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文缛节就不必了,今天我是陪伴姐姐而来,您要主持这次弥撒吗?”载堃觉得对方的声音也很好听,就好像唱昆曲似的,虽然汉语带有洋人的口音,但措辞语气都很得体,并没有普通洋人高不可攀的傲气。
“是的,感谢您来参加,愿主保佑您!”虽然贝勒爷穿着深蓝色的缎子满服,脚上套的是黑色朝靴,并没有和信教的教徒接轨,但人家来了就是一个好的开始,他也要潜移默化的劝导,让主的光辉普照在这个男人的身上,将又有一个灵魂得到光明和新生了。
“我不是来信教的,只是很喜欢教堂里的雕塑和绘画,想来参观而已!”载堃直言不讳的说,曾经也有基督教的传教士来游说过自己,他应付不来,只好闭门谢客,希望对方不要也来这手儿,那他可真吃不消了。
答案并不出凯尔索意料,一个满清皇族没那么容易改变信仰,但他们确实都很喜欢西方的艺术品,通常都有不错的涵养,教会需要这种素质高的信徒。
“随时欢迎您来参观,希望我们可以做朋友!”现在应该放下神父的身份,和贝勒爷平等的交往,时间长了,或许可以让载堃成为信徒。
“我也希望如此!”载堃很愉快的说道,现在他才觉得并不是所有的洋人都那么令人不舒服。
作者有话要说: 奕漮王爷嫡福晋亡故生德芳
侧福晋亡故生载堃
侧福晋桂枝无子嗣
载堃贝勒嫡福晋兰馨生箐竺
侧福晋慧珠生芳莲父武海小蕊后结合
庶福晋希尔(凯尔索)生溥瑛
生溥薆
生秋苧
载渝(载堃堂兄弟)嫡福晋茹梅
情人孙芙蓉
☆、矫健的男儿
甭管怎么说,载堃还是坚持参加了整个弥撒,因为主持的神职人员是凯尔索,看看黑压压的人头就知道了,平常的礼拜日可没那么多教徒参加,听大使夫人说有些信徒还是从天津赶过来的,为的就是一堵神父的风采。
弥撒结束,贝勒爷却不打算去前门了,他坐在马车里和姐姐德芳聊神父的事,想多打听一些此人的情况。
“我说什么来着,你还不信呢,姐没骗你吧,凯尔索神父就是主教的救命稻草,自从他来了有钱的教民争着捐款给教会,每次礼拜都人满为患,以前马丁神父在的时候,连一半人都没有,他讲话也很拖拉,听得我想睡觉。”德芳嗤笑,那位老神父被调往山东了,听说那里很混乱,也不知道老爷子是否安好,不管是是非非,从人品上来讲,这几个神父都是清廉的人。
“反正就是洋和尚念经呗,没活人喜欢听念经,不过我倒是挺喜欢凯尔索弹钢琴唱歌的。”他有一台留声机,姐姐还送了几张唱片给自己,虽然不懂内容,可还是觉得很动听。
“是不是想入教了?”德芳打趣的问弟弟。
“不想!”他一口拒绝,他毕竟是男子如果因为信洋教被孤立,那他们的处境可就不妙了。
“开玩笑,别当真,姑姑上次给你说的那个看不上吗?”作为姐姐,她CAO心的是弟弟的家事,现在弟弟还没有儿子,阿玛对这件事非常着急,就让姑姑给载堃物色侧福晋。
“不喜欢,而且兰馨会和我闹脾气的,虽然她嘴上不说,但心里肯定不痛快,我最近很少陪她,她更要抱怨了!”他不想因为纳妾的事儿和妻子闹矛盾,更何况他们也不是不能生,有女儿箐竺也挺好的,生儿子就顺其自然吧。
“阿玛的爵位往后肯定是你继承的,他当然着急了,你也应该顺顺他的心意,他年纪大了,不能生气!”虽然接受了西方的一些思想,但她还是传统的中国女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在兵荒马乱的年月更是尤为重要。
他无奈的应道:“嗯,我会留意的。”但最近还真没什么看得上眼的女人,他不想为了这种事劳神CAO心。
夜深人静,当其他人都安睡的时候,神父在他的房间里却正在进行着苦修,上身□□的他跪在床前,手握十字架,紧闭双眼,一边祈祷,一边用皮鞭抽打自己已经紫红的后背,皮鞭的穗子上镶有钢珠,稍有不慎就会划破皮肤,让皮肉绽开,甚至血流如注。
“请慈悲万能的主宽恕我这个罪人吧!”他的后背已麻木,汗水顺着额头,胸口往下流淌,在苦修的初期疼痛给他带来的却是精神上的暂时解脱,为此他可以忘掉在伦敦的往事。
当他停下来,或者是在睡梦中的时候,他还是会经常想起亲爱的姐姐,和她最后绝望的呼救声,但他再也听不到了,他失去了世界上最爱他的人,他唯一的姐姐!
这个念头刚刚跳出来,他就拼命的狠抽自己的后背,脊椎旁边破了一道两寸长的伤口,剧烈的疼痛让他不得不咬紧牙关,喉咙中发出痛苦的呜咽声,更多的汗水从下巴滴落到地板上,可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抹杀负罪感,或许直到自己死去的那天他才能够得到解脱,无论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
一周后,弥撒结束了,神父凯尔索获得一天的休假,他到了前门的大栅栏,打算买些日用的杂物,顺便散散心。
已经到了深秋时节,北京城的温度骤降,穿着羊毛披风的他坐黄包车来到了杂货店,打算买几双袜子和两条毛巾,为了参加下周在某中国教徒家中举办的宴会,他也得入乡随俗的穿一套旗人的衣服,这是他今天此行的目的。
从百货店出来后,凯尔索就提着东西在街上闲逛,忽然看到一大群人围着两个摔跤的男子,高声叫好,兴奋的喝彩。他也好奇的走过去观望,人群中间的空地上,两位年轻人,几乎光着膀子,势均力敌的展开角逐,摔跤被满人成为布库,凡是善于摔跤的青年男子,都被视为勇士,也能在军中获得较为理想的职位。
“贝勒爷!”他不禁低声自语,没错,和一个魁梧汉子对峙的正是贝勒爷载堃。
“我们姐们儿几个就压您赢了,可不能输啊!”几个窑子里的姑娘站在一旁助威,她们可是出了大本钱去赌载堃赢的。
载堃并没分心,他压低了身体,错开步伐,猛冲过去,对方壮得和头熊瞎子似的,硬拼他占不到便宜,只能以灵活和速度取胜。
大汉看到敌手攻了过来,连忙甩开膀子招架,原本他打算让着贝勒爷的,可是人家根本不需要,布库的技术绝不在自己之下,现在他不使出全力根本不行了。
两人标着膀子互相纠缠了一阵,载堃就借着微微侧身的刹那腰部一使劲,竟然将这大汉推到了路边,就和扔麻袋似的,丢了出去。
躺倒在地的大汉,气喘吁吁,不得不大笑着说道:“真是好身手啊,贝勒爷,我甘拜下风!”
“贝勒爷,您可辛苦了,走,回院子里坐坐,我们给您弄几个好菜,好酒吃着!”三个姑娘立马把他围住,帮他穿衣服,擦汗。
载堃笑笑,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人群中的神父,连忙甩开姑娘的簇拥,迎了过去:“凯尔索神父,真够巧的,走,我请您吃饭……春红,今天我就不去你们那儿了,我得陪着朋友。”
“您太坏了,真扫兴,我们先回去了!”春红无可奈何,只得领着另外两个姑娘打道回府,和贵公子的翻云覆雨只能留到下次了。
凯尔索原本想拒绝,但看到人家兴致勃勃的样子也只好答应了,两人找了一家山东菜馆的雅间坐下,点了菜之后就开心的聊了起来。
“您能文能武,为什么不为朝廷做事呢?”神父不理解大清的状况,也不知道之前载堃险些受到戊戌变法的牵连。
他给神父斟满酒,低声答道:“我觉得还是这样的日子轻松,国家大事就让别人CAO心去吧。”并不是他不想CAO心,而是已经没有机会了。
“您能这么想其实也不错,我来大清三年了,在三个教区服务过,见到了不少人,也遇到了一些事,可能我对这里还不够了解,但您作为这个国家的精英也应当承担相对应的责任,因为百姓生活得太苦了!”凯尔索叹道,他以前从不知道大清是个如此贫穷的国家,但它的贫穷却不是针对所有人的,总有一些人可以过得很舒服,享受着最高档的物质生活,这不仅仅是大清的问题,也是所有国家的通病,但百姓对政府的麻木不仁却是让他始料未及的。
载堃听完这话,冷笑着答道:“呵呵,您倒是挺有慈悲心的,大清国力渐衰确实是不争的事实,可你们洋人也没起什么好作用。”
神父愣了,他从没有和清国的子民谈过如此敏感的话题,一时之间竟然无法接下茬。
载堃抬起头,自嘲的说道:“我怎么把您也算进去了,你们这些传教的洋人其实并没过错,信什么是老百姓的自由,只是你们身后的国家太蛮不讲理了。”
“我知道……拿我们英国来说,卖给大清的鸦片让很多人发了横财,可那东西是致命的□□,抽上大烟的人身体孱弱,精神不振,有百害而无一利,我对此感到很羞耻,也很希望英国不要再对你们进口鸦片了。”他只要有机会,就会和中国教民讲鸦片的害处,希望人们能够引以为戒,可是无论他多努力的游说,抽大烟的人还是一样醉生梦死,不听劝告。
贝勒爷举起酒杯不想再和神父谈不开心的话题:“别说这些了,和我们无关,来,我敬您一杯!”洋和尚是可以喝酒的,德芳还曾经送过他神父们酿造的葡萄酒,酸酸甜甜的也挺好喝。
“好,我也敬您!”凯尔索大方的举起酒杯,一干而敬。
“听我姐说您也擅长西洋绘画,可否请您帮我做一副画呢,我打算把这幅画进贡给太后老佛爷。”之前的事闹得父亲在太后面前无光,作为独子,他应该赎罪,虽然心有不甘,可他却不能让家族的未来断送在自己手里。
神父连忙问:“当然可以,只是您需要画什么呢?”
“老佛爷喜欢京巴,我家里刚好养了两只,您就画它们吧,画得活泼可爱即可,讨她老人家欢心而已。”载堃说道,他也不想再多费心机了。
“既然是给老佛爷的,就一定要体面,我会画大幅的,差不多要一个月才能完成,这两天我会到府上去写生,可能会打扰到您和您的家人。”凯尔索并不觉得麻烦,就算此人不入教,他也多了个朋友,在大清国生活就得靠朋友哦。
“我最近都在家,您随时都可以来。”载堃满口答应,眼睛又忍不住盯着神父看,这张脸真是越看越漂亮,神父是不能成家有后代的,如此优秀的人,没有儿女传承血脉,实在是可惜了!
“结束晚弥撒,我就过来,德芳格格经常给教会捐钱捐物,我能帮上忙,很荣幸的,更何况还是给老佛爷的礼物。”在大清太后是最有权势的人,就和英国的首相似的,他讲完话想用筷子夹菜,就看到了载堃笑眯眯的脸,只得也送了一个微笑回馈。
“神父,您没有胡子么?”贝勒爷不禁问,很多洋人都是大胡子,就算是他们满人也有很多胡茬多的,像他都是每天刮胡子,没有胡须看起来更加年轻。
凯尔索如实答道:“我从小就毛发细,也不怎么长胡子,偶尔有几根随便揪掉就可以了,后来也就不怎么长了,倒是省了我不少事。”但他的身体也确实异于常人,别说胡子,胳膊腿上就连体毛都没有,所以他从来不在人前露出肌肤,否则就又会像年少时一样,被其他人耻笑成“女人”了。
“哈哈,这倒是,每日醒来刮胡子确实浪费不少时间……我今天是逃出来的,我姑妈来家里了,正和我姐,游说福晋呢,my wife,她们想让我娶个侧福晋,也就是再娶一个妻子。”他不想搀和,把重任交给女人们吧。
凯尔索不解的问:“您不愿意再娶一个妻子吗?”对于多妻的习俗,他并不赞成,但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规矩,作为传教士不能擅自加以评论。
“我这人好玩儿,总不愿意在家呆着,一个妻子还没时间陪呢,两个更忙不过来了,其实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我们没有儿子,我就一个闺女,已经五岁了。”载堃很爱自己的闺女,时长抱着她哄着玩儿,比起儿子,还是闺女更乖,更惹人疼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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