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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红莓 作者:Ashitaka(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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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个小动作,跟弹脑瓜蹦似的。
  李鸢抬手就给他掸开,掸得李鸢一愣。
  “哎哟卧槽?”游凯风挑眉,不信邪了还,换了个方向,瞪着李鸢又上手拧彭小满左脸。
  李鸢掸他左边比掸右边还更得劲儿些。
  “嘶嘿!”游凯风怒了,把卷子往桌肚里囫囵个儿一塞,虚撸了把衣服袖子,舒张着挺欠的俩手就往彭小满的两腮捧,“我今儿还不信了呢。”
  护食儿,很护,沾都不想让人沾了,小气的够可以。
  李鸢也讲不明白现在是个什么想法了。以前他听网上人说,男孩儿若拿走了喜欢的女孩儿的宝贵第一次,就会当即对她产生无以复加的怜惜与依恋,身心皆依附上去,很不能立刻就把人娶回家,抱着当老婆的那种。李鸢没跟姑娘睡过,没法比证;光和彭小满睡过,挺巧,好像差不多就是这么个心态。
  游凯风这会子就不是他哥们了,是想沾他宝贝的一狗东西。
  得打。
  李鸢啪啪两掌上去,跟他妈捶地鼠似的。
  游凯风愣愣的盯着李鸢,又看看望着窗外捂嘴忍笑,忍到肩膀颤抖的彭小满。心里有一瞬间的凛然,他飞快地连缀起了以往的各处末节。一个手掌在冬天的玻璃上抹了一道,几秒的豁然景致,而后又被凝聚的溟濛雾气遮上。
  不可能吧。
  游凯风在心里搔了搔太阳穴。
  “你再来?”李鸢合上笔帽,歪头笑。
  这么个魔幻世界,没啥不可能的。
  游凯风低头看了眼桌面,几不可查地耸了下肩,等再抬起来,便冲他俩噘着嘴装哭:“我心都碎了,一回来你就打我,这日子没法儿过了呜呜呜呜。”
  赵劲搁一旁直抖,冲天花板翻了个大白眼:“CAO!”
  游凯风熟人跟前话多,彭小满半斤八两,也没比他次到哪儿去。卫一筌台上大讲,他俩搁底下压着嗓子瞎逼逼了一小时。李鸢低头记笔记,偶尔插句损的进去,怼的游凯风炸毛。但多半儿时候是静静旁听,听游凯风培训班那边儿鸡零狗碎的琐事,听彭小满声儿里的淡淡笑意。到他分辨出的高考理综关键知识点时,才来一句:“闭嘴抬头吧你俩,笔记记上。”
  晚自习中场休息了十五分钟,老班夹着个笔记本来了教室,骂了一通课堂纪律,把李鸢和续铭叫去了办公室。
  多半俩学霸组团,是俱荣俱损。
  老班在办公室里座上壶开水,捧个保温杯抱着个护腰垫,把靠背拖到沙发边上坐下,掏兜抓出把牛肉粒往茶几上一撒:“坐吧,说个事儿,买给我孙子的你们随便拿着吃。”
  续铭拿了个五香的,李鸢坐着没动,不爱吃零食。
  “最近学习上面可有什么问题?”经典开场。
  续铭:“没。”
  李鸢:“都挺好的。”
  老班先乐了:“也是,要连你俩都有问题了那整个班儿我看都有问题了。”换了个切入方向,冲着李鸢:“小满最近还行吧,我看他这次理综小考还行啊,进步挺大,不是倒巧了蒙出来的吧?总的看下来也就是数学太薄弱,语文听周玉梅老师说,是又考了全班第一还是第二啊?”
  “第二,他比苏起多写错一道诗词填空,多扣了两分。”
  老班撇嘴:“哎哟你看看你看看,错这种题目上,你说高考那得不亏心死。”
  续铭把糖纸攥在手心里:“没事儿,反正高考卷也看不见,谁知道哪儿错哪儿。”
  “你看看看看,就你这个态度。”老班朝他一抬下巴:“本来是个985重本稳稳的,你懈一点劲儿往下一掉搞不好就只能是个211,你得时刻绷着那个劲儿知道吧?你俩现在就还是不够紧,还没那个箭在弦上的意识。”
  “您今天就给我们俩上弦来了?”李鸢笑。
  “一方面,你俩正副班长嘛,定期问问情况。”老班清了清嗓子,拧开杯盖喝了口茶:“另外嘛,就是评选的事儿。”
  续铭和李鸢盯着老班。
  “省级优秀学生的申请材料现在可以往上头报了,一校俩名额,我们学校一惯重理轻文就不多讲了,可能一文一理批下来,可能俩都是理批下来,那都是后话。”
  李鸢在沙发上坐直,和续铭对视了一眼。
  “我的意思就是说。”老班抿了抿嘴,“理科我们这个重点班,我报你们俩名字上去审批,就我判断,依你们俩这个两年多成绩和省市竞赛的获奖记录,最少有一个是能评上的。”
  李鸢眨了下眼:“评省级优秀学生,就。”
  老班拧上杯盖:“评上就有大学的保送资格了,鹭高就能为你们写推荐信了。”
  保送生,很牛`逼的感觉,李鸢满脑子北大还行撒贝宁。
  “我爸是两劳。”
  续铭又拿了个麻辣味儿的牛肉粒,怕是咸狠了,丢进嘴里皱了皱眉:“我评不评无所谓了,评上了过了测试了,高校审查那边儿也得把我刷下来。”
  老班一愣:“什么东西?”
  李鸢也愣了。两劳就是劳动改造和劳动教养,是指犯罪后被判处刑罚收监执行的人员。
  “我说两劳。我们家背景不是很干净,我爸以前吃过牢饭,有案底。”续铭这么解释,脸上一点儿波澜也无,嘴里嚼着东西,像在说别家事儿,“我还是不评了,想上哪所我自己考也能考,保送没法儿选专业。”
  云淡风轻的,续铭从来没提过这茬儿,跟谁也没有。
  老班沉默无语了半天,盯着他,把水杯往茶几上一搁:“你也是够能憋的啊,续铭。”
  续铭很难得地笑了笑,笑的一脸阳光。
  “那李鸢呢?”老班没往深了问,听水壶吊着嗓子喊开了,起身去拔插头,“有走保送这方面的想法,我就把资料报上去了,是个机会,就看你自己了。”
  李鸢没急着反应。
  躲过“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高考,李鸢自然会向往。甚至早在他最情绪尖锐,最易燃易爆、动辄得咎的高一,他就有了能“毫无悬念地远走高飞”的笃定预想。因此误以为VEX国际比赛的名次能获得保送名额,抱着功利的目的加入了机器人社,结果发现政策有变,心态也在一两年内平定了下来。虽然觉得还是必考省外,但保不保送什么的,看运气了。
  今儿有答案了,告诉他运气就在眼前咫尺,要靠自己伸手抓了,李鸢却犹豫了。
  换到高一,老班要问,保送没法选专业,他一定会说没关系;老班要问,只有有保送生招收计划的高校你能报,可选范围不如普招的学生广,李鸢会说没什么关系。因为那时候的目的,更在于他如何能名正言顺地跳出去,至于读书本身,还很幼稚地没有任何规划,只是换取逃离机会的人生附加。
  现在的犹豫,其实也并非李鸢豁然领悟出了学习的宝贵真谛,有了横刀立马,是男人就必须参加高考必须拼一把的觉悟。更多的,是他正日渐习惯了他曾经极端排斥,并持续环绕在他四周的,青弋的复杂人事。竟微微畏惧去打破此间平衡了。
  林以雄对家庭投入过少,李鸢与他有着不可名状的隔阂。他一度想远离林以雄,但割不断的父子关系始终执拗地在那,不会改变,他现在也囫囵个儿地接纳了;
  李小杏二婚,基本算幸福美满。有孕,虽然风险,但却是她嫁给马周平后一直以来的夙愿。李鸢对她,怀抱着难以吸纳的病态的情感,曾经很想把自己的“优异”用极端昭彰地方式掷在她的眼前,用以激起她的注视与懊悔。但现在也可以心平气和了,甚至以自己地立场去开解对方了;
  还有一盆狗血的林家,就这样儿吧;
  还有和他一样,各怀着生活秘密与大小心事的同学朋友,磕磕绊绊的,却也算为了目标在齐头并进;
  还有彭小满。
  为他的生活注入奇异的流光溢彩,他情难自已地喜欢,又深深不知道未来,要怎么才能带在身边的彭小满。
  还作比方,李鸢就是鹰隼,振翅便能翱翔,飞出脚下这块陈旧的方寸之地;彭小满就是卧在拐角一隅,翻个肚皮晒晒太阳,因为害怕外头阴雨,又危机四伏,出去便会打湿了毛发,或一脚掉进阴沟,故而慢吞吞地不肯迈出窄窄檐下,不肯恣睢奔跑起来的困倦小犬。
  一旦谁叫谁为自己做了停留,都是自私。
  “嗯?”老班把壶里的开水冲进暖水瓶里,“这么费功夫考虑啊?半天不讲话。”
  “我还想再考虑一下。”
  “哎哟我天爷诶。”老班乐了,“还再考虑一下,年底前儿校里就得把名单和原始成绩单送省里审批,谁还给你再考虑考虑啊?”
  续铭也似笑非笑地瞅着李鸢,看他真的挺神容严肃,认认真真,不是在装逼。
  “哎,不是说你评上了这个省级优秀学生,你立马背个包儿回家不上课了,就等着大学报到了你知道吧?你还要确定报考学校,还要通过人家的两轮测试和资料审核,也很辛苦要很长时间准备的,所以你现在完全没必要考虑这么多。”
  老班撂下暖水瓶,拧了拧腰杆儿:“这样,你俩名单我就先报,评上不评上没准,至于最后决不决定走保送,你们再考虑,啊?”
  挺不客气地一阵拍门响,外头喊:“班老师?班老师?”
  “去。”老班挺会差使人,朝李鸢抬了抬下巴:“给人开下门,腾不开手。”
  打开门,开门口立着胡保安,奔上楼奔了个面红耳赤,吁吁狗喘。看见李鸢就跟没看见似的,挤进门内,两步凑到老班耳朵边:“彭小满你们班的吧班老师?”
  “啊,是啊。”老班低头贴耳朵过去。
  “她奶奶在校门口,学校规定是外校人不联系校内老师不让进,我没法儿放人进来,赶紧上来说一声。”胡保安顿了顿,摘了檐帽抹了把脸,压低了嗓子:“赶紧您也班里叫下人吧,老人家急等着,说孩子他妈妈不行了……”
  手里保温杯差点没掉,老班抓了两下才握稳。
  把桌子上的纸杯糖纸拾掇进纸篓,李鸢跟着续铭走到门口,回头打招呼:“班主任,要没事儿我俩就先回去上自习了,名单您交就行了。”
  “哎等!”老班喝住他:“赶紧!赶紧去儿班里叫你同桌,让他带上他书包去校门口!”
  李鸢拧着门把手没动,一怔:“喊他?”
  “让你去就赶紧去!悄悄叫出来别声张!”说完转头,冲着胡保安:“快,我先跟你下去一趟。”
  彭小满扯过李鸢地卷子补着上半截晚自习落下的物理笔记。李鸢的答题内容简明扼要,但字丑,平常人看,得连蒙带猜着才能看明白写了个什么子丑寅卯。卷面卷面卷面,周玉梅嘴里值二十分的卷面,李鸢就跟当了耳旁风似的。
  边抄边皱眉,边抄边搁心里草——这人就根本没错几道题啊我靠。
  反观自己的——妈的,没几道不扣分的。
  自己男朋友是个群能学霸,很可以沾沾自喜,吹个牛`逼,半夜搁被窝里乐出声儿来。彭小满在一开始,真的觉得自己会这样无所谓地以为下去。别患得患失考虑良多,自己得要比李鸢看得透,率先做了下雨关窗的准备,才不会真到了时候,一味僵持、苦恼,连乐呵呵地安慰对方一句“没事儿”的能力都没有。
  他完完全全可以猜想的到,依凭李鸢的个姓和生长环境,他是一旦投入关系,便难以轻易抽身的那种,心软也是,敏感也是,不懂得自保也是。这样的男孩儿深情,执拗,命里该的要被伤到更多。
  彭小满舍不得他到那天难过。所以始终有所警觉,警觉着怎样能在和的他相处里享受当下,又亦步亦趋,不往沉沦的方向走。哪怕让他到那天,做那个横眉冷对毫不留情的坏人都可以,只要能最小程度的不让李鸢烦忧,不牵绊他,不让这段关系日后成了他难愈的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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