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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冷着一张脸，声音又轻又冷硬，俞阳从没见过陈锦琛对他这么生人勿近的冷淡样子。他之前不过觉得他是与陈锦琛吵架，只是两人之间的小矛盾。现在这样一看，陈锦琛断不是这样想。他与陈锦琛这段日子过得有些昏天胡地，现在重新把察言观色的本事捡起来，紧闭的门板，安静的手机，还有陈锦琛靠在门柱上凉薄的脸，直接冷了心。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咬唇咬得更紧，下唇都被他咬白了。

    邵泽钦回来的时候差点被包间里的气氛冻成冰棍。他轻咳了一下，“走吧。”

    陈锦琛从座位上站起来，套好衣服，率先走了出去。俞阳也飞速地摸了一下脸跟着出去了。邵泽钦稍微放慢了脚步，跟俞阳走了并道。

    “我之前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勉强锦琛，没用的。你跟他瞎闹什么脾气。”

    俞阳低着头不说话，邵泽钦又说道，“一会儿我先走，你自己去解决，软一点。你跟他犟什么，吃亏的是你自己。”

    俞阳歪过头看了他一眼，他喉头发酸却还是努力掩饰着说道，“我做错什么了，他就非要这样吗？”

    “你最大的错就是不应该跟他犟。到时候他烦了甩甩袖子走了，你找谁问错？天吗？”

    俞阳愣在原地，看看邵泽钦，又看看陈锦琛往前走的决绝背影，脸上都是茫然，眼睛里盛着惊慌。邵泽钦看他受了惊吓手足无措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自己好好想想。”

    邵泽钦先走了。陈锦琛跨进汽车，带上车门。俞阳还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站着。陈锦琛降下车窗，鸣了一下笛，尖锐的车笛声在地下停车场里泛着回音。陈锦琛看看他，又摇上了车窗。他刚准备发动，俞阳就一个健步跑过去扑在他车前面，两只手张开拦着车头。

    太多时候，人的思维跟不上行动，理性敌不过感性。委曲求全的挽留讨好，是俞阳一直以来的生存本能。

    “你做什么？”

    “你去哪儿？”

    “回家。”

    俞阳跑到副驾驶拉了一下车门，车门是锁的。他拍了两下，陈锦琛动作了一下，车门开了。俞阳拉开车门坐进来。陈锦琛对他绽放了一个笑脸，“系好安全带。”

    俞阳听话的扣上了。陈锦琛抚住他的后脑勺，对准他的嘴唇吻下去。两个人都气喘吁吁地才分开，陈锦琛轻声问他，“晚上回家吗？”

    俞阳手指捏着衣角，微不可见的轻轻摇了摇头。陈锦琛又在他唇上轻碰了一下，“乖。”

    俞阳坐在副驾驶上，只觉得呼吸困难，憋得他眼泪都快出来，他瞪大了眼睛看着窗外，不敢轻易眨眼，直到眼睛里的潮气又退下去。

    俞阳抚抚胸口，心想，肯定是安全带太紧了。

    三十、

    那天晚上，俞阳只记得自己被翻来覆去，折腾得快没了命。最后是什么时候失去意识的，到底是睡过去的，还是晕过去的他也不知道。

    第二天他是渴醒的，睁开的眼睛的时候，只觉得嗓子干痛得不像话，一出声就跟破锣似的。陈锦琛还在旁边睡，他自己下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陈锦琛就连睡着的时候，眉心也是微蹙的，他本来就鼻高唇薄，眼角微往上挑。这样皱着眉，看着十分冷硬，不尽人情。俞阳想，人们说得对，薄唇的男人都是薄情寡义的。

    他一口气喝光了水，又小心的掀开被子躺上床。陈锦琛感觉到了，闭着眼睛摸索着把他搂进怀里，低声说了一句，“别吵，我要再睡一会儿。”

    俞阳僵直着身体没敢动作，过了一会儿陈锦琛的呼吸又恢复了均匀轻缓，是又睡熟了。俞阳才抬起手，小心地把自己的胳膊搭在了陈锦琛的腰上，身体又往前挪了一点。陈锦琛的手臂也跟着紧了一下，两个人胸口贴着胸口。俞阳头不敢动，只能抬了抬眼皮，看到陈锦琛的下巴。陈锦琛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俞阳随即跟着闭上眼睛，眼泪顺着太阳穴隐没在了头发里。

    陈锦琛一觉睡醒，只觉得通体舒畅。旁边的俞阳还闭着眼睛，呼吸轻轻的，几乎听不到。他皱着点眉心，弓着脊背，整个人有点蜷缩，看上去比平时莫名小了一号，看上去又乖巧又听话。

    陈锦琛和俞阳的第一次吵架，以陈锦琛的大获全胜宣布告终。

    虽然这是陈锦琛早已预料到的时候，但是这时候依然觉得心情大好。

    俞阳一睁开眼就看到陈锦琛靠在床头看书，穿着一身米色的居家服，头发没有梳发型，软软的垂着，看上去又温柔又有亲和力。陈锦琛看到他醒了，对他笑了一下，摸摸他的额头，“醒了就起来吧，睡多了也头晕。”

    俞阳看着他的细长手指轻触在自己的额头上，却想到昨晚那手指抵在薄唇上，神情冷漠的对他嘘了一下。不自觉的身体往后退了退。陈锦琛没让他跑，直接用手扶住他的后脑勺把他整个人往前拖着靠近了自己的脸，在他的嘴唇上亲了一下，能感觉到俞阳的嘴唇轻轻发着抖，“还在生气？”

    俞阳低了低眼睛，轻声说了一句，“没有。”

    陈锦琛亲亲他的嘴唇，又帮他顺了顺头发，“那就快起床吧。快吃午饭了。”

    俞阳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又迅速的别开目光，“你怎么在家？”

    陈锦琛对他笑笑，“今天不上班了，在家陪你，怎么样？”

    俞阳没回答，他现在莫名的有点怕陈锦琛，不敢再忤逆他的意思，说想回家。只抿抿唇，轻点了一下头。

    陈锦琛点点头，翻身下了床出了卧室。俞阳躺了一会儿也套上衣服起来了。到了客厅才发现陈锦琛已经叫好了外卖，整齐的摆在餐桌上。他用手摸了一下，应该已经送来一会儿了，但是还没太凉，有热气。

    “你，你没吃啊？”

    陈锦琛笑着捏捏他的鼻子，“当然等你一起吃。快坐下，不然真的冷了。”俞阳被陈锦琛拉着手在餐桌边坐下。桌上都是照顾俞阳的清淡菜色。陈锦琛没坐他对面，只坐在他旁边。与他轻声细语的说话，问他喜不喜欢好不好吃。俞阳被他的态度弄得有点坐立难安，不知道哪个陈锦琛才是真的陈锦琛。

    陈锦琛虽然不上班，但是到底还有工作忙。两个人带着沉默地吃完了饭，陈锦琛在俞阳的太阳穴亲了一下，留下俞阳自己在厨房洗碗，自己到书房去做事。

    俞阳看到书房的门关上了，才举手用力在陈锦琛亲过的地方擦了几下，擦得额角发红，甚至袖子上的链扣装饰，刮破了一点皮。俞阳嘶得吸了口气，扔下碗跑到卫生间一看，刮出了一条印子，稍微晕了点血，没有流下来。

    俞阳记得卫生间的柜子里有个小药箱，他弯着腰下去翻。起来的时候不小心头又撞到了陶瓷脸盆，咚得一声，药箱里面的东西哗啦啦洒了一地，他第一时间伸头看了看书房的位置。里面的人没有什么反应，应该是都没有听见。

    他揉揉脑袋，弯着腰把东西都捡起来，用镊子捏出一个酒精棉，对着镜子擦伤口。稍微力气使得稍微大了一点，酒精棉的里的酒精被挤压出来，顺着太阳穴滑下来，滴到了眼睛里。俞阳觉得眼睛一阵刺痛，怎么也睁不开眼，眼泪唰得就出来了。他下意识地用手去揉眼，结果越揉越痛。

    他想用水冲洗一下，闭着眼睛摸水龙头打翻了洗手台上的瓶瓶罐罐，甚至有的玻璃瓶摔碎了，发出脆响。

    “俞阳！怎么了？”

    俞阳想回答，但是喉咙酸得说不出来话，眼睛的痛一阵接一阵，他闭着眼睛都觉得眼前发黑。

    陈锦琛没有听到回答，从书房出来，厨房里还有没洗完的碗筷，但是俞阳不在。他听到卫生间里有点响动。走过去看到俞阳手撑着洗手台，手背上爆着青筋，眼睛紧紧闭着，眼皮都是红的，脸上一片潮湿。

    “怎么了？”

    俞阳抖抖嘴唇，“酒精滴到眼睛里了。”

    “你站着别动。”陈锦琛拿了俞阳的外套帮他套上，揽着他的肩膀往外走，“去医院。”

    俞阳看不见，脚步踉踉跄跄的，差点被沙发绊倒。陈锦琛干脆一把抱起他，俞阳挣扎着要跳下来，陈锦琛一声低喝，“别动。”就算他平时经常锻炼，力气不错，但是俞阳到底是个成年男人，他抱着也还是有点吃力。

    俞阳伸手揽住了他的脖子，把脸埋在陈锦琛的胸口，声音软软的，“好疼。”

    陈锦琛亲了亲他的头顶，温柔地说，“没事，很快就好了。”

    陈锦琛带着俞阳去医院直奔急诊部。护士让他赶紧把人放下，在诊疗床上躺着。陈锦琛松了手，俞阳还拽着他的衣角。他躺在床上，眼泪一汪一汪得从眼角流下，滑过太阳穴，隐没在头发里。陈锦琛握着他的手，“没事的，我在呢，让医生给你看看。”

    本来就是医用酒精，量也不大，只是俞阳用手揉了，稍微厉害了一点。医生先帮他清洗了，“先试试睁开看看，行不行。”

    俞阳的睫毛猛烈颤动了几下，眼皮都能看出痉挛，陈锦琛又抚慰地拍拍他的手。俞阳先是眯了一条缝，又迅速闭上。来回反复了几次，才算勉强睁开了眼睛。

    他原本的白眼球被烧得通红，像泣血一样看着陈锦琛，同时有眼泪当着陈锦琛的面，就直接从眼眶里滚出来。陈锦琛那一瞬间，突然心脏好像失重，从高空坠下，他呼吸都顿住，血从血管奔流而过的鼓噪声响在耳边，差点没能喘上气。

    医生扒拉着俞阳的眼皮，让他转转眼球，检查了一下，“没事，不太严重，先滴点药休息一会儿，十分钟之后再睁眼就好多了。”

    俞阳陈锦琛给医生道了谢，拿着医生的单子去补挂号，取药。人有点多，他回来的时候，俞阳已经从床上坐起来了，眼睛稍微低垂着，医生让他不要太大睁眼暴露眼角膜，最近都少用眼，眼睛自己分泌出来的液体是最好的。

    陈锦琛走过去蹲下来，摸摸他的头发，“还疼吗？”

    俞阳脸上还有些水痕，泪迹，两个眼睛都红肿着，看着好像大哭了一场，好不可怜。尤其是伤眼，血红稍微褪下去了一点，红血丝反而更触目惊心，他对着陈锦琛笑着摇摇头，“不疼了。”

    陈锦琛帮他拉好外套，揽着他的肩膀走了。从医院往外，俞阳一直垂着头，眯缝着眼睛。他的眼睛还有一点刺痛，不是很舒服。

    陈锦琛说，“你把眼睛闭上，我带你走。”

    俞阳用兔子眼看了陈锦琛一眼，他眼珠子水光比以前更清澈，陈锦琛想到他刚才好想泣血一样的眼睛竟是有点不敢多看，伸手捂住了俞阳的眼睛，感觉俞阳的睫毛在他的手里心扫了几下，最后是一个向下的动作，没再动了。

    陈锦琛松开手，揽着他的肩膀，带着他缓慢地往停车场走。

    俞阳抓着陈锦琛的衣袖，前方黑暗无光，没有方向，但是陈锦琛牵着他在这黑暗中禹禹前行，他不辩周遭，只觉得在这没有尽头的黑暗里只剩下他和陈锦琛两个人，孤单又不孤单的彼此依靠，在寒冷里汲取温暖。

    俞阳不知道陈锦琛是否跟他一样想，但是，他在这一刻却实实依赖着陈锦琛。

    他想，够了，就够了。别再更多贪心了。这样，就很好了。

    三十一、

    虽然大四的下半学期已经没有什么课业了，只要有实习单位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不再去学校。但是俞阳因为要准备交换生的选拔，还是坚持去学校。就算没课，也去图书馆看书，有问题就去找老师。这天，他看书没有看得晚，早早就准备回去了。陈锦琛出了个短差回来，说好了会到学校来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