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诚同人)地平线下 作者:清和润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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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别想太多,睡吧。”
“嗯。”
早上明诚出门时天还没亮。明楼听到明诚车的引擎声走远,才起。阿香忙忙碌碌准备早饭:“阿诚哥说不准打扰大少爷,您怎么起得这样早?”
明楼温和道:“我早上出门,中午不回来了。”
阿香很忧愁,但什么都没说。
明楼拄着文明杖,在街上漫无目的溜达。严冬时节街上能看见的树都是干枯的手,伸向苍天乞求。明楼挤在人堆里上电车。他实在太高,超出平均高度矗立着,让人多看两眼。报纸上关于汉女干的处置打嘴仗,周佛海是众矢之的,明楼两个字也在其中。真上街,反而没什么人认出明楼。气度很好的高个子先生,打扮得挺贵重,倒是来等电车。
明楼慢慢地走。
干瘦的小贩凄凉地叫卖零食,炒盐豆。明楼停下,买了一点。纸张短缺,用手帕包着,一粒一粒慢慢嚼。到底不如椒盐核桃。
战后百废待兴,上海暂时只有更废,不包括娱乐业。集中营里的盟国侨民们被释放,大部分准备离开。日侨约有十万人,都要被遣返回日本。他们戴上白袖标,住进专门生活区,等待回日本的船。所有外国侨民离开时都不能携带过多的金钱,所以他们急需在离开上海之前挥霍掉,上海的娱乐场所欣欣向荣。
街上能见到一些日本军官。“徒手官兵”要优待,有一部分高级军官还是自由的。明楼溜达到了虹口区,号称小东京,日式流毒。虹口菜场依旧很宏伟,三层,一千多间店铺,大部分没有营业,也没有顾客。门口不再有杀鱼老太太。明楼站在门口恍惚想,她们被日捕驱赶,最后能去哪里?
明楼拒绝新闻,广告牌非要挤进他的视野。美国汽车,配上美国尤物,五彩斑斓狰狞地蹲在路边。汽车卖场属于扬子公司,扬子公司是孔家独资。另有药品药房,都在扬子公司旗下。据说也做粮食布匹生意。明楼看了广告牌一会儿,沉默走开。
孚中公司。扬子公司。
明楼最怕的官僚资本在上海蔓延生长。国府开放黄金市场,整个上海在“做黄金”,比做股票都热情。最直接的结果,抗战刚胜利时上海一百法币买两只鸡。三个月后买不到两只鸡蛋。
街上有人排队买草炉饼。明楼跟着排队。他的皮夹由明诚打理,钞票零钱分门别类,不会有临时找钱捉虱子的尴尬。
买了只饼,和其他赶工的人一样,站在街边瑟缩着吃掉。狼吞虎咽,没有吃相。天阴森森压着,板着脸,看着所有人奋勇生存。活着是煎熬,又死不得。大家忙忙碌碌,明楼惭愧,没有事做,只好在黄浦江边坐着发呆,想一个笑话。
从前有个姓明的。兼济天下,没做到。独善其身,也没做到。
明楼鼻尖一凉。天上飘起雪花,越下越大。细密雪片漠然连成幕,落在明楼身上。
明楼感觉不到冷,坐着出神。路上早没有人,声音被连天雪吃掉。街道一头出现一个高挑细瘦的人影。黑色的长斗篷,怀里抱着一束玫瑰花。
火色的玫瑰花,在他怀里跳动燃烧,淋漓尽致的美丽,恣意霸道。
雪在明楼脸上消融,滑落。一滴一滴,只好低着头。
怀抱玫瑰,沐雪而立。
等你过去。
明楼肩上头发上积着雪,睫毛上也有。黄浦江面广阔沉默,浑浊地对着阴天。许久之后,明楼攥紧文明杖,起身。
最后一次。他想。
明楼走向玫瑰。
作者:清和润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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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这个冬天格外难捱。一直阴天,找不见太阳。空气一团一团粘稠地塞着,淋漓滴水。
阿香对着砂锅出神。
大少爷被阿诚哥搀回家,两人一身雪。那一瞬间阿香想,要不是有阿诚哥,大少爷就倒了。
幸亏有阿诚哥。
明诚端着水杯回书房,轻轻关上门:“炖得怎么样了?”
阿香回头看明诚,橘色的炉火在明诚黑色的圆眼睛里跳动,明亮得艳丽。她低声回答:“我一直看着,还要一会儿。”
明诚点头:“辛苦了。”
阿香嘟囔:“怎么还不出太阳,家里都发霉了。”
明诚挽着衬衣袖子洗水杯,搁到架子上,磨咖啡豆。阿香郁闷,大小姐在的时候最恨这种潮湿湿的阴天,一出太阳就要晒衣服晒被子,保持家里干爽。
“快了。再等等。虽然需要一点运气……不过你知道什么人最有运气吗?”
阿香疑惑:“什么人呢?八字好的人?”
明诚被她逗笑:“不是,熬得下去的人。加油。”
阿香还是疑惑只好点头:“好的,我会等的。”
明诚磨完咖啡豆煮咖啡:“明园怎么样了?”
“大家都还好,您给了安置的钱。”
“你父亲呢?”
阿香顿一下:“身体还是那样。天天念叨要去伺候六少爷了。嘱咐我要本分,老老实实干活。”
“有时间再去看看。”
“嗯。”
书房那边有声音,似乎是大少爷喊明诚。明诚立刻就走:“阿香你顺便看着咖啡。”
明楼躺在床上,转脸看着明诚进门关门。他伸出手,明诚快走几步上前握住。他坐在明楼床边:“大哥怎么不再睡会儿?要咖啡吗?”
明楼突然笑:“不加奶。”
明诚温柔地看他。不加奶是他们商量的暗号,要是暴露了汪伪杀明楼,明诚不要救他,马上回延安。明楼本身喝咖啡什么都不加。
“做梦,梦见以前的事。一堆人叫我明长官,叫得我心惊肉跳。”明楼把玩明诚修长的手指,“那时候心想,我可不是什么明长官,马上抗战胜利了。抗战胜利我有好多事要做。”
明诚摸摸明楼的头发:“现在休息休息也不是坏事。大哥太累了。”
明楼把明诚的手贴在脸上:“特派员,那真是我的任务,还是你编的?”
明诚严肃:“这种事我从不当儿戏。你的任务就是等待,那就好好地等待。”
明楼闭着眼不吭声。
明诚心疼:“我用那么多牛排把你养起来,你看你随随便便就瘦成这样。赶紧回来,晚上睡觉枕着都硌得难受。”
笑意从明楼的鼻息中出来,他依旧攥着明诚的手。
“你让我等,我就只好等。”
扬子公司的一批美国车卸货,诚先生非常重视,亲自去码头。这些走私车是扬子公司第一批生意,要万无一失。诚先生现在风头盛,又得孔家青眼,孔先生还跟他通过电话。有人开玩笑,问诚先生是不是打算竞选议员。
诚先生冷笑:“承蒙看得起。”
开春上海将会举行第一届参议会选举,风闻杜镛要参与,搞了个银行董事长的名头。诚先生保持安静,压根没有参与竞选的意思。他这个人,有自知之明。
美国车全部卸完,诚先生似笑非笑,心想现在这年月,大米豆油涨价近二十倍,这车都卖给谁?
当然是卖给有钱人。
“满洲那边怎么样了?”诚先生问管账。他叼根烟,要掉不掉,手里拿着打火机犹豫着要不要点。大哥什么都不说,但他下定决心戒烟。肺上的那个伤是落下了,只能将就养着,天一变就要咳嗽。
他得死大哥后面。大哥一个人,他不放心。
“战前重庆一直跟咱们和满洲做生意,结果承德荣家被曝出是共产党,日本人把荣家炸平,当家的被炸死,这条路就断了。现在共产党有野心要接管东北,去年十二月罗荣桓率领共军自山东海道进山海关,咱们跟东北联系不上。”
诚先生玩打火机,清脆地咯噔一声,小小的火苗在寒风中跳跃。到底是美国货,这么大风也吹不熄。
姓荣的家伙倒走运。被曝出来,没死在汉女干罪上。
“那算了,国府不急咱们急什么。车都好好地给我运回去,别出岔子。”诚先生把心一横,扣灭打火机,装回去,叼根没点的香烟过干瘾。
说戒就戒。
战后审判,亚洲两个地方。东京审判,上海审判。主要战犯在东京,上海审些鱼虾。明诚搞了份名单,一堆上尉准尉里没找到当年七十六号那个涩谷。死在战场上了?明诚没怎么上心。他现在担心汉女干的审判处理。军统捉住这些汉女干,关在楚园,也不说怎么办,就晾着。明楼现在算变相软禁,一直有人看着明公馆。明诚面上一点不显,但心里发凉,戴笠是不是根本没想到明楼能活到战后?
明楼现在心平气和。弹琴,看书,不读报不听广播。正好阿香也不想听。广播里天天说惩治汉女干,她一听就害怕。明楼反而安慰她:“没事,我不会有事。”
阿香特地买了香烛去墓园,求明锐东夫妇和明镜保佑大少爷过这一关。明台在墓碑上的黑白照片里笑,阿香看着难受。小少爷是被炸死的,连个全尸都没有。没全尸的不知道能不能投胎。
明家别再少人了。阿香给明锐东磕头。她有点害怕对着明锐东的遗像,仿佛看见明楼。
中午阿香回家做饭,正巧来了客人。她去开门,端茶倒水。来的人不认识,坐在沙发上很局促:“明长官忙吗?”
阿香还没回答,明楼带着笑意走出厨房:“我现在可不是什么明长官。”
罗梦芗站起,微笑:“明先生。”
明楼神态温和:“坐吧。不要客气。”
罗梦芗递给明楼一封信:“陈先生问您好。”
明楼一挑眉:“哟,这么多年,终于想起我了。”
他也不避罗梦芗,直接拆开信。抬头“建瓴兄见字如晤”,往下竟然还是中文。这几年中文着实进步不少啊。
“看您说的。陈先生感激您这么多年来做的贡献。陈先生说,您二位是‘车笠交’,一曲《越谣歌》足以。”
明楼微笑:“君乘车,我戴笠,他日相逢下车辑。君担簦,我跨马,他日相逢为君下。”
罗梦芗跟着笑:“陈先生问,君可要跨马?”
“那……我等着跨马之时了。”
战后军统出了大风光,到处捉汉女干成立肃女干委员会抄东西,中统基本上没捞着什么。一众曾经有钱有势的汉女干在军统手里捏着“疗养”。战时中统组织关系被破坏严重,如今蒋委员长更加倚仗军统。曾经是蒋家天下陈家党,现在陈家在哪儿?
罗梦芗告辞,明楼送出门。
民国三十五年三月十七日,戴笠飞机失事,死亡。
楚园汉女干全部被押送提篮桥。
戴笠一死,汉女干们终于被审。陈公博审判时人山人海,法院被挤得像动物园。他张皇之中瞥到一个人影,细瘦高挑。有些眼熟,他无暇顾及。
检察官指控他十大罪状,其中一条“收编伪军祸国殃民”。陈公博反驳,“和平军”死于剿共者甚众,足见忠于国家,并非祸国殃民。
明诚站在法院门口听陈公博细数剿共的功劳,叼着烟沉默。
陈公博最终被判死刑。其妻李励庄拿出戴笠给陈公博的密电,以查无实据被驳回。其他汉女干醒过味,戴笠自己都保不了自己,如何能保他们!
陈公博被定罪,报纸上沸反盈天要求政府审周佛海和其他汉女干。周佛海尚在重庆,上海的巨女干在提篮桥,明楼似乎被人忘了。
他这几天早出晚归,低调地进入中央银行,再出来。中央银行在横滨正金银行的原址上,一切都没变,就是换了人。
北平分行有人来,明楼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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