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玉老夫人今年似乎很不待见这些山下人,若不然也不会单让五嫂出来招待这些客人,而且招待的地方竟然还是门房。
“今天刚好闲着咱们来看看婶子。”这些妇人也不知是真没察觉还是装没察觉玉家对他们的不待见,见了玉茗湛就笑着说,“也得亏了婶子和小少爷开明,终于同意了修桥。这不年后就要修了吗?你三叔在那边谋了个差事,已经上工了,今年过年家里手头比较宽裕,所以就买了些好的。”
“就是!就是!有了桥,以后咱们东山各家的好日子就在后头了!”其他人也立刻笑着应和。
也许这单纯就是些奉承的话,但因为以前玉茗湛坚决反对修桥,这次修桥又是越过了玉家强行执行的,她俩这话在玉响听来就不是那么舒服了。
玉响终于知道了五嫂之所以会在门房接待她们的原因。
两人依照惯例进了家门后先去见玉老夫人。
老人家竟然还在做针线,也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玉响只能隐约的看出她花绷上绣的是片纤长碧绿的叶子。
“我让五嫂给你们带的那东西,可还喜欢?”难得的这一次玉老夫人竟然没打了招呼后就让他们退出去。
不过也难怪,这次他们已经有好几个月不曾回东山了。老夫人,这是想孙子了。
不过玉老夫人嘴上虽然这样问着,但眼睛看的却不是她孙子玉茗湛,而是玉响。
玉响有些尴尬,慌忙点头:“喜欢的。老夫人做的东西那样精致,而且又十分暖和,想不喜欢都难。”
玉老夫人状似满意的点点头,转眼看着自己的孙子,问:“这次回来过几天?”
玉茗湛想了一下说:“元宵后我们再走。”
玉老夫人点点头。
随后祖孙三人又说了几句闲话,玉老夫人这才让他们两人离开。
这就是,和好了?
玉响忍不住笑了。
玉茗湛牵着他的手,低头看了他一眼:“你这张脸怎么能越长越傻?”
玉响脸上一僵。
除夕这天,大清早的玉茗湛就被拉起来开始写春联。
玉响一手拿着《春联大全》给他读,一手拿着菜芯喂兔子。
“……和顺一门有百福,下联:平安二字值千金。横批:万象更新。”
“上联:百世岁月当代好,下联:千古江山今朝新。横批:万象更新。”
“上联:五湖四海皆春色,下联:万水千山尽得辉。横批:万象更新。”
“……”玉茗湛拿着毛笔抬头看着他,“我知道你智商低,但你也没必要一直向我证明你那脑容量只能将就着跟鹦鹉持平。”
玉响愣了一下,低头翻了翻手里的书,有些委屈:“这上面就是这么写的啊!”
“那你不会找个不一样的吗?”玉茗湛瞪了他一眼,“你给我认真点,这些对联可是要在你家大门上贴一整年的。要是写坏了被人笑话,你别来找我哭鼻子!”
第一百零六章
“说得好像不是你家大门似的。”玉响反瞪了他一眼,翻了翻书,“哎?这个好玩。上联:风在刮,雨在下,我在等你回电话。下联:为你生,为你死,为你守候一辈子。横批:发错人了。哈哈哈哈……”
“这还有一个。上联:我爱的人名花有主。下联:爱我的人惨不忍睹。横批:命苦。”
玉茗湛捏着毛笔,盯着不知何处愣愣的发了一会呆。
随后他拿着毛笔闷不吭声的走过去,闷不吭声的扭过玉响的脸,在他脸上写了俩字:智障。
玉响下意识的顺手就摸了一把脸,顿时墨染黑了大半张脸:“我去!你至于吗?”
玉茗湛用毛笔指着他鼻子:“给我认真点!午饭之前要是写不出来,我就……我就把你全身上下全都写满对联。然后还要拍成照片,放大了挂在咱家客厅。”
玉响瞥了他一眼,闷不吭声的拿起书翻了翻:“算你狠!”
玉茗湛这才满意的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今天家里很忙,尤其有些佣人即使红包不要也是一定要回家过年的,因而各个地方都缺人手。
虽然玉茗湛一直在给玉响立威,然而玉响到底是不敢真把自己当大少爷的,尤其在这种各人都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太招人怨了。
玉响把春我不想我的联的横批贴上,一回头就看见玉茗湛揣着手站在梯子下面仰望着他,玉响吓了一跳,笑问:“你怎么来了?你别站那啊,穿堂风那么厉害当心着凉。”
不是他夸张,他才刚贴了这么一会,手都给吹得冻僵了。
玉茗湛指使他:“那你回去给我拿个外套,我帮你贴。”
贴春联是技术活,刷的浆糊必须匀称才能贴得板板正正一年都不会掉下来,而且还得贴得端正,不然能闹你一年的心。
这一点玉响是万分信不过玉茗湛的:“你不是正闲着吗?刚好你自己回去拿。”
“那么远,我不想去。”玉茗湛理直气壮的说。
玉响站在上面跟他对视了好一会,终于还是无奈的叹了口气,把手上的东西交给吴司机:“成成,我去给你拿。”
也就是一来一回的功夫,当玉响抱着玉茗湛的大披风回来时,远远的就见家门后凭空多出了几个人,以五叔公为首,一个个全都围着玉茗湛转。
玉响走近了才知道原来这些人又是冲着跨湖大桥那工程来的,那工程离东山近,听说又是政府工程油水肯定多,因而都想给家里小的在那边谋个活计做做。
玉茗湛冷漠的站在那里,低着头自顾将浆糊刷在春联反面,因为刷得太多纸都皱起来了。
玉响慌忙跑过去把披风裹在他身上,接过小刷子:“我来我来!”
无意中碰到他的手,果然已经冻的冰凉了,玉响立刻就心疼了:“你还是进去吧!这还有这么多,还不知道要贴到什么时候呢。”
玉茗湛自顾带上帽兜,袖着两手,不理他也不理其他的那些人。
玉茗湛虽然出身好,但过去对东山这些长辈向来都是敬重有礼的,也正因如此此时他态度的这种落差自然更叫这些人心里不舒服,甚至有些难堪。
“你这孩子怎么那么没礼貌?!还是读过大学的呢,高等学府教育出来的就是你这么个东西?你再有能耐可也别忘了你还是姓玉!数典忘祖的东西!”五叔公一下子就怒了,一摆手,“我不跟你说,我去跟老嫂子说!”
说着就要往大门里冲,玉茗湛微微给门房递了个眼色,门房立刻挡在大门中间:“老夫人身子不好,说最近不见客。”
“连我也不见?!”五叔公立刻又怒了。
其实在这之前他就让家里小的来过几次了,不过那时候他家也说老夫人身子不好不见客。他今天就想着这都大年三十了身子再不好,她也得强撑着爬起来过年不是?
可谁想到竟然还是吃了个闭门羹。
“我就不信他们家以后还没有用得着咱们的时候!”五叔公顶着一张黑臭的老脸路过玉茗湛身边时,还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你们来的太早了,你们该求我的,还在后头呢。”玉茗湛瞥了这些人一眼,突然开口说。
五叔公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领着那群人怒气冲冲的又走了。
正门的对联贴好了,玉茗湛走过去帮玉响拿东西。
“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玉响随口问。他知道玉茗湛从不妄下论断,他说将来那些人回来求他,那那些人肯定就会来求他。
“你管那些做什么?”玉茗湛抱着东西瞥了他一眼,“赶紧贴,我冷。”
“你冷不会回屋里去吗?”玉响握了一下他的手,确实冰凉的。
“你刚才怎么不把我的暖水袋给拿来?”玉茗湛微微皱眉,小声嘀咕,“一点都不体贴。”
玉响给他搓了搓手,假装没听到,没理他。
就在这时五嫂小跑着过来,玉响刚想请她去给玉茗湛拿个暖水袋,没想到她却气喘吁吁的率先开口:“哎!响子……”
陡然看到站在一边的玉茗湛,话在嘴里一转,五嫂笑道,“响少爷,你钱二叔今年回家过年去了,厨房那边人手不够忙不过来,你是个有能耐的,炒花生瓜子那些活计你都会,你看你能不能……”
她飞速的瞥了眼玉茗湛的脸色,见他面无表情,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上。有些尴尬的干巴巴的笑了两声:“我刚才不知道你在忙这边的事,我再去想想法子,你忙你的!”
“我这边贴完了就过去。”玉响说。
五嫂一愣,继而飞速的又瞥了眼玉茗湛的脸色,慌忙点点头,飞也似的小跑着走了。
“你不是下人。”见玉响把梯子在门前安置好,玉茗湛突然说。
玉响手上一顿,回头见吴司机还没过来,低着头说:“去年,我想都不敢想今后还能像这样,在这里跟你一起过年。”
他突然提起往事,玉茗湛立刻就不说话了。他昏迷的那段时间是他们两人心里的伤疤,即使不碰都会隐隐作痛。
玉响这时却突然回头看着玉茗湛,他的唇角带着些笑意:“我就是想让你过个热热闹闹的年。什么身份不身份的其实我都无所谓,我不想让他们因为对我心有芥蒂,然后让你心里不痛快。”
他转身背靠在梯子上,对玉茗湛说:“茗湛,我是什么出生你心里清楚我心里清楚他们心里也清楚,他们不可能一下子真的把我当成大少爷。而且说实话,被他们这些熟人叫‘响少爷’什么的,其实我也很不自在。”
“只要他们不再对我露出明显的轻视,就顺其自然吧,好不好?”玉响问。
玉茗湛看着他这副模样就觉得心疼,他撇过脸去不看他:“随你便吧。”
说完他就转身自顾走了。
“哎?你去哪?”以为他生气了,玉响慌忙问。
“回房间吹暖气,我可没你那么蠢。”玉茗湛回头瞪了他一眼,“听说过热胀冷缩吗?你可当心着点,千万别在外面冷风吹了把你那体积相当可怜的脑仁给缩成了芝麻粒!”
说完就自顾气呼呼的走了。
不过玉响却一下子就笑了。
贴完了春联玉响就去了厨房,东山的风俗,无论户大户小家家每年的祭祖搞得都挺隆重,就连祭祖的食物都得跟年夜饭分开做,因而肯定会很忙。
厨房里人多灶多事也多,玉响很快就忙得浑身是汗,连外套都脱了。
“二叔今年怎么就回家过年了?”玉响随口问进来端菜的五嫂。
“说是人老了,不知道还能陪儿孙过几个年,所以就回家了。”五嫂笑着说,“年纪大了,难免都想尽量跟家里人呆一起。”
玉响知道她的话里意有所指,便笑了笑,却也没再说什么。
不知忙活了多久,厨房的门突然被人推开,纯白的小雪花顺着风飘了进来。
被冷风一吹陡然打了个激灵,玉响下意识的回头。
就见玉茗湛裹着白色的大披风立在那里,帽兜风毛上融化了的雪花在灯光下晶莹剔透。眉目精致如画,像极了走错了时空的古代贵公子。
“响子,外婆让我过来喊你过去给祖宗们磕头。”他站在门外说。
玉响这才想起祭祖的事,慌忙在温水里洗了洗手,穿上羽绒服:“你不来说我都忘了!”
里面很暖和,就显得外面更冷了,更何况天上还下着雪。
玉响两手揣在口袋里缩着脖子,看着玉茗湛从头到脚被厚实的大披风裹的严严实实的,不由就有些羡慕:“你怎么不把我的披风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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