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长莺飞+番外 作者:林子律
Tags:近水楼台
纪宵说好,周扬又自顾自地说:“以前好像在排名上看过你啊,你以前是三班的吧,哎,好像还是学生会的?上次运动会看你跟在莫学姐身后来着……”
莫学姐就是高二那个学生会会长,纪宵点点头:“我常去帮忙,不是学生会的。”他指向翟辛恩的方向,说:“辛恩喊我去。”
周扬先是愣了下,旋即露出一个“我懂得”的表情。
纪宵:“……”
完了,他和翟辛恩好像又被人误会了。
正想着如何解释,一个人影风似的刮到他们座位旁边:“阿宵,你吃早饭了吗?我妈今早非要我多带俩牛肉包子,一直藏在书包里还热着呢,吃吗?”
纪宵听了这熟悉的声音,一抬眼见到满面红光的翟辛恩,突然沧桑地想,这下他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最后那两个牛肉包子还是落到了纪宵手里,正是长身体的年纪,早餐分了楚澜一半后他上了半节课就饿了。
五中的春季学期省去了开学典礼这种繁冗的环节,大课间去国旗下集个会,校长简短地做两句报告,回顾往昔展望未来。纪宵一边听他总结着上个学期取得的优秀成绩,一边低头小口小口地吃包子,余光偶尔瞥到小迎春,就连忙藏好。
小迎春走过来时,纪宵以为自己偷吃早餐的事被发现,后颈上汗毛根根竖立。岂知小迎春停在了离他两步远的地方,没好气地在某人胳膊上拍了一下。
纪宵旁边就是周扬,等小迎春一走,他立刻唯恐天下不乱地说:“楚澜,又偷睡,第五次了!”
前面刚被班主任拍了一下的人扭过头,脸上总算有了别的表情——他恶狠狠地用目光无声地把周扬千刀万剐,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瞪得杀气腾腾,然后没好气地又转了回去。
纪宵问周扬:“你和楚澜关系很好?”
周扬不以为然地说:“还行吧。我们上个学期是同桌,迟到二人组,哈哈!楚澜家不是住在一环路内么,明明离学校很近了,他还每天踩点,后来班主任就说,‘让你们俩坐一起去,看谁来得晚’。后来不知怎么的就熟了。”
纪宵:“这样……他跟同学关系都不错?”
周扬:“看着不错而已,但其实说得上话的没几个。”
牛肉包子几乎噎在喉咙,纪宵没来由地觉得有些气闷。
周扬和楚澜看上去关系很好,这让他嫉妒。可纪宵归根结底地思虑半晌,觉得牛肉包子索然无味之余,又感到十分遗憾。
因为那是自己缺席了的时光,他并没有一开始就认识楚澜。
被别人捷足先登说不上,可想起来时总觉得失落。无论是高中之前的校花女友,还是高中第一个结识的同桌好友,都和纪宵没有半点关系。
这种感觉和此前出柜的尴尬屈辱相比其实并不算什么,但纪宵的郁闷更胜之前,他食不下咽了好几天,最终承认,自己是有点阴暗。
而这点不为人知的阴暗他连翟辛恩也没告诉,哪怕是当事人楚澜,知道的时候已经过了好些年了。
分科之后的课程安排明显发生了变化,即使在正式的结课考试前理化生仍然要上课,受重视程度却也显而易见地一落千丈,而政史地的排课量增加,纪宵有点吃不消了。
他原本的确更喜欢理科,上午的课一结束,纪宵差点开始思考现在转理科的可能性。
把这想法抖搂给了翟辛恩后,纪宵意料之中地被她狠狠地嘲讽了一番。理性讨论已经不可能,纪宵用筷子戳着饭,叹气说:“我还是不太习惯吃食堂。”
以前他更喜欢买了饭去小卖部外吃,而不是混在食堂大军中,随时会因为地太滑而跌倒,还得忍受周围喧嚣嘈杂的人声鼎沸——从这程度来说,纪宵发觉自己也有点洁癖。
翟辛恩置若罔闻,挑着饭菜里的花椒扔到纸巾上,垂眼说:“这学期开始整改小卖部,还不就是学校见不得你们这些泡面仙人成天吃垃圾食品,不过我怀疑还是食堂承包商的阴谋,再过两天连便当也没得卖了,你还指望他帮你加热?”
纪宵哀嚎,认命地和食堂的饭菜作斗争。
平心而论他们食堂的伙食还是不错的,便宜大碗,有肉有菜,荤素全凭自己搭配,除了用餐环境略显险恶之外堪称上品,纪宵拼命说服自己。
他苦大仇深地喝了口汤,正要和翟辛恩理论,突然看到窗边一张单桌上坐了个人。纪宵戳了戳翟辛恩的手臂:“楚澜也吃食堂?”
言下之意我以为他这种大少爷应该瞧不上凡人的食物才对。
翟辛恩咬着筷子:“是啊,他一直都吃食堂的……而且每次都是自己吃。”
纪宵:“啊?他不是和周扬关系好么,怎么都不约着一起吃饭?”
翟辛恩似笑非笑地说:“关系好,和做朋友是两码事……大家都想和楚澜好好相处,而楚澜也的确没怎么得罪过人,同学关系不算差,但他其实没什么朋友。”
刚戳进饭碗里的筷子陡然停下了。
他因为翟辛恩无意中的一句话心里忽然有些酸楚,却不是为楚澜,而是隐约觉得这样的楚澜和自己有些相似。
可纪宵会装作若无其事,去适应去融入他并不喜欢的集体,楚澜选择的是任由发展,享受孤独。
后来纪宵想起他们之间的每一点联系,感觉似乎就是那个午后,吵吵嚷嚷、人来人往的学校食堂中,他望向楚澜坐在窗边安静斯文地独自吃饭的侧影,开始有种“无论如何很想了解他再多一些”的向往。
第6章 惊蛰
听到一声春雷的时候,纪宵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一年的大年初一好像是情人节。
但也与他无关,那时候纪宵沉浸在年夜饭的郁卒中,同翟辛恩没头没尾地聊了几句,编辑了拜年短信发出去。甚至没等到新年的烟花放完,他就已经睡着了。
而现在,纪宵躺在被窝里神游太空。这学期开学晚,三月的第一场大雨倾盆而下时,他条件反射地想要去翻手机查万年历。
手机扔在下头的书桌上,纪宵坐起来又认命地躺下去——被窝太温暖,虽然立春很久了,农历还没出正月,手脚冰凉地蜷缩起来就不想动。
结束了一天课程的折磨,他回到宿舍后俨然累成了狗。
已经过了熄灯时间,其他两个室友也各自入睡,起了微微的鼾声,可楚澜的台灯还亮着。纪宵扒着床沿探头去看,对面的书桌边坐着个人,脊背微微驼着,单手托腮,却没奋笔疾书,而是在看什么砖头本。
楚澜穿着一身厚实的睡衣,脚上也套了绒袜子,整个人温暖得叫人看着就像拥抱。从第一次看见楚澜冬天保暖的行头开始,纪宵就无数次这么想。可能是他小众的爱好作祟,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而楚澜无论从外貌还是气质都符合纪宵开窍之后的审美。
换而言之,如果此前纪宵只是懵懂地知道自己喜欢男生,那见到了楚澜的一刻,他就突然转过一根筋,清晰地晓得了自己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这会儿纪宵就着一个可怜巴巴的姿势,近乎贪婪地望着楚澜的背影。
他裹得严实,惟独露出一片白皙的后颈,剪短的黑发稍扫过显得愈发对比鲜明,台灯暖黄,翻书时隐约可以看到侧面,逆着光,毛茸茸的温柔。
楚澜的头发一定很软。
这念头从纪宵脑海里甚嚣尘上的时候,被他一直暗中注视着的人突然抬起头,把纪宵吓了一跳。
他望了望窗外。宿舍的窗帘聊胜于无只是个摆设,如今山雨欲来,风吹得窗外葱郁的树木哗啦啦直响。纪宵的嘴唇动了动,刚要说什么,一道闪电照亮了半个天空。
雷声宛如要唤醒整个大地一般,而楚澜没有任何波动,他只是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然后对上纪宵的目光,状似在和他说话、又像自言自语:“今天好像是惊蛰?”
又是一道闪电,比先前的更加声势浩大,纪宵见那白光把楚澜的脸都映亮了片刻,突然也跟着空荡了。
他没有回应,楚澜也不强求,转过头去继续看书,纪宵却忽然有了动静。
声音压得很低唯恐吵醒了另外两个室友,纪宵说:“楚澜,明天中午吃食堂吗?一起吧。”
逆着灯光的楚澜的目光依然明亮,和他四目相接时纪宵心里狠狠地跳了一下,接着乱了节奏,仿佛被惊蛰的几道春雷也劈得七零八落一般。
楚澜抬手给他比了一个“OK”。
纪宵压抑着那场兵荒马乱,心满意足地缩回被子里,不一会儿听到关灯爬床的动静。他含着一点笑想,惊蛰惊蛰,可不就是春回大地了么。
窗外的春雨酣畅淋漓地下了一整夜,第二天醒来时,连植物都绿上了几分。
开学的前几天纪宵将将适应了文科班的排课,甚至捞了个地理课代表来当。地理老师是资深的老教师,经验丰富而且脾气好,年纪大了又耳背,上课只要不闹翻天老师都能宽容地不计较,故而课代表的任务也跟着轻松了。
和楚澜在食堂的那次相遇让他莫名的心疼了一会儿,然后义无反顾地像个跟屁虫似的,每天等着楚澜慢条斯理地收拾,再不疾不徐地缀上他到食堂,打完菜装作“偶遇”地坐到楚澜对面,一起心平气和地吃个饭。
翟辛恩矜持地点评纪宵:“矫情。”
纪宵乐颠颠地摇头晃脑却并不反驳,他图个自己开心而已。
蓄谋已久的一起吃饭的邀约终于在某个雨夜发出去,纪宵顿时感觉先前的企图都成了鄙视自己的理由:楚澜明明这么好约!垃圾!胆小鬼!
他整个上午都无心听讲,却也没有打瞌睡,神采奕奕地盯着黑板,全然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数学老师频频侧目,觉得这孩子真是乖巧。
周扬对他的反常也尤其感受得深刻,一敲他的胳膊:“哥们儿,你今天吃错药了?”
纪宵意味深长地笑:“没有,我饿了。”
周扬:“……”
他觉得今天的纪宵特别奇怪,可又说不上来,只好讪讪地闭嘴。
上午五节课,最后一节属于班主任小迎春。她永远听不见下课铃,在群众们的哀嚎声中拖足了十分钟堂,再布置作业飘然而去,众位文科尖子生们即刻冲向食堂,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恃才傲物的高贵?
纪宵看向楚澜,他的座位离自己有点远,隔着两个组。
楚澜仿佛一点没受群情激愤的影响,在每本练习册里折起作业的页码,再整齐地排列在课桌左上角。这一系列动作做完,楚澜才慢吞吞地站起来往外走,纪宵不失时机地跟上,楚澜侧头瞥了他一眼,唇角轻轻拉扯,是个不怎么明显的笑。
纪宵有点想问楚澜是不是从来都不笑,可他突然自取其辱地想起了楚澜的女朋友——他在对方面前肯定会笑吧。
于是雀跃的心情沉闷起来,直到一路无言地走到食堂这才稍微好转。
他们和往常一样单独刷卡单独点菜,唯一不同的是纪宵打完菜从人群中挤出来,看到楚澜端着盘子,傻不愣登地在旁边等他。
声明 :本站内容转至互联网,所有资源版权均为原创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版权请与我们联系,及时删除!站内所有作品、评论均属其个人行为,不代表本站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