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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遥不知道阮程明为什么跟他道歉，心下有猜测，但是并不能确定。

　　"回去吧。"

　　"那我走了，老师再见。"

　　在电梯里的时候夏遥的电话响了，夏遥把手机攥在手里，一直到铃声停了，电梯门打开。然后手机又契而不舍的响起来。

　　"老师。"夏遥按了接通，等着电话另一边的人说话。

　　"吃饭了吗？"

　　"我不是很想吃。"夏遥站在滕以升对面，低着头不看人，"您怎么来了。"

　　"我来这边开会，顺便来看看你。"滕以升看着夏遥的样子，心里愈发的不好受，"快一年没见到你了，找个地方坐会儿。"

　　夏遥不做声，径直顺着小路往里走，坐在树底的长凳上。

　　"就这吧。"

　　学校里没什么人，只有头顶的玉兰，开过了最旺盛的时候，冒出些芽叶，掺着几朵开剩的粉白。

　　滕以升没说什么，只在夏遥旁边坐下了。

　　夏遥记得上次和滕以升在一起的时候是在医院，一直到他走滕以升也还没有出院。

　　"您的病好了吗？"

　　滕以升很高兴夏遥还能关心他："差不多就快好了。"

　　"嗯。"夏遥点了点头，"您要是忙的话，我就先回去了。我没什么事，都很好，您不用来看我的。"

　　"我不忙，你多待一会儿。"

　　夏遥看着自己被抓住的手腕儿，又重新坐回来。滕以升松开他了，但是看起来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老师，每次看见您我都很，"夏遥顿了顿，"讨厌自己。"

　　"我没有办法弥补自己做过的事。"

　　夏遥低着头，藏住自己的表情。这种心情压在他身上五年多了，他从来没有摆脱过。今天第一次说出口，也并不会觉得轻松。 

　　颤抖的指尖出卖了他，滕以升看在眼里，拍了拍夏遥的肩膀，然后把手放在他的后背上。

　　"你不用弥补。"

　　"你那时候年纪小。"

　　"都是我的错。"

　　"我也，没有办法弥补你，"滕以升闭上眼睛停了半晌才睁开，夏遥稍稍抬头看他，"你就把以前的事都忘了，只当我是你以升叔叔，是你钢琴老师，行吗？"

　　夏遥看着滕以升不作声。

　　"你没有错，不用自责。"

　　夏遥掩住脸，一动不动。

　　这个担子扛在他身上这么多年，并不会就此消失，但是现在滕以升肯帮他拿起来一点，就足够让他稍微喘口气了。多年以来的委屈尽数想要发泄出来，他有点不太控制的了自己。

　　滕以升安抚着夏遥的后背。

　　他和夏遥之间纠缠的时间并不太长，最让他难堪的是，当年竟然是夏遥这个半大孩子让他意识到他做了什么。这么多年，他都尽最大努力对左月和滕夕好。但是对于夏遥，就算夏遥不回避他，他也不知道能做点什么。

　　他想承担所有的过错，把夏遥干干净净的摘出来。这本来也都是他的罪责。但是滕以升知道，即便如此夏遥也不能完全释怀。

　　"你没有错。"

　　滕以升又重复了一遍。

　　他注定要亏欠夏遥。

　　"这几年，"他们之间的隔阂竟然已经以年为单位了，滕以升笑了笑，"这几年有弹过新的曲子吗？"

　　夏遥怔了怔，然后说有。他能感觉到滕以升轻轻拍着他的背脊，他犹豫着："有机会您帮我听一下。"

　　"好。"滕以升抓了抓夏遥的头发，就像夏遥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他常做的那样。

　　最后还是又拍了拍他的后背。

　　阮程明走到这边来纯属意外。

　　布丁对于新环境的新鲜感来的有点晚，精力旺盛的一直安静不下来。阮程明带它出来在小区里转了一大圈儿，然后才晃到学校里。

　　夏遥的背骨落进别人手里。

　　那个人和他看起来差不太多年纪。他记得，以前见过一次的时候，那双骨骼硬朗的手让他对这个人印象深刻。

　　小布丁看见夏遥了，或者嗅到夏遥的气味，激动的要往外冲。阮程明本来用左手牵着，一时没能拉住牵引绳。

　　夏遥有点疑惑的接住噗在他膝盖上乱嗅的小布丁，抬头的时候果然看见不远处的阮程明。他牵着小布丁迎过去。

　　阮程明从夏遥手里接过牵引绳，小布丁还是围着夏遥乱转。

　　"它还挺喜欢你的。"

　　夏遥笑了笑，蹲下来摸了摸软绵绵的小布丁。

　　阮程明带着小布丁走了，夏遥折回长凳上找滕以升。

　　"认识的人？"

　　"嗯，是老师。"夏遥终于感觉自己可以和滕以升好好说话了，"您在这边待几天？"

　　滕以升想了想，说："待不了很长时间，后面我就不过来了，你好好照顾自己，离家那么远，别让你妈妈担心。"

　　"嗯。"

　　滕以升站起来，夏遥也跟着他一起。

　　"我走了，你回去吧。"

　　"您有急事吗？"

　　"没有。"

　　"那我，"夏遥看了看滕以升，"有点饿了。"

　　滕以升掸了掸衣服，笑着说： "走，去吃饭。"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窝也好想休假睡足三天哦。。。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小布丁看起来终于没那么亢奋了，阮程明带着它回家，洗了洗弄脏的小爪子，然后在沙发上铺了块垫子给它。挨在一起的地方感觉很暖和，他腾出一只手挠着小布丁的脖颈，然后搜了两首钢琴曲来听。

　　但其实他并不能听出来什么，意识里只有"我喜欢听"和"我不喜欢听"的曲子。阮程明把手机搁到一边，拿了边柜上的月刊翻看着。

　　手底下的小布丁异常安静，是睡着了。

　　刚回到学校事情比较多，阮程明带着夏遥开题之后就放手让他自己做了。把剩下的事情处理好，交代给李小添，才腾出时间继续改夏遥前些天拿来给他过目的计算书。下午的时候夏遥来了，阮程明拖了把椅子给他坐，把自己标注过的地方一一讲了一遍。

　　手机响了，阮程明拿起来看了一眼，是蒋叶晗发给他的照片，却不止一张。除了他看着镜头的那张，还有一张是夏遥抱着他的胳膊，他低着头和夏遥说话。

　　他都不知道蒋叶晗什么时候又拍他了。

　　"我觉得第二张比较好看。"

　　"你说我发哪张给你学生比较好哈哈。"

　　"都别发。"

　　阮程明刚按了发送键，夏遥的手机响了一声。

　　"晚了。"

　　这是蒋叶晗回给他的。

　　夏遥做完笔记等着他，并没有要看手机的意思。阮程明把手机放进口袋里，继续被打断的辅导。

　　"老师。"

　　阮程明抬头看去，是李小添来了。

　　解决完李小添的问题比预计的时间要长一些，阮程明把桌子收拾好，重新理了理思路叫夏遥过来。

　　夏遥重新坐回来的时候，脸上有点可疑的血色。阮程明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现的样子，接着之前的思路往下讲。他批注的本就详细，讲的也尽心，难免多花了时间。夏遥后来渐渐应的少了，阮程明也很理解。

　　"刚才那个地方换一种算法的时候稍微注意一下，其他就按你自己的想法来。"终于告一段落，阮程明抬头，目光不期然落在夏遥眼里："明白吗？"

　　"我，"夏遥被抓了现行，一时不及反应，脑子里空白了几秒才把头低下避开："对不起。"

　　阮程明叹了口气，往前翻了几页："这里听懂了吗？"

　　"嗯，"夏遥不敢再出差错，往后翻了一页指了指，"这里往后。"

　　阮程明又讲了一遍，夏遥果然没再走神，间或提些问题，阮程明有私心，每遇到发问都带他发散一些。

　　一趟下来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刚才办公室里最后一个同事也走了，临行还叮嘱他记得锁门。

　　"就到这吧，后面也不用太赶，时间还充裕。"阮程明把笔合上，"不懂的直接问我。"

　　"好。"夏遥应了，把书本装进书包里。

　　阮程明把东西规整好，电脑关掉，夏遥还立在一边。

　　"走吧。"

　　"嗯。"

　　晚上七点半，刚一看见阮程明拿出牵引绳，小布丁立刻跳脱起来，这是它的惯常放风时间。昨天因为腿疼所以只在楼下转了一下，阮程明今天打算带它多逛逛。走了一大圈儿，晃到学校。

　　校园里的学生都散尽了，没了白天的朝气，显得很安静。阮程明牵着小布丁慢悠悠的闲逛，半个月相处下来，小布丁像是知道他走不快似的，即便看见新鲜的东西兴奋好奇，也乖乖的按捺着压着脚步。

　　稍远一点的树下坐着个人，在周围结伴散步的老人中间显得尤为突出。阮程明牵着小布丁往那边走过去，小布丁离那人近了也高兴起来，阮程明干脆松开手里的绳子，放它自己跑过去。

　　夏遥接住扑在他腿上的小布丁，总觉得比之前见到的时候这小东西又长大了一点。他抬头，果然看见阮程明正往他这边过来。

　　几步的距离很短，马上就消失了。夏遥刚想站起来，阮程明已经坐在他旁边。

　　"这么晚还在外面。"

　　"不是很想回去。"夏遥捏了捏小布丁的下巴，他从阮程明办公室出来就一直坐在这边，一个多小时了。

　　阮程明把小布丁从夏遥身上抱走，解开牵引绳，把它放到地上。小布丁滚进草地里自己追着虫子玩儿。

　　夏遥身上空了，手拘谨的攥在一起放在腿上。

　　夜色将将浮现在天边，借着路灯，阮程明能看见夏遥眼底的暗色，这半个月以来愈加深刻。

　　"做论文很累吗？"

　　"不累。"

　　"你做的很好了，不用更加证明给我看我也知道。"阮程明觉得自己大概是为数不多的劝学生不要用功的老师。

　　夏遥被戳破意图，显得有些不安。

　　"不懂的地方就来问我，我不会因为这样就觉得你不好。你刚接触不久，有不明白的地方都很正常。"

　　"也不用怕麻烦我。"

　　"我是你的老师，不会嫌你麻烦。"

　　"也喜欢你来问我。"

　　"知道了吗？"

　　"嗯。"夏遥点了点头。

　　"你明天休息一天，现在早点儿回去吧。"

　　"我不想回去。"他想和阮程明多待一会儿，不管是作为老师的阮程明，还是作为他喜欢的人的阮程明。夏遥把小布丁逗到身边，抱起来放在腿上："我想多和它玩儿一会儿。"

　　阮程明转过头，夏遥很专注的顺着小布丁的毛，眼睛和脖颈一起垂着，可以看见一片阴影和明显的骨节。

　　"我每天晚上都带它来。"

　　阮程明摸了摸夏遥裸露在衣服外面的脖子，他想，夏遥一定不会介意他更加自私一点。

　　第二天傍晚，阮程明出门晚了一些，刚进学校院子就看见夏遥在等他了，目光对上的时候他甚至能感觉到夏遥整个人松懈下来。

　　"老师。"

　　"我出来晚了。"

　　"没关系，反正我也没事。"夏遥笑着说，看起来并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