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很黑,是当时开着空调的缘故吧,总之温度是差不多的,光路追逐着他们,稠密的雨分秒不歇地击打在车顶和窗玻璃上。有些寂寥的场景,可他身边的傅闻远喝了些酒,将他抱在怀里,就又很有实感。
彼时他想的是个飘雪的清晨,而今却又想到那刻。
夏想冬,冬念夏。时间竟然这样快,足可以拿手指来数一数究竟过了几个秋冬春夏了。
云溪往傅闻远那边歪歪,怕别人听见似得,要凑近傅闻远的耳朵。
傅闻远下意识朝他偏过脸,云溪就说:“先生,今年,咱们能一块过年吗?”
傅闻远没说话,云溪两手握住傅闻远放在大腿上的手,下巴支在他肩上,嘴巴似碰非碰擦过他耳朵,又很轻地说:“咱们还没一块过过年呢。”
第一个年,云溪躺在医院。第二个年,他们相隔了大半个地球。即将到来的第三年,云溪一面为这已经足够长久的缘分感到心满意足的喜欢,一面又止不住地要去想,不知道过了今年,明年怎样?自己剩下多少时间,傅闻远又会给他多少时间?
在引擎的嗡鸣中,傅闻远低声答应:“好。”
回B市后,傅闻远那儿堆了一大摊子事儿,件件十万火急。原本打算把云溪放在巷口就走的,但从后视镜里看着他一个人推个22寸的行李箱往里走,傅闻远就还是下车,接过箱子,跟他并排走了一截,敲开了小院的门。
阿姨昨晚就知道他们要回来,一早起来等着,很费劲的火腿和水晶肉都做了,掐着点弄了一大桌菜出来。
她跟云溪都没有先前在视频里那么生疏,傅闻远停在门口,看云溪被阿姨热热闹闹地带进去,很怕阿姨又来留他吃饭,留下句“晚上回来”,就赶紧走了。
云溪被阿姨围绕着脱衣服、换鞋、放行李,完了又去给他倒水,问他喝温水喝热水,又问要不要牛奶。云溪几下抓乱了头发,挨着客厅的电视站住,突然笑了:“您别忙了,我又不是客人。”
阿姨也停下来,很无措地左右看看,笑了又收住,最后叹了声,才再笑起来,摸着云溪的后脑勺把他往餐厅带。
云溪拿了药吃了,坐在桌边,开始对付那满满一桌的菜。阿姨挨他坐下,顾不上吃,时不时地笑,像看个什么宝贝一样,一样样给云溪夹菜。一年多没有见,她老了很多。
“瘦了。”看着云溪吃了大半碗饭下去,阿姨才说。
云溪夹了块火腿慢条斯理地吃,碎头发遮着一点眼睛:“因为吃不惯那边的饭。”
阿姨摸摸他的头发,又碰碰他的脸颊,最后把目光落在云溪扶着碗的那只手的手背上。苍白单薄的皮肤上几个发红的针眼,和淡青色的细细的血管在一起格外显眼。
“你弄这么一出,可把先生担心坏了。”
“我不是故意这样的。”云溪放下筷子,上身转向阿姨,“是因为放假了,不用上学,他们也不让我回来。”他在承认错误,两只圆眼睛耷拉着,手也交握,“我很想回来。不知道你们搬了家,才弄成这样。”
阿姨想说自己不是训他,云溪又接着说:“我知道先生很累,他昨天进门没有骂我,反而要先休息一下。”
阿姨笑了:“那休息好骂你没有?”
“没有。”云溪忍着笑摇头,“给我做饭了,晚上我一哭,他就没有骂我。”
“不知道羞,哭还好意思说的。”
“也要等身体好一点再乱跑的呀。”过了会儿,阿姨又说。
云溪把头深深地低了下去,倒是阿姨看他吃得差不多了,错误也承认的痛快,就赶他回屋休息。行李箱放在了傅闻远卧室,他午睡就也是在那里。
躺下后才觉出来是真的累,等云溪再睁眼,满眼全是夜色,即便冬天日头确实落的早,那也睡得够久了。
浴室里有淅淅沥沥的水声,刚才半梦半醒,他还以为是在下雨。云溪把脸埋进傅闻远的枕头里拱了几下,过了好一会儿脑袋还木着, 傅闻远开门出来,云溪立刻叫他:“先生……”
“醒了?”
云溪嗯了两声,就转身爬到在床沿坐下的傅闻远大腿上躺着。傅闻远头上盖了条大毛巾在擦,水滴到云溪脸上,他就边擦边撒娇似得低声笑起来。
傅闻远不理,他只好又在傅闻远怀里拱拱,“几点了?”
傅闻远说:“九点多了。”
云溪待不住,起身手脚并用地往傅闻远怀里钻:“这么早。”
他虽然瘦,但十八九岁的男孩子,手脚都长,在傅闻远怀里扑腾起来依然很有存在感。傅闻远把他的脸按在自己颈窝,还是继续擦着头发,先说了声别动,又问:“下午的药吃了吗?”
云溪摸摸鼻子:“我睡着了……”
“起来吃。”闻言,傅闻远把他拽开起身,又去开灯。
给傅闻远弄完晚饭阿姨就睡下了,云溪那份给他热在后院的炉子上。但云溪中午吃多了,这会儿没有胃口,傅闻远倒也没非让他吃不可,只倒了杯水,给他吃药。
“睡吗?”吃完药,云溪蹭到傅闻远身边盘腿坐着,说着又笑起来,“可我刚醒呀,好奇怪。”
他自从醒了,脸上就一直挂着笑,反是傅闻远的表情就那样,淡淡的,时不时看看他,眼神也没有一分的变化。傅闻远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眼,说:“九点四十五。要倒时差,睡到六点还差不多像样。”
“唔……”云溪听他语调严肃,先低了低头,试探着去抓住他的手,看他没有拒绝,才拿到自己腿上放着,“我们关灯,先生休息,我不吵。”
傅闻远的脸还是沉着,话也没有多说,云溪握了会儿放在腿上的手,下床去关灯。顶灯关了,墙根处浅淡的粉光就显眼起来。他钻进傅闻远的被窝,从腰上抱了上去,小声说:“狗不认识我了,都不理我。”
过了不多一会儿,傅闻远转过来,跟他面对面侧躺着,伸手摸了摸他后脑勺:“我刚才回来,还看见它在你门口。”
云溪大概是知道自己装可怜有用,声音更低了,又软绵绵的:“我不知道……”
果然傅闻远又用了些力气揉揉他头发,将他往怀里抱了抱:“再过两天就好了。”
“真的吗?”云溪不确定似得问。
“真的。”傅闻远说。
第四十章
傅闻远忙起来不分早晚,云溪到家几天,两人实打实没见几面。
所以看上去家里最高兴的是阿姨,天天围着云溪转,饭是不重样得做,又怕云溪无聊,两个人商量着,天冷了,要给狗织件衣服。
这件衣服织了整三天,配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颜色,给狗穿上以后,好像糙汉套了花裙子,阿姨大笑,怀里搂着个捂着肚子的云溪。
笑完了,云溪一抹眼泪,翻了个身,头枕在阿姨大腿上,正面躺着,问:“阿姨,先生很忙吗?”
阿姨道:“忙呀,这边事情多,看他都没什么觉睡,还整天这个找、那个找的。”
云溪低头扯毛衣袖口的线头,阿姨又说:“不过最近还好多了,应该是顾着你在,每天不管早晚,总还回来一会儿的。”
这话让云溪愣住了。
最近傅闻远都是凌晨回,然后天不亮就走了。
云溪觉轻,一般他进屋都能知道,醒来以后,傅闻远会把他抱在怀里,压着声音问两句,白天干嘛了、吃药没有、有没有难受。
但也就仅限于这些了。傅闻远在家待的时间短,云溪又总怕会扰他休息,所以每晚短暂的接触其实都非常匆匆。
此前云溪并不知道,原来那已经是傅闻远压榨过才能分给他的时间。
“……这样吗?”
“是呀。”阿姨一下下摸云溪的头发,“市政府那边有休息的地方,以前要是这么晚,那就肯定是不回来的了,最多叫人回来拿点东西吃。”
她像是看穿了云溪有些落寞的小心思,笑眯眯道:“先生念着你呐,你出去那么远的地方读书,他也放心不下,才总叫人去看你。”
云溪怕痒地躲开阿姨拨弄他头发的手,从沙发上坐起,静了会儿,道:“我知道。”
阿姨道:“那么——就不再不开心了,嗯?”
云溪道:“没有不开心……只是假期快结束了,下次回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过年就接你回来的呀。”阿姨道,“先生没有跟你说过?早上还听见他打电话,说多的时间不知道有没有,但三十肯定要回去一趟的,要带着你呢。”
他们回来的路上,云溪确实说过想跟傅闻远一起过年,当时傅闻远也答应了,但可能就是没那么确定吧,也怕傅闻远只是随口说说,云溪一直都没把它当真。
但仔细想想的话,傅闻远没有骗过他,反而更多的是拒绝,更说不上“随口”应他哪件事。
云溪弯了眼睛笑,阿姨又摸摸他头发:“小孩子气。”
这天晚上,傅闻远到家还算早,十二点刚过几分,云溪没睡,留了盏台灯,斜趴在床上看漫画。
少年人的身板瘦长,傅闻远的床虽比单人床宽敞些,但还不算一张标准的双人床,那个姿势趴着,两只脚就搭在床沿。
傅闻远走到床边,边弯腰看云溪看的漫画,边顺势摸了摸他发凉的脚踝:“还不睡。”
云溪合上漫画,回手握住傅闻远的手:“白天睡多了。”
“嗯。”傅闻远就着云溪转头讨吻的动作,在他嘴唇上轻轻亲了两下,但等云溪爬起来把胳膊挂到他脖子上了,又说,“我去洗澡。”
“那好吧。”云溪立刻推他,“你快点。”
傅闻远还没退开,两个人的嘴唇还挨得很近,垂眼看他:“嗯?”
云溪先松开手,垂眼道:“今天要做的,就是……要做。”
他盘腿坐着,两手绞在一起放在腿上,眼神有些闪躲,脸飞红起来,说完以后稍微偏过了点头。
一时没等到回应,他自己又没底气了,转回来问傅闻远:“先生累吗?累就不做,也可以的……”
傅闻远抓过被子把他盖住,还是说:“我先洗澡。”然后转身进了浴室。
云溪在被窝里把睡衣脱掉,光溜溜躺着,等傅闻远床,他就裹着被子过去,爬到傅闻远腿上坐着。身体捂热了,被傅闻远身上没擦干净的水珠冰到,他缩了一下,接着又更亲热地挨过去,两手分别贴在傅闻远脸侧,做出个虔诚捧着的动作,然后仰头慢慢吻了上去。
傅闻远拿两条胳膊隔着被子抱住云溪,把他稳定在腿上,两个人接了个很长的吻,由浅到深。
云溪接吻的技巧全部来自他,这时候检收成果,契合到每一次的换气和转脸,全都是最合他心意。
这一吻毕,云溪就有些喘不上气,脸上染了层薄红,嘴唇红润,微微张着,能看见点湿红的舌尖。
傅闻远把他抱着,让他坐正,云溪却不愿意离开傅闻远肩膀:“先生……”
傅闻远的手移到他左胸处,隔着衣服按住:“会难受吗?”
云溪摇头:“不难受。”
傅闻远问:“受得了?”
房里只亮着盏夜灯,光线昏暗,傅闻远的声音也很低,响在云溪耳边,是错觉还是什么,云溪感觉到非常的温情,
他刚到家就感冒了一场,不太严重,但总不好,还带的心脏不舒服,到第四天干脆晚上都睡不着了,要垫着枕头半靠在床头,才能勉强休息一会儿,最后打了两天点滴才好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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