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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生立即解脱似的迎合，“您说。”

　　韩翊斟酌着言辞，脸上的神色像是在忐忑着他即将问出口的话语。他确实好不容易说出口，“在一周之内，他如果不做化疗，病情会危……危及生命吗？”

　　医生扫了眼韩翊，不敢有虚言，“不会，当然不会，他的情况虽然恶化，但还没有到这种地步。”

　　话语刚落，韩翊僵硬的肩膀，微微松了下来。他看了看朝他挤出笑脸的医生，出了医生办公室。

　　没走几步，他停在了青年的病房前。

　　他一手放在门上，身体贴着门。他的爱人已经睡着，葛晨站在病床边，正将盖在爱人身上的被子往上提一些。

　　他的手，推不开门，舍不得干捞这一时的静谧。

　　葛晨很快抬头看到了他，朝他看着，眼神询问他是否进病房内。

　　韩翊摆手，停望了不多久，忍着想念离开了病房的走廊，离开了他爱人所在的医院。韩翊到了一家离医院不远的商场，快速走了进去。

　　翌日，冯四接听完预料之中的电话后，急促不安，火急火燎的赶到病房。他到的时候，他竟没在青年的病房内，看到韩翊的身影。

　　病房内，异常怪异，只有青年一个人。

　　冯四又不能进病房直白地问青年，只好焦急地在门口等。好在，他才等几分钟，便看到渐渐走近的葛晨，手里端着给青年的早餐。

　　冯四赶紧快步走了过去，拦住葛晨。

　　葛晨不解，“您这是……”

　　冯四怕病房里头的青年听见，轻声说，“我有急事要找韩翊，他人呢？”

　　葛晨如实说，“他昨晚出去了，直到此刻还没有回来。”

　　“没回来？”

　　冯四吃了一惊，“怎么回事？他去做什么了？”

　　彻夜不回，根本不像韩翊可以做出的事情，他清楚韩翊恨不得随身跟着青年才好。

　　冯四问，“那韩翊走之前说什么了吗？”

　　葛晨皱起眉，认真地想了想，“没有，他走时，我在病房里，他在门外直接走了。”

　　冯四顿时感到不踏实，他说：“我给他打电话吧。”

　　说着，翻出手机播出号码。只是手机里的音乐响着，电话却无人接听。冯四拨打了几遍，都是同样的结果。

　　此时，不光冯四慌了，葛晨也慌了，“他也没告诉你他去哪里吗？”

　　冯四急着说，“要是我知道，还问你做什么！”

　　两人顿时都不作声，急得四下张望。冯四更是小跑着，一路找人。可不管如何焦急，都找不见韩翊的踪迹。

　　冯四没有办法，先回了青年的病房。在看到葛晨悉心照顾病房里的青年之后，再走到青年隔壁的病房，这段时间韩翊在这休息。

　　他不清楚韩翊去哪，他也不清楚韩翊能去哪。

　　但青年在，韩翊应该不会悄无声息地消失。

　　冯四这般自我催眠的坐着想着，不知多长时间过去，他听见了脚步声，随即抬头。他绷紧的神情，松了下来，来人是韩翊。

　　冯四起身，口气里尽是担忧：“你去哪了？”

　　韩翊没正面回答，只说，“我正好也要去找你。”

　　“找我？”冯四说，“找我做什么？”

　　韩翊说，“帮我买一张明天回上海的飞机票。”

　　冯四惊着问，“你要回上海，在这个时候？”

　　韩翊平静地走到橱柜前，将他的背包拿出，将包里的身份证递给冯四，“我已经说的很明白。”

　　“不是，这是为什么啊？”冯四想不通。

　　韩翊闷声几秒，看向冯四，“别问太多，你不用知道理由。”

　　冯四一腔的情绪像是被人迎面浇了一盆冰水，冷到心底。他像个冰雕，只能立着不动。

　　他一心一意对待的朋友，待他是个陌路人。

　　冷的彻底，也怒的彻底。

　　他立即火气涌上心头，他急喘着气。青年处于生命垂危之际，这人居然还有心思注意外表，换了一身新衣。

　　拳头伸出一半，突地，脑袋里一回闪。他想起他来医院的目的，是因为他早上接到了韩翊母亲的电话。韩翊的母亲声音带着恐吓，说是已经回国，逼问他韩翊在哪。

　　他来找韩翊，就是要告诉韩翊这件事。

　　韩翊急着回上海，是怕他母亲赶来这里。

　　想通了原委，冯四走到韩翊身边，面对着韩翊，恨恨地说道：“韩翊，你真不是个东西。你总是喜欢把事情都揽在你一个人身上，你以为这就是对别人好吗？你以为你不解释，让别人误解，别人就会对你感恩戴德吗？

　　“我知道你回上海肯定和你母亲有关，你说一声怎么就是不行！”

　　韩翊瞬间抬眼，不可思议地看着冯四。

　　对视而望，在冯四苦涩又期盼的眼神下，韩翊及其别扭地张开嘴，“在我去上海的这几天，你帮我照看好他。还有，拍他的一些照片给……给我。”

　　

　　

 

　　☆、第三十三章

 

　　冯四自然地回却也说不利索，“没……没问题，我肯定帮你拍，我还会帮你多拍点。”

　　话一说，不知怎么气氛有些尴尬。

　　见韩翊沉默了，冯四找着话题：“那什么，我现在就去帮你买？”

　　韩翊“嗯”了一声。

　　冯四紧接着问，“那买完什么时候给你送过来？”

　　韩翊说：“明早之前，你买的票，最好是在早上。”

　　冯四心里头明白，“好，没问题。”

　　说着，已经作势要抬腿离开，突地又听到韩翊不易察觉的轻声：“你帮我照顾好他，别让我担心。”

　　冯四的脚步愣得停住，他扁了扁嘴，看了眼韩翊脸上微微不似平常的神情，他点了点头。

　　韩翊在他点头同意后，转身离开了病房。冯四没跟着一起，他猜都不用猜，韩翊肯定是去到青年的病房外，要青年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

　　他心情有些复杂，感情这东西，或许真的能够完全使一个人改变。从生活方式开始变化，到一个人的习性完全受另一个人的影响，以另一个人为中心。

　　慢慢地渗透，以致对方成了身体的一部分。

　　韩翊时时刻刻担心青年，时时刻刻为青年考虑，是把一个人的命看得比自己重要。看青年的情形，万一真到了必须分开的时候，该如何是好？

　　韩翊会怎么做，他又该怎么劝导韩翊？

　　麻烦，比遇到任何困难都麻烦。就像一个死结，怎么解都毫无办法。

　　为何爱着，何必爱着。

　　冯四本不够文艺的脑袋里想起了这么一句话：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尽管冯四不能理解韩翊和青年之间的感情，但还是去往机场，替韩翊买了张到达上海的飞机票，并在买完后立即赶到医院，将飞机票送到韩翊手上。

　　韩翊并没有让这般火急火燎，但他想早些办好，韩翊能少一份担心。

　　韩翊接过机票的时候，难得对他说了声“谢谢”。仅此两个字，冯四觉得他做的一切，都是值得。

　　这时，冯四觉得他所付出的，不光是为了韩翊，也是因为这两人的感情。青年的一双眼睛，冯四在某个晚上也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谁说得清楚，谁失去的多，两人又到底能走多久。可走一步，便盼着能好一步。

　　这是个希望，希望不会失望。

　　由于韩翊一直在病门外静静地看着青年，葛晨在里面照顾着，冯四是进门不是，不进门走开也不是。

　　他犹豫不决的目光先是盯了会儿韩翊，又盯了会儿病房里的人。

　　时间滴滴答答地走，盯着盯着，冯四受不住困，眼皮不由地合起。他是一直站着，犯困后头重脚轻，身体自动向前倾时险些一个不留神，摔倒。

　　冯四一惊，睡意随即减轻了些。

　　他伸手揉了揉眼睛，韩翊竟然还站着。冯四以为他只犯困了一小会儿，看了看时间后他更加吃惊。

　　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整整三个小时，此时天色早变黑，接近晚间十点。

　　冯四吸了几口气，想和韩翊说声道别，但周围静然无声，他不知道怎么张口。怕声音打捞病人休息，也怕韩翊一个人站到天亮。

　　韩翊明天便离开，此时心底肯定诸多不舍。

　　无奈，他选择了继续站着，等韩翊休息，他便回去。要是韩翊站一夜，他得陪着，万一出个什么意外。

　　好在，他的预料中等一夜的状况并没有发生。清醒不一会儿，葛晨打开门，从病房里面走了出来。

　　葛晨看着韩翊说，“他睡着了，你要不要进去看……”

　　话还未完，冯四见韩翊已经步伐快速却轻地走进去。他和葛晨对视了一眼，识趣地一同离开。

　　月光柔和的映着医院正四方的屋顶，风静静地吹，也顾及这深夜的静然。有情人的离别，总显得温婉。

　　韩翊不动声色地站在他爱的人床边，目光不敢漏掉爱人睡意深沉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他清楚接下来的几天，他会想念，会一直惦记。

　　他恨不得每一秒，都守在这人身边。

　　突然，韩翊觉得自己有些好笑，嘴角扬起，对自己嘲讽了一番。

　　人都是在握不住的时候，才发现拥有是多么可贵。

　　他还能记起，当初年少的爱人第一次在他面前脸红的模样。清清楚楚，他那一秒的心跳。他爱上了这个人，无论性别，只是爱上了。

　　他不知道天荒地老有多久，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还是会眷恋青年的温柔，舍不得离开。

　　谁都不能分开他们，再也不能。

　　韩翊的手指颤抖着，缓缓地抚摸上青年的脸颊。沿着额头到眼角，再到他亲吻过无数次的嘴唇。

　　眼眶悄然无声的便红了，他怎么能没有这个人，这个在他世界里，占据了全部的人。

　　他的嘴巴笨拙，性格固执己见，连一句话最真实，能表达内心的话，他也从来没说出口。天晓得他多爱，多在乎。

　　韩翊忍不住，俯身低头在青年的唇上，微微一吻。

　　他闭上眼，停滞着不能动，他不愿动。

　　可必须强忍住拥吻的冲动，韩翊直起腰身，逼着自己走远几步。他坐到座椅上，安安静静地只凝望着，不去干捞青年休息。

　　他想了很多，看了很久。

　　这一望，直到清晨来临，天边泛起了白。

　　韩翊站起走到窗边，一阵风吹来，他理了理坐乱的衣角。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青年，一眼，好似能看到心坎里。

　　得回到上海，再不情愿，韩翊还是低下头闷声离开。

　　他没有立即赶往飞机场，而是去了之前他和青年读书的那所高中。虽然学校早被拆除，但这个地方有他们怀念的美好。

　　三年，朝夕相处，再也回不去的时光。

　　“叶洛安，等着我，很快回来。我要带你走一遍，我们之前的路。”

　　等到太阳在空中高高悬起，韩翊已经在去往上海的途中。他给冯四发了条短信，简单的几句，道了声谢。

　　医院的病房里，依然平躺在床上，紧闭双眼的青年，眼角边流出了一滴泪。

　　

　　

 

　　☆、第三十四章

 

　　在上海华丽的飞机场内，一位穿着得体的妇人站在飞机的出口处，神色一丝不苟。陪同在她身边的，还有一位神情紧绷的女人。

　　女人焦急的手一直在不停发抖，手心满是冷汗。

　　她生怕她得到的消息出了错，生怕她们等待的人根本不会回来，空等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