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人受过+番外 作者:红尘紫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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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知道二月娇为了抽大烟,开始做那些腌臜勾当,而且最后委身于储姐夫这棵大树后,汉威就没打算再搭理二月娇,就连在西安养伤时那段温馨的回忆都觉得恶心。
汉威抬头看看他,没有摘墨镜,只是淡然说:“是你。”
二月娇没说话,深情的望望汉威转身走了。
汉威把手帕里的福团子递给小黑子说:“吃吧。”
“小爷,走这么久,你吃点东西,不然你这药也没吃,饭也没吃,要垮下的。”小黑子好言相劝。
一双空洞的黑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小黑子手里“福团子”,是个六、七岁大小的男娃娃。孩子圆圆的脸,虎头虎脑可爱的模样,怯怯的看了小黑子一眼,又看看汉威,又看看小黑子手中的“福团子”,犹豫了半天。汉威明白了,从小黑子手里捏过两个“福团子”递给他说:“小弟弟,饿了吧,拿着。”
“谢谢哥哥!”孩子一把抢过福团子撒腿跑向对面不远处坐在山墙脚的一个抱了孩子的大嫂。
汉威自嘲的笑了声,心想:“杨汉威,你还莫不服,难怪大哥骂你越活越回去了,连个孩子见了你都叫哥哥。难不成你在外人眼里真是幼稚吗?”
又想到当年何长官总在怒骂胡大哥幼稚无知,怕这“不成熟”“幼稚”总会被同“无知”这个词联系起来吧。这就难怪大哥为什么总苦心积虑要送自己出国了。
一声悲惨的哭声传来,汉威思路收回,那个刚才同他讨团子吃的孩子正在被大嫂揪着耳朵责打着:“那么多人都抢不到,你怎么能找来。我就是饿死你也不能偷去!”
“娘,我没偷,是大哥哥给的。”孩子哭诉着。
汉威忙努力起身,小黑子眼明手快的说:“小爷别动,黑子去看看。”
小黑子的劝解,大嫂抹了眼泪哭了。
汉威看得有些心酸,那个一旁的大管家悻悻的说:“不是从我大车上偷的就好,我还说这早饭团子早就抢完了,怎么还可能发给他呢。原来是小舅爷给他的。”
大嫂搂了孩子给他揉着耳朵说:“亮儿,记住娘的话,咱们人穷志不能穷。穷不是你的错,要恨就恨日本强盗害得你有家不能回,害得你有饭不能吃。”大嫂边心疼的搂了孩子,边瞪视着大管家。
“穷得连饭都吃不上,就剩张嘴了。”大管家自嘲的笑骂了句,转身在众人愤怒的目光中离去。
“亮儿”好熟悉的名字,汉威不由注视着不远处哭泣的孩子。
孩子忍了悲声,拾起被打到地上的福团子,小心翼翼的吹了干净,双手捧了递给娘说:“娘,您吃,您给肚子里的弟弟吃。”
周围有的人都被孩子的懂事感动得唏嘘落泪了。
“亮儿,娘不饿,你吃吧。”
“弟弟饿,亮儿都听到弟弟咕咕的在娘肚子里喊饿了。”
“洪太太,你就吃了吧,你看亮儿这孩子真懂事,若不是兵荒马乱,这孩子将来肯定是个做大学问的。会背那么多诗词文章。”
“亮儿,娘不饿,你拿个团子去给李先生吃,你长大要做李先生那样有骨气有气节的人。”亮儿乖巧的点点头。
亮儿跑到倚在磨盘边坐着的一个男人跟前,将团子递到先生嘴巴边说:“先生,你吃。”
男人摇摇头,孩子还是将团子往他嘴里送说:“先生,娘和亮儿留给先生的,一个给弟弟,一个给先生。”
“亮儿,先生不饿,亮儿自己吃,吃饱了长大个儿,将来去打日本鬼子。”先生一番话,汉威一震,这个声音好像耳熟。汉威不由借着微弱的晨曦望去,那人侧着脸看不大清,脖子上挂了个破烂的相机壳。汉威心里正在迟疑,忽听周围隐隐的悲声暗作,犹如四面楚歌般的凄凉。
“西京失陷了,能活着从死人队里捡条命出来,就是老天的恩赐,就要惜福。”一位老者的声音。
“我们哪天才能回家呀?”
难民们开始向本地的流民哭诉起西京屠城血案,军队如何奋起抵抗还是难改兵败破城的厄运,及鬼子奸淫掳掠的恶行和他们逃命出来如何漂泊的经历。
一声长叹,磨盘下那个先生念了一句:“谁念客身轻似叶,千里飘零。”
“就象这位李先生,好端端的一个摄影家,听说在国外还大有名气呢。被鬼子拉去照相他不肯,就被生生吧双手给剁掉了。”
“畜生!”旁边老者斥骂着,向地上吐口吐沫。
汉威一惊,忙望向磨盘旁的那个头发如藤蒿般凌乱的乞丐般的男人,难怪他双手一直对插在袖口里。原来他已经没了手;难怪他脖子上挂了个七零八落残缺不全的照相机。
汉威艰难的起身,挪蹭向李潇云,小黑子却一步跨到李潇云面前,伸手托起李潇云的下巴:“是你,李潇云。”,一把拉开他的胳膊,果然露出两段儿血肉模糊泛了臭味的无手断臂。
“小黑子,”汉威大喝,“不得无礼!”
想不到同李潇云的见面,会是在这么个荒郊野外落魄江湖的地方。
李潇云仰视着汉威,呵呵苦笑两声说:“小弟,说你我有缘,你不信。你说到了这般田地,是你缠了我,还是我缠了你。”
“你混蛋!”不等汉威发作,小黑子飞脚就踢了李潇云一脚。
“不许打人!”亮儿冲上来抓住小黑子咬了一口,小黑子“啊呀”惨叫,刚要瞪眼,被汉威喝住。
“你们怎么能打人,李先生是好人。”周围人围过来七嘴八舌的指责小黑子。
“你小子有本事大日本人去,在这里惩什么威风。”
“就是,李先生还有气节不帮鬼子照相才残废了,你打个残了的人,你算什么东西。”
面对众人的指责,小黑子骑虎难下时,李潇云笑了说:“误会误会,我们是旧相识。”
“干什么呢?都挺够了吗?滚起来赶路了。”管家一声呼喝,众人散开归队,有节奏的夸张的哭号声中继续前进。
冷雨
太阳始终没露头,灰蒙蒙的天却开始暗暗挥泪,和着送葬队伍此起彼伏的沉痛哭号,阵阵闷雷反如声声长叹。飘落的小雨如同是龙王爷被感动得心有灵犀般的啜泣,一路伴随着迤逦前行的队伍和漫天飘洒的纸钱。
“快点走,老爷吩咐了,每人再多加一块大洋,外带两个饭团。”管家一声吆喝,本来还抱怨天气的“孝子贤孙”们立刻有了精神。
“小爷,还行吗?撑不住就歇歇,等人群走远些,黑子背你去追一段。”小黑子关切的看了脸色苍白的汉威。汉威面色肃穆、一路的沉默,目光眼色都藏在了圆圆的墨镜下,更测查不出他的喜怒哀乐。
步履维艰的踩着潮湿的土路,深一脚浅一脚的长途跋涉,小黑子都不敢想这个平日锦衣玉食的小爷能坚挺过这么漫长坎坷的道路。
几个小时的跋涉,总算是进了城,送丧的人群也看到了丝希望。
正是清晨开市的时候,闻讯等候了看龙城首富储大老爷家发丧的壮观盛势的人群早就夹道等候。
军队开路驱散着围观的人群,闪出条宽阔湿漉的青石板路。
“小爷,衣服都湿透了吧。”小黑子伸手扶了险些跌倒的汉威,汉威却固执的推开他的手,一手撑托着腰,执着了往前走。
小黑子紧追两步劝着:“小爷就别赌气了,去跟大爷好好说说,换上平日吃点苦也罢了,只是你身上的伤怕又要~”
话未说完,抬眼见太太玉凝打了把伞在人群中搜索逡巡。
“太太,在这里。”小黑子知道是太太来寻找小爷汉威,忙迎上去。
“小弟,你还行吗?”玉凝仔细打量着脚步不停向前踉跄挪了步的汉威。
举起伞把汉威包拢到伞下遮护起来,心疼的说:“小弟,脸色怎么这么难看。累坏了吧?”
“不妨事,送大姐一程,应该的。”汉威出于礼貌摘下墨镜,一句话就喘息得厉害,忙捂住嘴隐忍着干咳。
望着汉威红肿而布满血丝的眼睛,玉凝心酸的掏了丝绢给他擦拭脸上的水珠。汉威有意向后躲闪,玉凝停住手显出尴尬的神色。
汉威伸手接过丝绢说:“嫂子,我自己来。”
“走了这么久了,跟姐姐去车上坐会儿。”玉凝伸手拉了汉威的手腕,这本是平常的动作却不想小弟汉威再次不露痕迹的挣脱了,戴上墨镜黯然的说:“嫂子请上车吧,汉威想走走,心里还好受些。”
玉凝知道小弟这几日面临家人的埋怨指责肯定心情不好,也不同他计较,委婉的哄着:“不要耍性子,小心淋出病来。”
小黑子也插嘴说:“小爷,太太都发话了。你身上的伤还没合口子,别沾了脏水再和抗洪那次一样。”
见汉威再次摘下墨镜瞪着他,小黑子咽了话不作声。
玉凝这才恍悟丈夫汉辰肯定是没轻饶这个惹出大祸的弟弟,蠕动口还没出声,汉威就径直向前走去。
“快看,那不是东征英雄杨汉威大队长吗?”
“杨长官!”
不知道是谁大叫一声,围观的人中,一群学生围了上来,将汉威团团围住。
“杨汉威,那个空投‘纸炸弹’到鬼子家门口的英雄。”人群中传来赞叹的声音。
“杨队长,听说你回了我们龙城老家,我们真不敢信呢。听说今天你会给储太太送葬,我们等了一早了,真高兴见到你。你是我们龙城的骄傲,是龙城百姓的骄傲!”
群众涌过来,人声鼎沸,崇敬和惊喜的目光包围了汉威这位为他们扬眉吐气的民族英雄。掌声喝彩声响起,不知道学生中谁喊起了抗日口号,人群立刻群情激愤。
“真了不起呀!”
“少年英雄!”
“什么时候扔点真的炸弹到日本呀?”
“还我河山!誓雪国耻!”
送丧的队伍也停止了哭泣,原地看戏般好奇的看着这幕插曲。
家门逆子和抗日英雄,这两个身份合于一身是多么滑稽。
汉威处变不惊的挡了有些不知失措的嫂子玉凝在身后,推开拦阻人群的小黑子,沙哑了嗓子竭尽气力缓缓嚷道:“诸君的厚爱,汉威承情。今日是家姐的忌辰,汉威实在无心它事,有得罪的地方,多多见谅。”说罢向四周人群拱拱手,转身喝了赶来维持秩序的士兵冷冷的吩咐:“清路!”
队伍被人群的涌入断做两截,在士兵往两旁的驱赶中乱做一团。
胡勇从前面队伍跑来对汉威说:“小爷,大爷吩咐你和太太快些上车去。”
汉威一身湿漉坐靠坐在车里牙关抖动却一言不发,玉凝经过几次拉汉威的手被他有意的躲开,也就不好意思去动他。
“小弟,你再忍忍,快到了。”玉凝说,“别怪你大哥,他也是太难过了。”玉凝安慰说。
“是汉威不争气。”汉威久久才低声说,声音表情的凝重,玉凝见他目光呆滞,怅然若失的样子不免心痛,好言劝慰说:“小弟永远还是那个小弟,都这么大了,使起性子总向小时候那样让人看了心疼。”
汉威却含混说:“那是因为汉威不争气,自己总拿自己当孩子、杨家小爷、小弟,所以也只能是兄嫂眼里长不大的小弟、需要捶楚教训的不成才的孽障。人必自辱,然后人辱。”
“小弟”玉凝嗔怪的叫了一声:“忌恨你大哥了?他是对你狠辣了些,可也是太伤心了。”
“我不恨他,不恨任何人,我只恨我自己。”汉威说得一脸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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