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简潜水史 作者:七声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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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博士风平浪静的表情终于出现一丝裂痕,他单手捏着咖啡杯,不慌不忙地喝一口。而桌下,两条修长的腿已交叠,紧紧绞在一起。
陈燕西半天等不到一句答复,手里端着饭碗,看屏幕能把眼睛给整瞎。
“老唐,你他妈吭个气儿成吗。每次打电话先算算时差,你俩没机会床,我这儿还没办完事。互相理解,行不行。”
唐浓终舍得吝啬一眼神给陈燕西,他心不在焉道,“就是跟你说拍鲸行动的人选,刚联系两名声学科学家,到时候一起去。”
“鲸鱼发声分析仪、检测装置、发射器、软件开发都已逐渐完备。金何坤的训练你多上点心,今年这支视频,从去年开始筹备,好好干。”
“得了吧,别用这套动员我。什么是我的任务我知道,你忙你的。”陈燕西让金何坤给他添饭,转头又问,“不过你这次居然和体制内一起玩,宝瓶宫魅力挺大嘛。”
唐浓侧过身,抽空看电脑写数据,潜航员再一次检查氧气水平。
这时范宇仍然在狭小的隔间里,唐浓这边没人,管理员们在起居室聊天。唐博士一心几用,范宇的表情明显快进入高|氵朝,手速愈发加快。
唐浓再喝口水,喉结滚动。金属眼镜架在鼻梁上,一副禁欲斯文模样,耳尖却可疑地发红发烫。
陈燕西吃饱就犯困,瞧唐浓没什么下文,准备搂着金何坤床睡觉。时间趋近凌晨四点,陈燕西发誓以后只要一到十二点,绝逼开飞行模式。
“唐浓,没事我就睡了。您继续观赏老公打飞机。”
唐博士不打算留他,关视频时,看似漫不经心又别有用心地提一句,“技术潜工作挺危险,自己注意点。”
陈燕西噎住,“你怎么知道,谁告诉你的。”
“傅云星,”唐浓这伙人做事向来敞亮,从不在背后偷偷摸摸,“上回找人帮他做了个软件,说是破案要用。金何坤不在你旁边么,这事你找他问。”
这边说完,视频里范宇同时将自己打发完毕。用纸张小心翼翼把所有液体收拾好,以免遗漏。实验室空调大开,但没什么能真正干透。湿度高达百分之八十,一粒水珠可能数周之后才能消失。
范宇提上裤子,邪笑着朝摄像头露出一对虎牙。这人平日不爱说话,看谁都一副拽得二五八万的样子。唯独对唐浓,极具侵略姓又忠诚不二。两人从初中确立关系到现在,陈燕西都没见过他们吵架。
唐浓姓格淡漠冷静,对海洋生物的研究却是一条路走到黑。范宇什么都依他,从未对唐浓说出一个不字。
据传,当年唐浓立志做个“体制外”,拒绝研究所的offer。范宇为此直接甩手国家实验室的工作不干,跑去荒野生存一年。此后练就一身野外求生、海岛露营、在不同的海洋环境下导航的本事。
完全因为爱情,疯狂又浪漫。
陈燕西不止一次问这对“脑子有坑”的伴侣。
“放着好好的、舒服的科研室不去,干嘛非得穿梭世界各地,还自己掏腰包运营非盈利研究组织。”
唐浓学术上严谨,感情上迟钝。与大多数都市人没有共情能力,不怎么理解何为舒适。
他只是说:“海洋研究是踩着下潜者的尸骸走到如今,而我们研究海洋生物的速度,远比不上它们灭绝的速度。”
“与其浪费时间,不如摆脱束缚。”
“体制内?国家保障?去他妈的。”
“傅云星这二杆子和尚,还能管破案的?”
关闭手机,陈燕西趴在床上伸展腰腿。之前在沙发上压得厉害,浑身酸疼。
金何坤收拾碗筷,再冲个澡,关灯床。
“落发骗人是副业,破案追凶才是正事。他那满肚子心思,没几个看清楚。我就搞不明白,你看我俩朋友都混那么熟了。老师,啥时给我转......”
“转正暂时不提吧,”陈燕西打断他,两人并肩躺着,轮廓融入黑暗,“当个情人也挺好,没什么后顾之忧。”
金何坤:“爸妈那里,可没见得把我们看作是情人。”
“以后不在一起,就说分了呗。”陈燕西的口吻很淡,似完全不在意。“结婚还能离婚,就不许恋爱关系有保质期?”
这话有点无情。与金何坤放钱包里那张心电图的用意南辕北辙。
四周安静,黑夜中呼吸如雷贯耳。金何坤不知是生气,还是真没什么话讲,长久地保持沉默。
陈燕西估计说得挺伤人,虽是未来可能出现的事实。他摸到坤爷手臂,翻身侧躺,额头抵着对方肩膀。
“你看,我们应是两种人。以前没跟谁说过什么心里话,今天和你讲讲。”
“唐浓范宇,跟我就差不离会一直在一起。因为我们的生活圈、工作圈基本重合。他们所做的一切,我全能理解。就拿宝瓶宫说,这是世界上唯一仅存的海下居住舱。他们要在那里忍受压强、氵朝湿、危险还有孤独。为了安全返回陆地,必须经过十几小时的减压,还得防止患上幽闭症。”
“换做任何人,有多少可以理解。至少金何坤,你们不行。”
陈燕西往坤爷怀里钻,单手环住他精壮的腰际,手指不老实,隔几秒在金何坤后腰处搓一把。
“我的工作也相同,打一枪换一地儿地教潜水。用相机记录那些动物,偶尔带队自由潜或水肺潜团队。要是心病一犯,就回家颓着。实在忍不住,像现在这样出来接技术潜的活儿。风险高,指不定有今天没明天。”
“你跟我过,不值得。”
在陈燕西的潜意识里,金何坤是“真正都市人”。他们不尽相同,金何坤应该去过光鲜亮丽、符合世俗价值观的生活。他应该在灯红酒绿里,带浑身欲望的烟火色气。工作时在甚高频与管制员抬杠斗嘴,下飞机大家又都是兄弟。
而自己,陈燕西虽很想很想,再回到城市深巷的烟雾缭绕里,回到俗气的市井中,回到那些油腻色|欲的男人间,周旋在腿长胸大的女人里。
精英白领写字楼高耸入云,香鬓豪车开派对夜夜笙歌。
但他不能。
陈燕西见过山川湖海,就再也回不去了。见过海下百米光景,从此“向下”就是“向上”。
金何坤气过了,于是口吻也淡。他想学唐浓,只学到皮毛,未见精髓。
“你很自由我知道,陈燕西。但你不能这样对我,给我希望......又叫我不要喜欢你。”
“太过分了。”
陈燕西觉着如此想来,自己还真不是个东西。但金何坤对他做的事,又何尝不残忍。
“你也不能这么对我,坤儿。”
“你不能叫我满心都是你,然后某天又打定主意离开我。天秤分两端,一是大海,一是金何坤。我没法选。”
两个站在对立面的人,连相爱也困难。
金何坤死死攥住陈燕西的手,“我还没说要复飞。”
“今天不飞,明天不飞,今年不飞,难道你一辈子都不再飞行?”
“没什么你敢保证。”陈燕西说。
金何坤遽然转头,在黑暗中摸索到陈燕西的眼睛。他知道陈燕西潜台词,这人“没有家”,四海为家。所以金何坤想给他一个许诺都不行。
而山盟海誓说出口,又太俗套。什么“我发誓爱你一辈子”,简直狗血到不堪入耳。
“不如我们打个赌,”金何坤终究选择退让,能有什么办法,谁叫那是陈燕西,“今年我陪你去工作也好,拍鲸也好,或是追鲨。不管什么,你让我跟着。”
“如果最后我选择工作,回去复飞,我自己会离开。”
陈燕西:“时限多长。”
“就今年。”金何坤认真道,“这期间你会不会给我转正,看缘分。实在不行,以后见面还是兄弟。”
陈燕西笑了笑,“社会兄弟情?”
“.......”金何坤其实有点笑不出来。
算了,看造化。
这晚睡得同床异梦,两人都不太好受。
陈燕西的梦里一直在折腾,有沉船货车,有狂风暴雨。转眼坐到火车上,列车却直直开进海里。陈燕西砸窗逃生,海水扑面而来。他感到窒息,苟延馋喘扑腾时,一直叫着金何坤。
回神时又在一张死宽的床上,金何坤压着他,一下下往里捣。陈燕西舒服地蜷缩脚趾,两张嘴都追随着那人。
金何坤倒是做了个缠绵悱恻的梦,他穿着机长制服下飞机,陈燕西开车来接他回家。夕阳衬在陈老师身后,多像当年初见场景。
两人讨论晚餐吃什么,金何坤给他讲又与哪位管制员抬杠。陈燕西劝他心态佛一点,谁的工作都不容易。
这梦过于美好,以至于金何坤清醒时更加难受。
他知道陈燕西分外有魅力,这世上总有人如此,莫名其妙出现在你生活里,强势且努力地留下印迹。轻而易举瓦解你所有伪装、脆弱、冷酷与傲气。
接着转身离去,叫你委屈。可你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清晨阳光直入客厅,金何坤坐在沙发上,手里捻着佛珠,一颗一颗。他念几遍心经,陈燕西收拾好行李。
倒春寒刚走,陈老师薄大衣里套着毛衣,愣是穿得青春气肆意。
暮春已至。
金何坤看着他,阳光在陈燕西肩上盘桓。暖洋洋地裹着那人,发光。
他想,那就再补一个自说自话的赌约好了。
若有一天分开再相聚。陈燕西还是陈燕西,金何坤还是金何坤。这辈子就哪都不去了。
毕竟所有会远行的人,骨子里都浪漫得要命。
“走人,赶紧的。”
陈燕西拖着行李箱,站在门口呼喊。
“工作不等人啊,爷!”
金何坤起身,将佛珠一圈圈重新缠在手腕上。
“来了。”他声音很沉,是最好听的低音炮。弄得每次在床上叫宝贝儿,陈燕西就忍不住发|情。
金何坤单手攀住陈燕西的肩膀。
俩男人肩并肩,拖着行李箱,谈笑风生地下楼去。
好似昨晚什么都没发生。
第三十章
金何坤在下潜时遇到一些问题,诸如不信任、恐惧、耳压平衡无法做通。
陈燕西提前半月办理签证,工作结束后,带着金何坤直飞日本冲绳。
此前坤爷在国内淡水洞穴里下潜几次,因水潭为淡水,密度低于海水,下潜速度快,上升消耗的能量也更多。
人体在自然状态下很适合自由潜,穿上湿衣却会打破这个平衡。在淡水中,金何坤需要额外增加配重,才能下潜。
目前,金何坤最深到达五米。不协调的肢体动作,缩短了“下方时间”。越过最初几米,下潜变得比上升容易,保持体力与氧气,才能安全返航。
金何坤经历了桑巴,这使得他对再次下潜略有心里阴影。陈燕西劝他要不就放弃,坤爷拧巴,不撞南墙不回头,坚持继续。
自由潜水是一项心理运动,必须得保证下潜心情愉悦、轻松。身体太紧张容易下不去,且可能出现其他问题。
“你要相信,坤儿。相信大海,相信你自己,同时也要相信我。”
陈燕西下飞机,联系庆良间潜店接人。四月冲绳还有些凉,空气倒是特干净。
金何坤站在路边,一手拖行李箱,另只手悄悄摸到陈老师腕部。见对方没阻止,干脆堂而皇之地十指相扣。
陈燕西这才转头看他,“干嘛呢,我跟你说话听见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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