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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诚同人)地平线下 作者:清和润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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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诚去整理他的字帖。
  每个字都好看,开阔大气,有骨有节,间架结构错落有致。明诚很满意,捏着一小叠纸张吻一下,小心地收进专门的文件盒里。
  “你可以直接亲我。”明楼说。
  “起开。”明诚回答。
  
  第74章
  
  民国二十八年十二月二十日,汪政府正式接管上海票据交换所。
  上海票据交换所交换银行间的本票支票汇票汇款,是上海金融的枢纽和命脉,一刀下去整个中国都得血崩。
  所以二十日那天几乎所有记者都涌向上海香港路五十九号,看日本兵开进这座高高在上的,海汇富贵荣华的建筑。
  镁光灯闪耀,新政府第一经济财政顾问明楼发表了精彩的讲话,勉励大家为了东亚的和平繁荣协力奋进。二十一日所有报纸的版头都是这张看上去意气风发,俊雅英武的脸。
  小孩儿在明楼脸上乱涂乱画,一道一道,一刀一刀,割他的脸。
  二十一日夜,大雨。
  卉林骨科医院的院长赵卉林回家有些晚,妻子孩子等他开始晚餐。家里正在准备圣诞装饰,一棵大圣诞树上缠着五颜六色灯泡,还缀着小小的福字。
  赵卉林一到家,孩子们欢呼着要开席,突然有人敲门。工人迎出去,一会儿进来道:“先生,有客人找您。”
  赵卉林只得起身,让妻子孩子们先吃。赵太太竖着耳朵听,楼下门厅处几个男人唧唧哝哝说话,好久赵卉林穿好大衣背着药箱上来:“我出诊,很急。你和孩子们吃完晚饭不用等我,先睡。”
  赵院长说一不二,赵太太没法反驳,只好眼巴巴看着他下楼,跟着几个男人离开。
  赵卉林开车,黎叔坐在副驾驶指路。夜里下大雨,能见度几乎没有,安全起见必须小心。可是这世道,也没什么安全了。
  这车上的人赵卉林一个不认识。在门厅里,黎叔拉着赵卉林的手,急得几乎落泪:“十七床王庸问赵院长好。”
  赵卉林眯着眼看他。
  黎叔道:“王先生曾说,如果遇到生死问题,可来向赵院长求援。我们自知是祸源,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来麻烦赵院长。只是……只是……”
  赵卉林面无表情,看黎叔:“王庸?他在哪儿?”
  黎叔低叹:“离开上海了。”
  赵卉林哦一声:“我这样的,用你们的‘行话’怎么说?‘特情’?”
  “不,王先生说,您是他的至交好友,所以能来求救。”
  赵卉林还是没表情,点点头:“很会说话。这倒是他的声口。我们走。”
  黎叔坐在一边很感慨,这个赵卉林到底是个人物,大雨的夜敢载着一车不认识的危险分子出门。王庸说他是姓情中人,一点不错。
  赵卉林开着开着皱眉:“你确定这附近有医院?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过?”
  黎叔苦笑:“上海劳工医院……原本是国民党CC系为了筹钱立的名头,说是医院,其实也就是个诊所。吹得挺好是上海工人的福利,上海八十万劳工,二十个床位。”
  “那怎么收留你们了?你们不是死对头?”
  “您说对了,他们是恨不得把我们赶尽杀绝。只是上海沦陷后国民党大部分撤离,一些捞钱的名头由人代管。这医院以前根本没人,国民党自己都闹不清楚它是干嘛的,所以我们……”
  “所以你们趁虚而入。代管的是你们的人?你们还真是,个个都王庸啊。”
  黎叔不知道怎么回答:“赵医生说笑了,我们要个个都有王先生的本事,也落不到这个境地。”
  赵卉林笑一声。王庸两次倒霉都是他救的,最落魄最狼狈的都让他撞见了。
  开车拐进小巷,来到一个不大的石库门房子前面。赵卉林背着药箱跟人下车,进去。里面的情况比他想象得好很多,虽然地上都是伤员地铺,但整整齐齐,收拾得很干净。二十个床位,藏了四五十个人。
  赵卉林翻了翻,震惊地发现这里药品居然很齐全,工具也齐全。甚至有盘尼西林!还有两箱是未开封的。他把药箱一放,挨个伤员查看伤口。轻伤的当即处理,重伤需要手术的大致记录一下。忙了一晚上,窗外雨停,太阳将出未出,欲语还休似的。
  赵卉林扶着腰,他血糖有点低,所以脸色苍白:“我要见你们院长。”
  黎叔一动:“院长他……”
  “真的院长。管事儿的那个。说的算的那个。”赵卉林毫不客气,“我舍了妻子儿女的温馨晚餐来这里不是听你们扯谎的。你听好了,把我的话复述给你们管事的,你们这里的伤员大多数情况不妙,有几个必须马上截肢保命,我一个人根本无法完成。我能从医院里带来信得过的医生护士,务必和你们院长面对面谈一谈。他可以考虑一下。”
  黎叔无法,只好道:“好的,我会传达给上级。”
  赵卉林从劳工医院出来,在方向盘上趴一会,才开车回家。
  明长官刚刚出了风头,似乎走路都带风。被汪主席叫去,和日本人开了半天会。秘书处的秘书们看明秘书长不在,鬼鬼祟祟相互沟通鸡犬略略升天的感觉。
  “明秘书长又干嘛去了?”
  “去七十六号了。”
  明诚这几天七十六号跑得勤,牌坊前停车,走进高洋房,和梁仲春扯皮。梁仲春叫苦不迭,最近又没有走私,这瘟神缠上他了是怎么着。
  好在明诚坐坐就走,废话不多。
  他跑七十六号第四天,引起日军宪兵队涩谷准尉的注意。涩谷站在二楼盯着明诚,看他往里走。
  “这人是谁?”
  “明楼的秘书长,明诚。”
  涩谷准尉不再说话,安静地看。
  第五天,涩谷看明诚,皱眉。
  “他有问题。”
  “明楼也是七十六号的人,只不过办公室不在这里,秘书长往这里跑,似乎正常。”
  “不是。步伐。他昨天和今天走进来的步伐数一模一样。查一查他在法国学的什么。”
  “我们调查过他,他在法国……是买的文凭。属于文学。”
  涩谷又沉默,阴森森地看着明诚消失在窗下,大概进入高洋房本部。
  “文学啊……”
  朱徽茵远远地看见明诚,停下打个招呼,两人在走廊里擦肩而过,没有交流。
  明楼接管票据交换所遇到第一个麻烦,日本人疯狂回收镍币。
  上海市面流通的辅币都是镍币,五分一角两角。镍,军需战略物资,枪支弹药的制造全都需要。
  几乎一夜之间,老百姓发现镍币失踪了。
  民间市场骤然混乱,民心惶惶,商业动荡。
  明楼和明诚整宿没睡觉。
  明楼竭尽全力想办法。他阻挡不了日本人的破坏行为。五分一角两角的镍币似乎不起眼,它们有可能就是普通人一顿饱饭。日本人要镍,就收镍币,管不着中国老百姓的死活。
  明诚在他对面,就着台灯画了一晚上图纸。七十六号的图纸。
  七十六号原本是个私人住宅,被强征之后经过一系列改造,加盖楼层,深挖地下室,两侧多出不少建筑物。私人住宅时期的图纸他可以弄到,但后来的加盖是机密,他弄不出来。只能用蠢办法,亲自丈量。朱徽茵帮他,毕竟不是建筑相关专业的,信息能多可靠不知道。
  熬一夜,明诚抬头发现明楼趴在桌上攥着拳。他连忙站起,脚下一麻:“头又疼了?”
  明楼闷声闷气:“这毛病怎么就治不好。”
  大姐从香港带回来一些药油,倒是比薄荷油管用。明诚给他按太阳穴:“带一些天麻水去办公室。你今天早上是不是还要开会?”
  明楼头疼得心急火燎,此时有心抱着炸弹跟日本人同归于尽。明诚心疼:“今天休息一天吧?”
  休息不了。明诚心里默默回答自己。必须尽快把镍币这件事解决。民生问题不是假大空的共同繁荣,是老百姓手里的烧饼,盐,青菜,酱油,是明楼披肝沥胆奋斗所向。
  明楼坐直微笑:“我好了,放心。”
  “留着跟那帮瘪三去装。对着我不要装蒜。”
  “好吧,疼死我了。”
  “有头绪了吗?”
  “我今天要去见中国银行和交通银行的人。希望父亲的面子和股权还……能用。”
  明长官到办公室又开会,明秘书长去茶水间准备天麻水。等明长官开完会出来,明秘书长进办公室送水。
  “明台……有消息了。”
  明楼捏着杯子仰在椅子上:“什么?”
  明诚犹豫一下:“王天风申请给明台的嘉奖,刺杀高月三郎有功,批下来……”
  明楼突然站起,满面怒容,举着杯子就要摔,吓明诚一跳。明楼举起杯子一瞬间想到明诚准备天麻水的费劲,到底没摔,一仰脖全干了。
  “不烫啊?”明诚嗔道,“你看你……”
  明楼颓丧地坐回椅子:“实在太糟糕了。以前做计划只会想到成功如何失败如何,几乎不会想执行计划的人。现在换成明台,我什么民族大义都讲不出来。”
  “可是明台的确很出色。他说他在履行自己的人生。大哥,为他骄傲好不好?”
  明楼撑着头。
  “我约好了中国银行的人,下午就可以。去见吗。”
  “去。”
  十二月二十三日这一天,赵卉林收到回复:劳工医院的院长同意见面。
  他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收到回复。看来对方的确很着急伤员问题,赵卉林很满意。医生最恨不自重的病人和病人家属。
  赵院长开着车来到劳工医院,黎叔下来迎接,有些殷切:“您来了。真的院长在楼上等您,请您自己一个人上去。”
  赵卉林细瘦高挑的身影一步一步走上楼,黎叔一瞬间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这样是不是对的。伤员不能再拖,院长……答应见赵卉林,风险太大。
  赵医生,希望……你真的是个好医生。
  赵卉林慢慢走上来。劳工医院真正的院长站在窗前,背着阳光。神情极度疲惫,依旧非常有气度,向他伸出手:“您好。我就是真的院长,管事儿的,说的算,又根本不懂医学的院长。”
  赵卉林认识他。
  前几天还在报纸上看到他。
  他没有握住伸来的手,神色淡淡:“明长官,你到底,是个什么人?”
  
  第75章
  
  赵卉林是个实干家,一旦谈妥,他马上就能带着人来收拾伤员。他觉得明楼很有趣,对他印象不坏。哪怕不知道明楼底细,只知道他是数得上的汉女干时,赵卉林都不是很讨厌明楼。
  相由心生有几分道理。
  结束谈话之后,赵卉林淡淡道:“我知道,按你们的规矩,你们是观察我很久才联系我。我还是要告诉你,如果你们当初尽快联系我,也许好几个伤员不需要截肢。”
  明楼在瞳瞳的天光里沉默。
  “对不起。”
  他不知道跟谁道歉。
  明楼极端疲乏,明诚担心他随时昏过去。连轴转了四天,明楼会见中国银行和交通银行的人,尽快解决辅币问题。他提出一个大胆的计划:铸造新的辅币,用铝。两大银行的人打哈哈,谁都不能说得准。短时间内马上定制一种新的货币,发行,兑换,哪怕是辅币,都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再说中国银行和交通银行本部在上海沦陷以后就搬去香港,即便在上海还有影响力,现在谁都不想当出头椽子引起贪得无厌的新政府注意。所以银行都推说,发行货币这种事,银行做不得主,只能政府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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