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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城风云 作者:ra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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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情有独钟 都市情缘 三教九流 恩怨情仇

  楚俏背朝着尤梓文,把项链递给他,尤梓文撩开了她的辫子,那冰凉的珍珠贴在了楚俏的皮肤上,她打了个寒战,头还有些晕,眼圈刹那间红了。
  “俏俏。”尤梓文的手搭在楚俏肩头,他的手心很腻,像是有汗。楚俏侧过脸去看他,看到他脑袋上厚重的白绷带,噗嗤笑了出来。
  “别笑啦!”尤梓文拧了她的腰一把。两人打闹起来,声音不觉都高了,外头有人把电视机的音量调高了,尤梓文顺势搂住楚俏,对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眼睛瞪着她。楚俏顿住,只听电视机里讲八大案劫匪公然挑衅警方,把犯罪通知寄到了警局,楚俏眨动眼睛,去挠尤梓文的痒痒,两人都没绷住,同时笑了出来。他们闹得起劲,帘子忽然被人掀开,一个西装革履,三十左右,满脸粉刺的男人探进来个脑袋,看着他们道:“文哥,嫂子,我没打扰到你们吧?”
  楚俏坐直了,一梳头发,笑着跳下床,说:“小严,你来啦,你们聊会儿,我去买点喝的,你要喝什么吗?”
  “不用了不用了,我正好下班路过,等会儿还要回家吃饭呢。“小严十分客气。
  尤梓文说:“给他买瓶凉茶啦,你看他满脸痘,降降火啊。”
  楚俏拿起包,尤梓文却拉住了她,楚俏一撅嘴,欺身上去亲了他一口,尤梓文才肯放手。
  “记得趁热吃粥!凉了吃都胃不好!”楚俏临走前还不忘叮嘱他。
  到了一楼,楚俏才想起来要拿伞,回到楼上时人在门口恰听到小严和尤梓文哄笑说:“文哥还是你厉害,两个女人,老婆送骨头汤,小老婆送卤鹅,你吃不吃的掉啊?”
  “我吃不掉也轮到你吃啊。”尤梓文说。
  “那串项链我看有点眼熟。”
  “女人带首饰还不是给男人看,你这个嫂子带,那个嫂子带不都是带给我看?”
  “文哥说得有道理。”
  “女人嘛……”尤梓文轻笑,“就差不多这回事啦。”
  “那我倒要讨教一下了。”
  “女人要哄,你哄一哄她,她马上变身圣徒,你打她左脸,她还把右脸凑上来给你打。”
  两人都笑了,笑声混杂在一起,楚俏也分不出到底是谁笑得更大声,更不屑,又更傲慢。她摸到自己脖子上的项链,摸到那一颗一颗小而圆的珍珠,珍珠已经被她的体温温暖了,手感开始发腻,像极了尤梓文出了汗的手心。
  楚俏拍拍肩膀,推开门进去,自己埋怨自己:“我真是猪头猪脑,忘记拿伞了!”
  小严把伞递给她,他的手指蹭过楚俏的手背,两人互相看了眼,楚俏握住雨伞,笑着和他们挥手:“拜拜。”
  她打着伞去了街角的便利店。结账时排在她前面的男人要买彩票,楚俏忍不住看了看这个男人,男人相貌平平,毫不起眼,她又往窗外望出去。没有人走进便利店,也没有人走出去。
  这天晚上她一直没能睡着,尤梓文倒睡得很香,呼噜震天,到了下半夜,楚俏趴在窗边看雨,雨停之后,她拿上伞就跑到了一楼的室外停车场。空余的车位很多,四周空旷又潮湿,空气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腥味,土腥味,血腥味,鱼的腥味还有汗的腥味。
  楚俏提着裙角在空地上转圈,一圈接着一圈,转到头晕,她笑起来,挥起雨伞在空中甩出一道弧线。
  她忽然想起一瓶可乐从瓶口爆开时的曲线,她想起费觉。一个头发很白,皮肤更苍白,眼角飞扬,一声不响地打人的男人。
  楚俏停下了,她靠在一棵树上,天快亮了,她已经能望到蛰伏在地平线边缘的晨光。楚俏举起了雨伞,像举起一把枪一样端在眼前,她用一只眼睛瞄准。
  “嘣。”
  子弹发射,后座力弹开她的肩膀,太阳跃出钢筋的森林,升往高空。
  
  第5章
  
  费觉捶了捶酸胀的小腿肚子,天光从窗外透进来,带着点墨绿色,雨下了一整天一整夜,听声音,还未有消停的趋势。费觉向后仰去,背靠着床尾上下抖动肩膀,他手里捏着张锡箔纸,没有捏得很紧,身边靠紧他大腿的地方摆着两只酒店的垃圾桶,里头堆满了银元宝。费觉找了圈,再找不到一张锡箔纸,他手上这张便是最后一张了。
  费觉用力闭上了眼睛,在眼皮下转转掩住,又使劲睁开,瞪大眼睛看电视,一出粤语残片告终,二十四小时电影台重播昨天傍晚的娱乐新闻。
  隆城八大案又有新进展,嚣张劫匪公然挑衅警方劝慰,寄送匿名信件扬言要在慈善晚宴上劫走价值数千万的宝石项链,请问歌手袁芳芳对此有什么看法呢?
  费觉关了电视,反复作了好几遍睁眼闭眼的动作,低头把锡箔纸折成只胖元宝,扔进桶里,他吹了声呼哨,拍拍手,撑着卧床站了起来。但他没能站稳,两脚发麻,膝盖难以支撑,头也很重,视线跟着一黑,半个屁股蹭过床单,摔回了地上。费觉趴在床边歇了会儿,一手轻一手重地按摩太阳穴,前后左右活动脖子,待眼前又能看清楚东西时才慢慢地倚着床,靠后背把身体顶了起来。费觉在床上坐稳后,着实松了口气,搓了搓手,看看这只垃圾桶,提一提那只垃圾桶,笼统地数了数里面的元宝,一合计一盘算再一瞅时间,忙跑去浴室洗手洗脸,拿上房卡走了出去。
  他在门外遇到了莫正楠,太子爷清早不睡觉,西装革履地立在他房间门口,双手插口袋,乍一眼看过去有几分气质清冷的时装模特风范。
  费觉说:“你找我有事?打电话不就好了,人都到了门口了,干吗不敲门?”
  莫正楠说:“我怕吵醒你。”
  他说话的腔调太过温吞亲善,一开口,那萦绕在他身上的冷清便烟消云散。
  费觉指着电梯的方向:“我要去一楼酒店的厨房,借他们的地方作几个菜,供菜,给你爸的。你找我什么事?”
  “哦,我是想说,我有套正装,给你准备的,你要不要试一下?”
  “你包里塞得下两套西装?”
  “昨晚我朋友送过来的。”莫正楠说,“尺寸应该是合身的。”
  费觉按了下楼的按键,手收回去时,滑过莫正楠的手背。
  “再说吧。”费觉说,双手放在身前,互相包住。莫正楠往旁边站,刮了下鼻子,只应声,再没多话。
  费觉是熟客,到了大堂找值班经理说明了意愿,那经理对他客客气气,费觉提什么要求他都尽量满足,费觉不想有人打扰,也不愿要帮手,偌大的厨房里便只有他和莫正楠两个人。他把灯全都开了起来,厨房间宛如白昼。酒店厨房食材丰富,还很新鲜,黑毛猪的小排骨,游水鲫鱼,黄豆芽,青菜百叶,葱姜大蒜,各式调味料更是应有尽有。
  费觉套了条围裙,洗了两遍手之后就在灶台前忙碌了起来。他备了个小抄,用盘子压在料理桌上,做一会儿就回头看一看,嘴里念叨:“过水,沥干水,热锅,七分热,爆香,下肉……过水,沥干水,热锅,七分热……”
  莫正楠起先很安静,站在一边一句话都没有,小排下了油锅,噼噼啪啪炸出阵阵肉香,他和费觉道:“你不会做菜?”
  “啊??”费觉回得很大声,抽油烟机发出巨大的噪音,他听莫正楠的声音听得不很清晰,“我不会做菜??是啊。”
  他抓着锅铲翻炒,说:“平时都是你爸做啊。”
  “我现学现卖。”
  油花溅到他手背上,他面不改色,道:“和倪秋学的,你爸说他做菜好吃。”
  “哦。”
  “你说什么??”
  “我说哦!”莫正楠走了过来,对着费觉的耳朵大声说,费觉一摸耳廓,朝他翻个白眼:“不用这么大声吧!”
  莫正楠转过头,用手抹着桌子又走开了。
  酱汁收干,糖醋小排装盘,费觉尝了块,咂摸半天吐出块骨头,连连点头。莫正楠找了双筷子也夹了块,挤着眼睛看费觉:“好甜。”
  “你爸爱吃。”费觉说,“你不爱吃就吐了。”
  他指着垃圾桶,背起了下一道菜的步骤流程。
  “我爸平时都做些什么菜?”
  费觉提起一条鲫鱼的鱼尾贴着锅沿将它下进热油里,他仰起脖子想了好久才说:“好多,非得说几个,我一时间也想不出来。”
  “那最近一次他做了什么?这总记得吧?”
  费觉听了就笑,自己笑还不够,扭头对着莫正楠笑:“记得记得,做金沙苦瓜,蒜香肉排,一边做一边流鼻涕,我说他居心不良,自己一个人感冒不算,还要传染给我,病菌包在肉排里也是病菌啊,不过是好吃一点的病菌。”他还想起来些事情,遂接着道:“还好那天那顿饭没吃成,我也很聪明啊,把他送去挂急诊,打点滴,你看我现在好好的,没病没灾。”
  他嘴上闲聊,手里的进度也没落下,把鲫鱼翻了个面,可惜鱼没煎好,鱼皮糊在了锅上,翻过来时能看到白花花的鱼肉。费觉嘀咕道:“算了,算了,用这一面吧,不翻了,卖相还是要好点。”
  “我们六点出发来得及吗?”莫正楠问道。
  “现在几点了?”
  “五点。”
  “你去帮我把房间里的两桶锡箔还有昨天买的蜡烛拿下来吧。”费觉把房卡给了莫正楠,还提了句,“顺便把你爸的骨灰也拿下来吧。”
  莫正楠接过房卡,费觉看着他道:“你说什么?”
  莫正楠疑惑地一愣:“我没说话啊。”
  “哦。”费觉指着锅子,“是这里太吵了,可能我幻听。”
  莫正楠拿着房卡就走,可没一会儿他就回来了,费觉看到他,不无惊讶:“你怎么这么快?东西呢?”
  莫正楠把灶台和油烟机都关了,问费觉:“你幻听我说什么了?你想我和你说什么?”
  “你别妨碍我做菜啊,你去拿东西啊,别在这里碍事。”费觉把炉子重新点上,推开了莫正楠,莫正楠还杵着,人逼得更近,对着费觉高声说:“你没在做梦!我爸已经死了,是真的,他死了,脑袋被人轰开来,脸都不完整了,尸体还是你挖出来的,他死透了。”
  费觉捞起把黄豆芽下锅,滚油炸水,吵得要命,一股热蒸气扑面,费觉抻着脖子用锅铲把豆芽都归拢到一处,猝不及防地,他拿铲的手被莫正楠抓了起来咬了一大口。费觉痛得打了他一巴掌,莫正楠松开嘴,两人同时扭过头,费觉抄起酱油就往豆芽上浇,他耳朵里净是噪音,锅炉上方溢出的油烟被迅速抽走,厨房里所有空气都在准备着,都在等候着,都不得不被吸往同一个去处。费觉努力呼吸,往豆芽里加糖,加盐,又洒了几块冰糖。他快喘不过气来了。
  等他做完所有供菜,莫正楠却还不见人影,费觉把荤菜素菜挨个尝了个遍,吃了满嘴的糖味,他吐吐舌头,准备了些生米和一瓶花雕酒,打包了菜,提着袋子去前台给莫正楠的房间打电话。莫正楠不知在房间里磨蹭什么,接了电话才现了身,他也是满手的东西,身上背包,手腕上挂个塑料袋,怀里抱着两个叠在一起的垃圾桶,桶里插着把雨伞。
  “借你们的垃圾桶用用啊,少爷晕车,我们出趟远门。”费觉和前台开玩笑说。
  酒店门僮给他们叫了车,这次,他们没让司机在墓园门口等候,两人冒雨上山,还好雨不大,到了莫明的墓碑前,他们也只是湿了头发。莫正楠放下东西后,就给费觉打伞,说:“元宝和骨灰都在我包里。”
  费觉先把生米倒进香炉里,拿出做好的热菜,在墓碑前布置上,点了三根香,递给莫正楠:“给你爸上香吧。”
  莫正楠把伞给了费觉,接过了香,毕恭毕敬地鞠躬。伞面很大,但墓碑和莫正楠还是都淋到了雨,费觉把垃圾桶归到了墓碑前,嘟囔说:“别点不上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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