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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认识了你每天都在死人 作者:小蜗牛跑得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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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强强 豪门世家 悬疑推理 传奇

  想到杀手,他忍不住侧过头看向夏天舒的方向。平日里嬉笑相处惯了,他很少想起夏天舒是个杀手了,但他的确很少发现夏天舒杀人,除了杀了董襄那回。那回也是夏天舒主动告诉他。每年都有很多案子,或死或伤,是找不到凶手的,只得按照自伤处置,或者上报上官,尘封案卷,他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夏天舒的手笔。
  可叶思睿现在却安然地睡在一个杀手身边,还因为有对方的保护心安,如果换做从前的他,是无论如何不肯相信的吧?他闭上眼翻了个身。夏天舒就是可信的,想想他救了自己多少回。他告诉自己。闭上眼睛,数着呼吸。
  他翻过身,那在黑暗中被他凝视许久的男人就默默睁开眼,看着他的后背。
 
    
第55章 无名白骨(七)
  第二日叶思睿醒来时, 已经天光大亮,夏天舒已经不见了。叶思睿向院子里寻去,果然看到他在练剑。冯家的几个小孩子在一旁敬畏地看着, 叶思睿便加入他们的队伍。他很少看见夏天舒使剑, 最多的还是他那把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的匕首,所以也不曾见过夏天舒这般恣意潇洒的模样。
  夏天舒一套剑谱打完, 他二人整理仪容,马庐已经带着四个衙役来了。一行人冲着吴宅去, 冯弘广亲自给他们带路。其实论理, 叶思睿要查案, 应当是叫人把吴家母女传过来问话。只是叶思睿已经跑到归善里了,自然不在意这一点路程。路上经过几间低矮的瓦房时冯弘广指着说:“这就是我们里的蒙馆。”叶思睿细看之下,只有三两间, 与冯弘广的宅子大有不同。看来不是过于贫困,只是不重视罢了。他心里想得很多,嘴上只是一句:“知道了。”
  直到看到了吴宅,叶思睿才将刚刚的假设推翻——这哪里称得上是个宅?与蒙学的屋子相比只怕还要粗糙几分。出来的是一个女孩, 五六岁,戴着斩衰的麻布冠,身上穿着孝, 瘦得像一根麻杆,见到这么多人也不畏惧,疑问地看向冯弘广。冯弘广说:“姐儿,叫你~妈去, 知县大人来查你爹的案子。”女孩面上一喜,冲他们作揖,然后很快地冲进屋子,叶思睿有些担心她这么瘦弱,被绊倒了怎么办。好在她跑得还稳。“娘!知县大人来了!来查我爹的案子!”
  半晌,小姑娘扶着一个妇人出来。那女人至多三十岁,和她女儿一样瘦弱,同样穿着斩衰孝服,有一种病态的美。她怯懦地低着头,她女儿扶她跪下。“民妇见过知县大人。”
  茶茗没有跟来,叶思睿只好亲自上前将她扶起。吴夫人和她女儿将众人让进屋中。那正厅里也又低又矮,圈椅只有两把,方凳都极为有限。吴夫人局促地请叶思睿和冯弘广坐在上首的圈椅上,叶思睿看冯弘广不愿落座,便顺着他意说道:“既然已经带到了,冯里长先请回吧,这里怪局促的,我问几句话就回去。”冯弘广如释重负,倒是那女人眼圈又是一红。叶思睿心里也不由愧疚,等到冯弘广走远了,他立刻下令:“范知和天舒兄留下,马庐,你带剩下人去门口看着。”范知识文断字,又通读法典,可能还有点用,其他几人无非是驾车的、功夫好的、通医药的,在这里派不上用场。
  人一走,屋里就只剩五个,顿时也宽敞了一些,叶思睿示意小姑娘扶着她娘坐在另一把圈椅上,夏天舒挨着他坐,再下头是夏天舒。“你是吴信天的女儿?你叫什么名字?”他看吴夫人局促不安,决定先问小姑娘。
  “奴叫吴韵。”小姑娘才八~九岁,没有什么讲究,落落大方地回答。 
  这份大方自然倒叫叶思睿回想起东安县遇到的那个刘家锦娘。那姑娘为亲爹所害,在贼窝走了一道,好在最后跟着她娘走了,也不知如今怎么样了。他收回思绪。“韵娘,你把你去蒙馆找你爹的经过详说一遍。”
  单是提这么一句,吴夫人的眼中就渗出泪,用手帕捂住脸。叶思睿留意到她的手帕虽干净,却已经十分旧了。“娘,你别这样,我爹死了,你又不能把他哭回来!”韵娘说了这么一句,就冲叶思睿讲起来:“我爹平日在蒙馆十分CAO劳,哺时各家下地的男人陆陆续续回来吃饭,才会将孩子接走,所以我家一般等到日落才能吃饭,可是那天入更了,也没见到我爹。我怕他出了事,张老就住我家附近,我就去找他……”她口中的张老就是那位与她一同发现尸体的里老人。叶思睿见她把时辰说得十分准确,心中惊喜,便没有打断,听她往下说。
  “我每天给他送饭,所以熟悉地形。蒙馆只有我爹平日休息的那间屋子还亮着灯。门半掩着,我一推就开了,我爹就仰面倒在地上,血流了一地……”她说到这里,终于有些哽咽,吴夫人则抽噎着哭出声。
  叶思睿招手把她叫到自己身边,拿出自己的手帕给她。韵娘接过那方纯白的丝质手帕,便将它还给叶思睿,自己用袖子擦擦眼睛。“大人,我没事,您能抓~住杀了我爹的人吗?”叶思睿也不计较她的无礼,用手帕给她擦擦脸。“肯定可以。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好好想想,回答我,好不好?”他边说,边用眼神示意夏天舒。 
  “好。”
  夏天舒走到另一张圈椅边,不情不愿地开口:“夫人节哀。”
  吴夫人哭的更厉害了。“娘!”韵娘大叫了一声。吴夫人像是被吓着了,一下闭了嘴。
  “你爹平日晚归就是待在那间屋子吗?”叶思睿尽可能轻柔地问她。 
  小姑娘答得很干脆:“是,那屋子本就是给他休息的。下学了还有学生没回家,他就叫他们在那屋中背书、做功课,他自己看书。”
  这么看,这个吴信天当真是个安贫乐道,尽职尽责的教书先生,实在可惜了。“他都看些什么书?答不上来也没关系,我随意问问。”谁知韵娘依旧不假思索地回答:“我爹无心科举,平日都看些志怪传奇找乐子,近日在看和临县图志。” 
  这回答倒是出乎意料。“我上任以来竟还没看过此书,这方志还在你家中吗?”
  韵娘摇头。 
  叶思睿本也是即兴一问,也不失望,“听说你爹身上的财物都丢了?”
  韵娘回答问题时吴夫人全程沉默不语,这当口她却突然说:“正是。”她喘了喘气,哭道:“家里本来就没多少财物,值当点东西的都是他身上的玉带钩,结果带钩、还有身上那点散钱都被人拿走了,这是不让我们活了啊!”她哭得梨花带雨,韵娘也低头不语。
  “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这个问题你一定要好好想想。”
  韵娘点头。 
  “你爹生前有没有什么仇家?或者有什么人记恨他?”
  “先夫教书育人,一向与人为善,不曾有什么仇家,更没什么记恨他的人。” 
  “娘,我看倒不见得。”韵娘出声。
  “你孩子家家,在大人面前瞎说什么?”吴夫人捏着帕子,蛾眉倒蹙,“打你爹走了,你就愈发无法无天了,我管不了你了,你也走吧!”她抛下几句气话,又痛哭起来。  
  韵娘凑过去扶住她胳膊叫她,“娘!”
  “我不是你~娘!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我哪敢做你~娘!”韵娘到底还是个小姑娘,一听这句重话,眼泪珠子也哗一下涌~出来。 
  好端端地问着话,却扰得一家人哭闹起来,叶思睿无可奈何。他与吴夫人要避嫌,只好蹲下~身劝解韵娘,好不容易母女俩眼泪都止住了,他赶紧借机告辞。
  “天舒兄,范知,你们觉得如何?”叶思睿指了指身后的屋子。
  范知没想到自己也会被点到,眨巴眨巴眼睛,试探着说:“吴家琴瑟和鸣,吴夫人因丈夫逝世悲伤过度?” 
  夏天舒说:“她有什么话不敢让她女儿说?” 
  叶思睿点点头,“你真是敏锐。”又看一眼范知,摇了摇头。范知灰溜溜地落到后面与他的衙役兄弟们一起走。
  “走吧,我们去蒙馆看看。” 
  蒙馆的三间屋子,一间是学堂,一间是书房,一间就是吴信天休息的屋子。叶思睿往吴信天死前待的屋子走去,这里还维持着他生前使用的样子,灯上的蜡烛已经烧尽了。地上还有干涸的血迹。夏天舒端详着血迹感慨道:“扎的真准,一刀毙命,神仙在世也救不回来。”
  屋里摆设很简单,只有一条几案,一堆方凳并一张罗汉床。几案上放着一摞书,还有些粗劣的纸张和笔墨。砚台里的墨也干了。叶思睿翻了翻纸张,都很干净,没写什么。桌上丢的几本书无非是《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几本蒙书,还有《四书章句集注》。没有看到韵娘所说的和临县图志。
  这倒奇了,难道是在书房中?“范知,你去书房找找,有没有和临县图志。”
  “是,大人!”  
  “你看。”夏天舒突然指着桌子上。桌案边缘也有溅上的血迹,“这些血只有一半的痕迹,你看这一滴,就是一半,这边的血迹还花了,可能是不小心蹭到了。” 
  叶思睿细看果然如此,“也就是说,这里原来放着什么,凶手杀人时溅上了血,但是被凶手带走了?”
  夏天舒把那叠纸拿过来看,“这纸很容易晕染,如果真的溅上血,就算隔了很多张也不会毫无痕迹。”他分出十几张纸来,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把匕首,在指尖上一戳。“你疯了!”叶思睿一把抓~住他拿匕首的手。夏天舒的指尖慢慢透出一个血珠,他小心地滴在纸上,血色迅速地晕染。夏天舒抄起那叠纸,最后一张已经染透了。
  一滴血就能如此,看来被拿走的不会是纸,那么会不会是那本不见了的方志?
  叶思睿正待细思,却听到隔壁的学堂传来一群呜咽声。大家循声过去,马庐打头踹开门。“什么人?”
 
    
第56章 无名白骨(八)
  一群孩子, 七八个,最大的也不过四五岁的光景,都跪在学堂里哭, 原本还是压低的呜咽声, 被他们一吓,很多孩子都开始放声大哭。
  这些应该就是蒙馆的学童了, 只是从这开蒙的年纪看,实在是耽误了。 
  叶思睿说:“你们是来悼念吴先生的?”
  孩子们可能根本不理解悼念的意思, 七嘴八舌地说:“吴先生走了, 没人给我们讲学了。”“我想念书识字!”“吴先生去哪儿了?”叶思睿想说叫他们父母送他们去县学, 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县学选的是生员,名额有限。松和书院倒是没这么多讲究,可是但凡在书院读书的, 不说通读四书,开始治经,至少也得识文断字。这里还有很多孩子年纪这么小,还是刚刚开蒙的, 怎么去书院跟别人的进度呢? 
  叶思睿心里迟疑,那些孩子每个人都在说话,吵个不停, 还有人在哭,混在一起热热闹闹。孩子声音不大,可是哭声尖细,直钻脑门。马庐和四个衙役也束手无策, 刚刚黑下脸想拔刀吓唬人,看见他们的两个孩子就哭得更大声,又不能真动粗,别提多狼狈了。
  “好了好了,你们别哭了。”叶思睿提起音量大声说,“我给你们讲学!”他音量不够大,被纷杂尖锐的哭声盖过去,只有周围几个孩子听到了,迅速安静下来。叶思睿又扬声说:“听到没?别哭啦,我来给你们讲学!”孩子们都安静下来。“你们先到各自的座位上去好吗?”
  学堂里有很多座椅,孩子们果然各自回座。“你们先忙你们的。”叶思睿跟马庐他们打了个招呼,就走到前排,“吴先生给你们讲到哪儿了?”
  “《千字文》,讲到‘鸣凤在竹,白驹食场。化被草木,赖及万方。’”前排的一个男孩子回道。看来商周之事都讲完了。叶思睿见他摇头晃脑,十分娴熟,看起来竟有几分眼熟,他不免多看几眼。 
  “这是冯弘广之孙。”夏天舒走过时耳语。他径直走到学堂后面的地上坐下。
  《千字文》叶思睿几岁时就会背了,这会信口讲来到也不是什么难事。“盖此身发,四大五常。恭惟鞠养,岂敢毁伤。女慕贞洁,男效才良。知过必改,得能莫忘。”先讲这四句吧。他看桌上有纸笔,就挥笔用工整的正楷将这几句写在纸上,交给他们传看,然后带着他们读,等他们能把四句背下来了,才开始讲:“以下八句言学者修身之事。盖,发语辞。四大,地、水、火、风也。《圆觉经》云:“此身四大和合:毛发爪齿、皮肉筋骨、脑髓垢色,皆归于地;唾涕脓血、涎沫津液、痰泪精气、大小便利,皆归于水;暖气归火;动转归风。”是也。五常,仁、义、礼、智、信也。恭,敬也。惟者,专辞。鞠,即养也。岂敢,犹云不敢。毁,坏也。伤,损也。《孝经》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言此身发乃父母所鞠养,而不敢损坏也。此将言修身之事,故先言身之至重,以见其不可不修。外而形体,则有四大;内而心姓,则有五常。”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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