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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红莓 作者:Ashitaka(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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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俩不是连床都上了还才说喜欢?!所以到底是纯情还是不纯情啊?”
  彭小满梆当一脚跺亮一楼的灯:“卧槽?”
  “哎我猜的我猜的,你家男票不是那种什么都肯跟哥们说的人。”游凯风摆摆手,笑:“跟你说个秘密,他肯定没好意思跟你说过。”
  “快快快快快快快!”彭小满一拍巴掌,饥渴难耐。
  “我不是之前在启源集训嘛,他有回去找我给我送老班让我们填的志向表,正好我下课就和他一起去吃晚饭,我把集训服换了出楼梯口,就看你鸟爷抱个手站光荣榜面前一脸严肃,我心说见着哪国领导人了一脸苦大仇深的呢。”游凯风撂下躺椅扶稳,一屁股坐上,看彭小满掏手机,碰运气滴滴,“你知道他在看哪个?”
  挺好猜。彭小满摸摸鼻尖,“冼一霆?”
  “聪明。”游凯风打个响指:“我凑过去看,就笑,说醋啊?人就是比你还帅你不服不行,人就是在小满君心里几乎没瑕疵,开通点吧别醋坏了。你猜他说什么?”
  “他肯定说他没醋。”
  “哎哟知鸟者莫过你,成天跩一逼。”游凯风皱鼻子摇摇头,“他是这么说。”
  “醋不至于,彭小满又没说喜欢他。但如果,”李鸢盯着那俊朗得惨绝人寰的彩照,没忍住笑,像在说傻话:“我如果是这个冼一霆,能认识彭小满从小到大,我不会舍得让他走到高二转学这一步。”
  “我说那你到底是心疼他还是喜欢他啊。”游凯风把羽绒帽兜上,衣领遮住嘴,闷闷说:“他说,有必要跟你汇报么?我说我好奇呗,他就说,又心疼又喜欢。哎,我这个人琼瑶你别见怪啊,小时候净陪我妈看什么一帘幽梦梅花烙了巴拉巴拉,我就还问他,是爱么?他日妈也一脸膈应得要死。”
  彭小满侧过头,噗嗤笑出声,又提心吊胆起来。
  “但是他承认了,小满君,没骗你。”游凯风笑眯眯地看着彭小满被冷风吹红的鼻尖,“我看他恨不能抓耳挠腮了都不开口,都快没兴趣逼问他了,他才给我点个头。”
  嗯,爱。
  北风灯下低徊,好比沾酒的裁刀刮过脸,拂去茸发。彭小满要心里笑喷:你知道爱是个什么呀就爱?转念又想,李鸢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呢。爱就是爱,只看形质本身,因年龄去辨别真假,最不公平。
  回到医院,李鸢正坐在长廊里,头顶抵上白墙,闭眼小憩。游凯风撂下躺椅贴墙揉肩,彭小满走过去弯腰,把冰凉的手掌盖在李鸢眼皮上一敷,凉得他一激灵,坐直,攥住彭小满手腕往下扽。游凯风在旁边翻白眼,心说也就彭小满,换自己这么欠嗖嗖的,这会胳膊肘子可能已经给李鸢他老人废过了。
  “干嘛搁门口沉思?跟演医疗剧一样。”彭小满收回手,哈气揉搓。
  “里头有人来,懒得进去听。”
  游凯风揉够了,挨着他一屁股坐下:“谁?”
  “大姑二姑。”
  “……她们?”李鸢只言片语说的那荒诞的剑影刀光还犹言在耳,彭小满瞥一眼合紧的病房门,一愣:“没打起来?”
  “除非想给保安架出去。”李鸢搓搓脸,站起来跺跺脚,道:“走,出去溜达一圈。”
  “溜达?”游凯风黑人问号:“三九诶不是三伏诶我亲哥诶,黑灯瞎火的再转人太平间里去。”
  “那亲弟你要不先回?”李鸢胳膊一伸把彭小满不由分说地勾过来,自顾自往回廊出口走,“那我俩就自己去了。”
  “放肆!”游凯风快速地起身跟上,煞有介事道:“警告你俩,别想在人医院小树林里干坏事儿。”
  李鸢伸手猛掀上他的连衣帽,把他脑袋往两腿当间按。
  出门抬头,才发觉平白又开始落小雪了,如一把盐粒,丝毫不张扬地蹁跹至青弋,既没惊扰气象局,也没惊扰花式拜年的朋友圈,所谓上苍不动声色赋予人间,新旧交替的一场静默好礼。住院部前庭树影连片,雪粒筛过叶后与风任意飘扬,无所根据。游凯风慢吞吞打头走,插兜,旋律简单的流氓哨,伸手接几片飘雪碾化在手心里;李鸢和彭小满后面并肩,各自揣兜。
  总认为需要一些仪式感的东西来迎接,又感觉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要是在成年人的酒桌上还方便些,一句“都在酒里了”,仰头饮光,亮出杯底绕一周,不必多说就够了。
  “你今晚不回家了吧?”沿着笔直路灯下的昏黄痕迹,迎雪向前,彭小满缩着脖子问李鸢。
  “恩。” 李鸢点头,“仇阿姨得回家照顾她女儿,她女儿太小了一个人在家不行。”
  “那你……”彭小满不免忧心,“过几天你不就得去考利大保招的初试了?”不影响你么?
  李鸢觉得游凯风几乎是有意不愿当百瓦大灯泡,愈走愈快,几乎成一幕飘雪里的毛茸茸一团墨点。李鸢就拿手背碰了碰彭小满胳膊,心照不宣地,两人会意地牵起手。手心都算暖和,熨帖在一块儿。
  “就看两晚上,白天就在病房里看书也没什么,我是学进去了地震也影响不了我的那派。”李鸢顿了顿:“后天我大姑二姑来换我。”
  彭小满一愣,  挺不敢相信。
  “吃惊?”李鸢偏过脸看他瞪眼,笑笑。
  “ ……不是崩了么?”
  “是崩了,但今天晚上又出奇的没什么了,我也吓了一跳,我二姑进门看见我爸的伤,掉眼泪了,我大姑居然特么能给她递纸。”李鸢觉得现在正走的这条小径除了他仨不会有别人,有也不定是人。他扯停彭小满,从背后环抱他,闭眼定住:“所以我才觉得,我把人情世故想的太简单了。”
  彭小满觉得自己背靠着一扇人形暖气片,又安心又怡然:“你原来以为呢?”
  “非黑即白,恨你就是恨你。”李鸢笑笑,“结果我发现这些大人真的屌,我可以恨你,也可以爱你。”
  “哎,说实话。”彭小满忍不住向当事人确认,欠嗖嗖地怼他一胳膊肘,问:“你是不是说过你爱我?”
  “没有。”李鸢否认地快一逼,生怕说慢给谁咬一口似的,“我现在只敢说喜欢你,其他的要到以后,我现在不能说。”
  虽然被否定了,没有料想过的排山倒海的浓烈热意,但彭小满一点儿都没觉出失落。他体味到了李鸢可爱的傲娇,和他姓格里让人着迷不已的严谨、持重,和他对待这份感情的高度珍视,着紧与专注。彭小满感受得到,李鸢是把自己当做未来在喜欢。为做回馈,他也该义无反顾。
  还是假意佯装出了无比失望的鬼样子:“滚吧,我也不爱你。”
  李鸢笑出鼻息:“喜欢就行。”
  灯下的人影漫漶成团,两层重叠墨色更浓,与游凯风的那团构成三角。
 
第52章 
  年后的鹭高焕发了新的生机,趁学生寒假,加班加点地干完了两件大事儿:一,蹬走了原前粉皮烧鸡里没鸡的食堂承包商,既换了家新的餐饮公司,又调整了内部装潢,生把堪比解放年代供销合社作的复古风格提了个档次,洋气得很;二是给高三年纪所有教室全装上了立式空调,雪白油亮纤尘不染,遥控器搁班主任手里当宝供着,统一开关统一温度,哪个班捣坏哪个班赔。
  鹭高保密工作做的不错,一点风声没走露,惊了因提前开学上课而腹诽暗谤搁心里骂骂咧咧的高三生一个大趔趄。
  报道第一天统一开班会,老班讲台上俯视一周,第一句话就掀众怒:哟,怎么都胖了?
  说缑钟齐周以庆略有点儿横向发展得是必然,据说这俩年三十儿一过压岁钱收完结伴去了趟海南避寒,对内对外高度机密谁都没通信,回来之后往QQ群聊里撂了两张海滩合照,深藏功与名,秀的一手好恩爱,被跑一寒假亲戚的续铭毫无理由地禁言两天;
  陆清远线条微微膨胀更得理解,原前搞体育招考,定时定量有训练任务,身材好一逼,打伤了腿以后就一度搁置,体重反弹合情合理,加上过年胡吃海喝好些顿,不贴点儿膘有点不合适。最近正好是省体育统考报名阶段,教育部把考期定在了三月初,都知道他陆清远板上钉钉的无缘,本人则一声慨叹,低头化悲痛为食欲。最近稳居他百度搜索历史的词条前三如下:高三下学期努力来得及么?体育生考试失败怎么学习文化课?以及,青弋二本率比较高的复读教育机构。
  苏起则是个例外,非但没胖还看上去掉秤,神容一经专注,像扫了侧影,五官显得也比年前深刻。唯独周以庆知道她烦恼于课业与生活的两层迎击,烦恼于他爸拒绝离婚的纠缠不休,烦恼于她家现在拮据,如果二次诉讼又得是比不薄的代理费,快刀斩乱麻都斩不掉。陆清远当她同桌,心思九曲十八弯,死乞白赖发微信缑钟齐,委托他悄悄问周以庆啥情况,得来回复:你一男的别瞎CAO心,她不可能愿意把这些告诉你。
  陆清远近乎是成年人一般,痛定思痛,想想也是,又支支吾吾问:那、那我怎么做比较好?
  周以庆琢磨半晌,来了句自诩深沉又有水平的:好好学习发愤图强,让她不必继续偿还你的情感债务,应该会好一点。其实心里有句大实话大狠话,没好意思跟陆清远说:还不明白么?想尽办法让李鸢在她眼跟前乱晃就行,你女神就是朵正风吹雨淋打着蔫儿的向日葵,你李鸢兄弟就是他渴盼的小太阳。
  可惜了李鸢高三开学前一晚,就动身去了利南,参考利大保招初试。
  李鸢是初七晚上的高铁,正巧青弋断断续续一周的雪停,可俗话下雪不冷化雪冷,正赶上青弋气温十几年难遇的破了零下十度,如日涌动的乌南江水也近乎僵滞。利南地理位置偏华东,水静风停也不阴湿,住就住李小杏那儿,几乎是背个书包甩俩膀子就能走。
  小满奶奶如期回青弋,带回了彭家小租屋的烟火味儿与人气儿,带回了彭小满生活里只有她能精心地贴近,哪怕是李鸢都触及不到的,关怀的细枝末节,也带回了彭小满做子孙辈,难免有的撒娇一般的荏弱。连带着也把他变得黏黏糊糊婆婆妈妈娘们兮兮,和李鸢也就别个一周长短,彭小满心里居然有点儿一抽一抽的舍不得。就跟送出息儿子上大学似的。什么玩意儿。
  知道李鸢要去利南,小满奶奶是万万个没想到。她原以为李鸢就是个长得高长得帅的小男孩儿外加普通的学习好,哪晓得还能去考报送。她以为这东西都是电视剧里演的呢。为表她作为长辈的犒赏,也为让彭小满好好明白明白什么叫“别人家的孩子”,李鸢走前一晚,小满奶奶下厨造了锅驱寒除湿的葱段羊汤。李鸢刚从医院回,没来得及看眼努努,就被彭小满堵巷口,一路拉回家。
  进门撂下书包定睛,一个极具年代感的铜火锅在餐桌中央咕噜咕噜冒泡,满屋飘香。
  “这也是我大爷吗?”李鸢指指铜锅,伸手彭小满领口里取暖。
  “不不不,这我奶去年买来煮火锅的。”彭小满被冰得一激灵,挣扎扭动:“你喊哥就行,也别太客气。”
  “咬死你。”李鸢掐他,趁没人,亲他脸。
  小满奶奶是个因为岁月冉去而失去攻击力的人,周身无一逼迫似的棱角,精怪世俗,低头数落众生,抬头眼含慈睦。尤其对待彭小满,与彭小满周遭的人。李鸢和她一桌吃饭,总会感到股无比神异的、被春分温柔摸了脑袋安全感。做个要被彭小满一脚踹远的比喻,特别像上门女婿回娘家吃饭,丈母娘会喋喋不休逼叨叨自家闺女哪儿哪儿不好哪儿哪儿讨嫌,再夹满满一筷给姑爷,说她打小就这臭毛病你别见怪,多担待。李鸢脑补一遭,没忍住笑,呛了口羊汤,挡着嘴巴闷声直咳。
  “我的妈,喝口羊肉汤给你乐成这样。”彭小满正和块弹脸的筋肉做殊死搏斗,听自己男朋友咳得快吐肺,蛮贴心地撂下肉,啪啪两张掌落他背上。险没给李鸢拍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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