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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人受过+番外 作者:红尘紫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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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豪门世家 民国旧影 铁汉柔情 恩怨情仇

  汉威心中暗笑,这话听来好耳熟,在家时大哥也总用这个口气骂他。看来天下当长官、兄长的都这么抖威风。想想个把月前,这个幸灾乐祸看自己笑话的胡少帅也有今天的尴尬,汉威心里不由得又有了丝浅浅的报复的快意。心想何先生该不会又气恼急了,罚胡子卿去抄什么《曾子家书》吧?
  也听不清楚胡子卿答了些什么,就又听到何先生高声的训骂:“你胡子卿当什么两面好人。你即代表我去給学生许诺,又代表学生来象我进言,你这都是什么混障逻辑!”
  声音忽高忽低的听不太清楚了,隔壁翁夫子叹口气劝小左还是低头开始干事。
  汉威在西京远远见过翁夫子和小左,但并不熟识。只有老老实实的在屋里同小魏等着胡子卿脱难出来带他们回城。
  猛然间,胡子卿一句声音高昂的顶撞打破了沉寂,“你有机枪不去打日本人,拿去打学生吗?”。
  汉威相信不止他,隔壁屋里所有的人都应该听清楚了。汉威、小魏面面相觑。
  汉威理解胡子卿肯定是为了刚才灞桥前,军队奉命用机枪扫射学生的事在愤怒。但以这个语气去顶撞长官?~~汉威想,胡子卿还真有种,要是换了他这么去顶大哥,肯定大嘴巴就抽上来了。
  “我是领袖,我说的话就是真理、就是条令、就是革命。想得通就跟我走,想不通,你就給我滚蛋!”
  整个院子萦绕着何先生歇斯底里的骂人声。
  小左在隔壁同翁夫子说:“小胡也是,天天挨骂挨不够,还去惹事。这何夫人也没来,也没个合适的人进去劝劝。”
  翁夫子叹气说:“劝?谁去劝?怎么劝?我前天见他骂子卿骂得过了,进去劝,何先生说,他教训自家子弟,不用我多事。臊得我个没脸出来~~”
  汉威就想到了他上次为了香丫儿的事挨打,胡子卿也是为了帮他求情,而被大哥排喧了一顿,落个灰头土脸。
  “普天下除了你胡孝彦,没有第二个人敢对我这么放肆的说话!” 又听见一句歇斯底里的叫嚷
  一名当班的副官慌张的从院里跑进秘书室,汉威听到小左在询问究竟。
  那个副官颤抖说,“从没见总座发这么大的火,急了眼了,气得直哆嗦。~~胡司令那儿跪着哭呢。”
  “何至于此呀?”小左也不解的问,“虽说近来没少听总座骂胡司令,但这回也太狠了。”
  那名副官又说说:“胡司令也太倔了,他说总座拿枪打学生、拿飞机炸共党打内战,就跟当年的袁大总统没区别了。~~是什么~~什么~~独裁?~~不~~不~~是‘独夫’,‘独夫’,总座当时就火了。”
  汉威惊得嘴张张却说不出话,没想到胡子卿这么大胆,当面拿何先生比袁世凯那个做了83天皇帝梦的独夫总统。但又想,这从来没受过委屈,那么高傲好颜面的胡子卿大少爷,居然給何先生跪下了。
  “这胡副座也真~~唉,~~还是为了劝总座先打日本人,放弃剿共。~~”
  汉威再也沉不住气了,不顾小魏阻拦,悄悄贴了墙根,绕到近处去看。
  屋里仿佛没见何先生的身影,一片静悄悄的,只有胡子卿一人直挺挺的长跪在那里。里间屋里传来何长官平静的话,“少不更事,无知!除非你拿枪打死我,否则我剿共的主张是不会改的!你休想!”
  汉威见胡子卿惆怅的缓缓从地上起身,也就小心的退回到侍从室。猛然间,他想到了近来传闻的,何先生已经下令让他大哥汉辰来代替胡子卿剿共,要动用飞机轰炸和毒气弹,速战速决的剿灭仅存在陕北的共党。再想想胡子卿近来同‘那边’的交往,汉威能明白胡子卿内心的挣扎。何先生是个为了达到自己目的不惜一切代价的长官,而胡子卿则是个悲天悯人的性情中人。这就是本质的区别,所以胡子卿要去违抗何总理的意思去从枪口下救学生,要跟何先生激烈的顶撞去制止极端的扫荡行为,避免更多的流血发生。
  汉威清楚记得,胡子卿曾对他讲过一件往事。说是他二十多岁在中原战场打仗要撤退时,他下令禁止炸桥、烧粮草(这种所有军队历来的做法),而是把这些东西留給了敌人。他还写信对敌军说,他不是不能烧、不能炸,实在是不想多造孽。他希望敌军能善待战争中苦难的百姓,能把粮食分一部分給灾民。汉威当时听了感动之余,只觉得胡子卿做事有如当年三国时刘备带了老百姓过河逃难一样的有趣。如今联想起来,他只能说胡子卿是个真性情的好人,而未必是个合格的军人。
  胡子卿步履踌躇的直接进了秘书室,同小左和翁先生告别,说明天再来。小左过来拍拍他的肩安慰说:“子卿,也难为你,这天天开车大老远来潼关晨昏定省的,还要受这份气,他就这个脾气。骂过就算了。”
  胡子卿对这位何先生身边的大红人没多说什么,留了几句客套话就到隔壁屋里喊了小魏和汉威跟他走。
  车直接开到司令部大楼,汉威本想中途路过家门时下来,但见胡子卿心情不好,没有停车的意思,就隐忍了任他开回司令部。
  “来人!”胡子卿一声呼喝,过来几个士兵,小魏也忙从车上下来立正。“把杨汉威給我押起来,关大牢里去,违抗军令,冒犯长官,无法无天,給我关起来等候发落!”,不等汉威弄明白个究竟,就被押了下去。
 
  惊涛骇浪
 
  起初汉威还没有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反应过来,被奉命上来押他的卫兵推搡着走出几步。忽然一股心有不甘的冲动,驱使他回头向胡子卿呐喊道:“胡司令!为什么?司令~~汉威做错什么了?”
  汉威能理解胡子卿刚被老头子一顿臭骂,心情不好,想找人出气。昔日在家的时候,遇上大哥汉辰心情不好,他也经常遭受池鱼之殃,这他都能认命的接受。但这也不该是胡子卿贸然把他投进大牢的理由,而且罪名是那么的莫须有。
  胡子卿喊住了押解汉威的卫兵,来到汉威眼前。清冷的月色下,胡子卿略含轻蔑的一笑:“怎么,平步青云的飞上高枝儿就这么容易?到今天为止,西安剿总的司令还姓胡,不姓杨,你要是喊冤抱屈,就多等几天,等你那英雄盖世的司令大哥来接了我的位置再放你出去。”
  汉威心头一阵难过,伤感而不解的凝视着眼前这个两月不见的胡司令,此刻让他倍感陌生。如果说下午平息那场即将发生在学生身上的血难时,汉威才对胡子卿生起了一丝敬慕,也原谅了月前他向大哥汉辰冒失的告发而害得他无家可归的可恶。现如今这点新生的好感也随了这尖酸而嫉妒的话语,被打落得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蔑视。
  难怪三番两次求见胡子卿,他都推三阻四的不见。原来真如大家所传闻的,汉辰大哥取代胡子卿的位置,做三军统帅已经是定局,胡子卿即将一落千丈的失宠。这就难怪何先生今天会无情的斥骂胡子卿这个平日恩宠倍加的下属兼兄弟,也难怪他胡子卿要拿自己出气。
  汉威高昂起头,蔑视的同胡子卿对视片刻。胡子卿轻哼了声吩咐左右:“把他关南阁去,也免得将来杨司令埋怨我虐待他兄弟。不过要拿链子锁了,他主意大得很,你们多留个小心了。”
  汉威不知道这算不算“公报私仇”,说来都是为了公事,但俨然他和胡子卿近来犯冲,不然为何屡次为了胡子卿受累遭灾呢?从香丫儿的事开始,到小亮出走的事被胡子卿告发,及至现在被他关押。汉威都后悔错来了西安,甚至都在胡乱猜想:胡子卿属牛,我属虎,难道今年牛虎相克?
  南阁是这里曾经关过黑衣社那帮坏蛋的地方,几个月前,汉威在小方审问那些刽子手时曾来过。
  简陋阴冷的小院,汉威被关进了一个空旷的大房间,里面只有两排大通铺和几把小板凳。房屋有些透风且不说,最要命的是他被沉重的脚镣铐在了床头,活动范围也有限。
  才入冬不久,看门的士兵也还仁义,弄了个炭火盆給汉威取暖。
  呆望着红红燃烧的热炭,汉威虽然委屈,但却没了泪,心里只剩下对胡子卿这个小人的鄙视。不就是为剿总司令的头衔吗?就为这个虚名,他胡子卿也值得同大哥这个多年的好友反目?想想大哥那天提到,当年为了从霍先生事件中挽救胡子卿,大哥曾经承受了多少冤枉责难。浮名害人呀!
  想到大哥,汉威又犹豫了。美国归来,他还没来得及也没提起勇气回家去看大哥。最让他不敢想的是,出国的日子里,他曾经频繁的給家里写信,乞求大哥原谅,可是没收到任何回音。大哥是不是还在生气,就算硬了头皮回了家,大哥会不会允许他进门?比起蹲大牢,如何面对大哥才是他眼前最痛苦的难题。
  汉威又转念想到西北剿总目前的难题。胡子卿之所以恨大哥出马,怕是嫉妒大哥夺了他的职位还在其次。关键是,胡子卿反对中国人打中国人,胡子卿要去打小日本、要枪口对外。但不为所动的何先生见胡子卿不听话,立刻改用了大哥汉辰去接着剿共。
  胡子卿肯定清楚,如果接替他来坐镇西北的主帅是杨汉辰,凭借大哥汉辰的指挥若定,无坚不摧,无城不克!那何总理的愿望就达成了。
  “大哥呀!”汉威心里暗叹,“你接什么差事不好,偏接这宗招人埋怨的活。”
  但汉威知道大哥那种愚忠愚孝的人,就跟祖宗堂前守门的石狮子一样的无情坚硬、冥顽不化。他肯定会说“军人的天职是服从。”,他肯定会接受何先生的安排的。
  头一晚,汉威彻夜失眠了,条件差、睡不惯还是其次,关键还是心中烦闷。大哥若是来了西安就会放了他?大哥如果余怒未消不认他怎么办?他知道这回大哥是真怒了,有时想想挨打反倒成了个简单解决问题的方法,这么冷战的挂了他,心里才真难受。
  几天没有任何信息,焦虑的期盼中,又是一个清冷月夜。汉威疲惫的枕了惆怅昏昏入睡。
  睡梦中,他开了一架新式的大黑鹰战斗机翱翔在洛川上空,按照指定的命令去轰炸。按下机关时,一排排呼啸的炮弹象雨点般落了下去,火光烟影中,他隐隐的看到了小不点儿和婷婷在奔跑,被炸飞,血肉模糊的尸体横拍向他的战斗机前的挡风窗。汉威紧张的一拉操纵杆,躲过了小不点儿死不瞑目、乘风而来的尸体,吓得冷汗淋淋;一个俯冲刚要拉起,发现婷婷披头散发,口鼻流血的尸体忽然立了起来,浑身血迹斑斑;惊愕的他一个盘旋飞走;下面一个人挥舞了手喊着“小叔,救我!”,汉威才发现小亮也躺在血流成河的尸堆中痛苦的挣扎着;还有高团长家的小金宝儿,抹着眼泪对他喊,“小杨叔叔,我的腿呢?”,汉威一愣,才发现金宝儿血淋淋的坐在一堆尸骨瓦砾中,一条腿不见了。汉威心惊肉跳的帮她寻望,忽然发现自己手里居然握着一条白嫩嫩的儿童的大腿,吓得“呀”的一声惊叫,把腿扔了出去。
  正在惊魂未定的时候,忽然发现远处硝烟弥漫的战场上,一张指挥桌前,大哥汉辰正在打着电话叫嚣着指挥。回头见了他在身边,就对他命令道:“去!把毒气弹再投二百枚!”汉威哭诉着求告说:“哥哥,那都是血肉之躯的人,还有老人孩子,不要!~~”,就见大哥瞪着血红的双眼,一把揪起他摔按到指挥桌上,那场景宛若那次抗洪后在大哥办公室的一幕,大哥又抡起皮带,剥掉他的裤子狠狠的抽打着骂道:“你敢抗命,等我打死你吗?”
  汉威痛苦着强抬起头,看到胡子卿在不远处对他盈盈的端笑着欲言又止。
  忽然大哥去拿来了玎玲咣当的一串铁链,大哥要干什么?~~
  “别吵!进去~快点!进去~~”,汉威被嘈杂的喧哗声吵醒,原来玎玲咣当的是开门落锁的声音。
  这么晚了,哪里来这么多犯人关进来?
  汉威勉强坐起身,灯开了,晃得汉威直眯眼。一群人骂骂咧咧的被推搡了进来。
  “干什么?老子好歹是中央大员,你们什么人?”有人不服的怒喝着,“干什么,为什么抓我们,你们哪个部分的?”
  “少废话,我们是卢主任的卫队。奉命行事,多有得罪了。”一名尉官不温不火的应着,汉威才看清这些衣衫不整、狼狈万分的人俨然是从床上抓来的吧,心想卢定宇难倒又去寻黑衣社晦气了?什么中央大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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