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周帆说：“这几年重点扶贫的那个，老上新闻。”
“对，但是新闻上看到的，虽然不是假的，但是只是山上最风光的一面，其他看不到的地方，其实都很落后，钱这种东西，买一条腿不算什么，有钱，连命都可以买。”
唐乐慢慢的说，周帆也只是静静的听，两人认识了这么久，第一次，唐乐愿意当诉说者的这个角色。
二人坐在出租楼下的石头上，周围偶尔才有两三个人经过，但他的声音依旧很小，比往常还小。
“我原来还有个弟弟的，叫二乐，我弟和我爸长的特别像，身体壮实，十岁的时候个儿就蹿了有一米七，脑袋笨不会念书，天天下地干活，把唯一念书的机会让给我了。”
“可是奶奶一直都不待见他，比不待见我还严重，就因为小时候有一个过路的老僧给算了一卦，说，我克他，他克全家。”
“而且他出生以后，我妈妈不能生小孩了，爸爸又丢了工作，各种事儿全部找上了我家。前几年他做农活发生意外，听说是山上的野猪冲下来，咬死了他后又掉下山崖，至今都没人找得到他的尸体，后来奶奶说，是因为我还活着，所以他的身子回不来了。”
唐乐第一次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他表面平静如水，但是周帆很明显的能看到，他搭在腿上的手指在轻轻的颤抖。
“奶奶说她养了一屋子的克星，所以这个家这辈子都没得好过活。”唐乐笑了一下，睫毛微微颤了颤：“你看，他们连这个都信成这样，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
“唐乐。”
一旁一直在听的周帆突然开口了，他一把抓住唐乐不停颤抖的手，暖在了自己胸口，他对着那白皙修长的手哈了一口气，哈出了一团白雾来。
“反正我不信，这种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所以我笃定了你是幸运星，你就没得跑儿。”
唐乐闻声僵硬的表情松了松，他笑了一下：“什么啊，还幸运星。”
“嫌土啊！”周帆说。
唐乐想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周帆面露难色，不过半晌也就恢复了，他笑着：“土就土吧，反正我说出花儿来你也嫌弃我。”
“不嫌弃了。”唐乐说。
“嗯？”周帆抬头。
“从来没嫌弃过，真的。”唐乐的眼睛看向他，有一瞬的失焦：“帆哥，你真好。”
周帆闻声愣了一下，然后什么也没说，伸手揉了揉他凌乱的头发，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作者有话要说： 周帆酷炫狂拽一笑：信则有，不信则无，我说这是表白，这就是表白了。
是的，赵钱退学了，家里人的愚昧无知，学习无用论再加上受伤花钱，他肯定没有机会继续上下去了，人各有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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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时间
时间一晃儿，就要放寒假了，唐乐考完最后一门试，终于长松了一口气。
下楼之后，周帆已经在楼下等他了。
“考怎么样？”周帆抬了抬眉。
“还可以。”唐乐应到。
不是他吹牛皮，而是经过这么久的魔鬼复习，再加上周帆的补习，不得不说，年级第一的学习方法就是不一样，唐乐感觉整个人都轻松多了，成绩也提高得很快。
“有把握进前三十？”周帆见状眼里都是笑意。
唐乐犹豫了一下，但还是选择保守一点：“不一定。”
“谦虚了。”
周帆眯着眼睛看着他，仿佛看穿了他的小心思一般。
唐乐到没掩饰，转过头去点点头：“是。”
周帆闻声顿了一下，对着他的脑袋轻轻弹了一下，力道不重，但足以让人吓一跳。
“怎么给你个鸡窝你就下蛋了，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自恋呢！”周帆说。
他自从和周帆熟起来之后，整个人也开朗了许多，当然也仅限于在周帆面前，平常和其他人相处时，依旧是一张冷冰冰的死人脸，半晌打不出一个屁来的那种。
用赵钱的话说就是，整个人都笼罩着一股杀气。
可现在在周帆面前偶尔还贫两句，没事损两句，虽然有时候还挺扎心，但是也至少有点人气儿了，有点他这个年纪应有的活泼。
“因为以前不熟。”唐乐啧了一声。
“真想念当初巴巴的给我说，好崇拜我，要做我小弟的小孩儿啊。”周帆被噎得顿了顿，然后故意感慨着：“怪不得你以前不说嫌我烦，美好的新鲜感啊，就那么短暂的一丢丢。”
“那倒不是。”唐乐说。
周帆看了他一眼：“难道说以前在你眼里我也和现在一样烦？！”
“不是。”唐乐耸耸肩：“你以前压根儿没在我眼里。”
周帆：“……”
唐乐：“……”
“我觉得你应该学习一下一种艺术。”周帆头疼的说。
“嗯？”
“善意的谎言。”
唐乐闻声顿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他说到：“好吧，其实你不烦人。”
“算了算了，你别说了，肾疼，”周帆作懊悔状一拍额头：“你假装我没问，我假装没听见。”
唐乐见状嘁了一声，然后转过脑袋去，似作无意般的小声说：“至于吗，有你女朋友就好了。”
周帆却听到了他的嘀咕，愣了一下，然后转过了头来，哭笑不得的说：“我哪儿来的女朋友？”
“那天我都在楼下看到了。”唐乐依旧没有转过头来。
“那天？？”
周帆头脑风暴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那天在楼下等自己，给自己送早餐的郑晴，这下子心情一下就美好了起来。
他转到唐乐身前去，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挑了挑眉，故意说到：“吃醋啊？”
唐乐顿了一下，白了他一眼：“有病啊？”
“这么久远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吃醋就直说嘛。”周帆凑近了点。
唐乐见他开始得寸进尺，不由得身体紧了紧，他站定了脚步，又后退了一下。
“干嘛啊？”周帆笑了。
周帆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的脸，微长的刘海被别成了三七分，睫毛长长的，脸上因为他刚才说的话猛地跃上了点红晕，显得皮肤红润了许多，特别……
特别可爱。
周帆找不到别的词，总之感觉自己一看到他的这种表情，整个人就变得一团糟，心里只想将对方揉进怀里，使劲的亲亲抱抱。
唐乐皱了皱眉，但是动作不大，沉浸在自己幻想世界的周帆并没有察觉到。
周帆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莫名的冲动，觉得这是个表白心意的好时机。
周帆走上前了一步，一只手抬上来，这次却没像以往兄弟一般的放在他的肩上，而是直奔着他的脸颊而去。
周围静悄悄的，这个点儿的三留巷人不算多，偶尔只有一两只鸟儿从脑袋顶飞过，还带着枯叶的沙沙声。
周帆一根手指将他的下巴挑起来，强迫着他看着自己，他的脸猛然离得近了，甚至能感觉的到对方不规矩的鼻息扑在自己的脸上，睫毛颤了颤，眼眸里倒影着自己如狼似虎的表情。
看着唐乐神情慌乱却清秀的脸，他清了清嗓子：“小孩儿，其实吧，我很……”
猛然间，“啪”得一声脆响，唐乐将他的手打了下来。
打得他的话都就此中断了。
周帆愣在原地，他看到唐乐因为喘气而剧烈起伏的胸膛，脸上的神情是止不住的慌乱。
唐乐退了两步，小腿挨到了出租楼下的那块石头上，故意和他拉开了距离。
周帆吓了一跳，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些操之过急了。
唐乐的心脏砰砰砰的狂跳，刚才周帆还没有说完话，他就有一种莫名强烈的预感，感觉有一种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不可言喻的浪冲上大脑，几乎要将自己的理智给淹没。
他虽然很期待，但是却突然害怕对方将那句话说完，脑袋一短路，就打掉了周帆的手。
唐乐一言不发，他的嘴角向下，又恢复了最开始相识时的那种冷漠表情，背好书包大步向回走去。
“小孩儿，唐乐！你等一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错了……”
周帆一边叫他一边跟在他的身后，他懊悔不已，试图来用另一种合乎常理的方式来解释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可是这毫无用处，对方依旧皱着眉大步上着楼梯。
待走到三楼之后，眼看他就要进防盗门了。
周帆知道，唐乐明天就要跟着他奶奶回老家过寒假去，如果现在不解释清楚，这个误会可能会随着时间越积越深，到时候恐怕唐乐会不自觉的疏远自己，就连朋友都不好做了。
“唐乐！”周帆最后叫住他：“我刚才……”
他还没说完，唐乐就唰得转了过来，然后用一双大眼死死的盯着他。
周帆和他的目光对接，有几秒的恍然，他愣了一下，然后就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目送他嘭得一声在自己眼前关上了防盗门。
周帆转过了身来，靠在了墙上。
他从三楼向外看着对面的高楼和蓝天，竟然松了口气，他抬手擦了擦刚才因为紧张而冒了一头的汗，然后咧开了嘴巴，笑得像刚刚险胜了一局的篮球运动员。
周帆无声的笑了半晌，然后又转过头去看了眼紧闭着的房门，长舒了一口气。
因为刚才他看到，唐乐转过头来的那一眼，明显是及其的不镇定的。
并非那种生气和抗拒的不镇定，更像是一种因为兴奋和激动的刺激，而瞳孔无意识的颤抖的不镇定，好像猛然的到一个觊觎太久的宝贝一般的亢奋。
周帆太熟悉唐乐的表情了，能让他露出这种平常少有的神情来，绝对不是一件坏事！
周帆手握成拳，用力的锤了一下墙。
是的，他还需要时间，只是需要时间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唐乐只是一时没有缓过来劲儿而已啦！要相信帆哥的火眼金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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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电话
第二天唐乐背着大包小包，刚刚推开了最外侧的防盗门，一张纸片就滑落了下来，落在了他的脚前。
上面是一串电话号码，字迹他很熟悉。
唐乐抬头，将目光看向了走廊另一头已经紧闭的门，顿了两秒，将它折起来塞进了口袋里，然后继续沉默着提着书包下楼。
周帆应该已经走了吧，是又去上班了，还是回家过寒假了，他应该是怕自己有什么事找他所以才留着这个号码的吧。
可是自己会有什么事找他呢？
唐乐一边走着，一边想，他走出老远去，回头看了眼走在后面的奶奶，又扫了眼出租楼。
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感觉，第一次，他居然有点不舍，唐乐放慢了脚步。
通常对一个地方所留恋，都是因为那个地方的人，和与那人的回忆。
当初来城里的时候他会舍不得山里的妈妈，可现在放假回去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自己是在舍不得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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