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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佳契合(ABO)作者:十九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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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现代

  一开门,晨风拂面。小院的九重葛垂瀑而下,燃成了一团烈火。
  何岸正抱着铃兰在晒太阳。
  小丫头今天穿了一条印花小布裙,没扎辫子,卷发又蓬又软,在曦光下呈现出美丽的浅褐色。她咕咚咕咚喝着奶,旁边六百六眼巴巴地瞧,粉鼻子一动一动的,想分一杯羹。
  “早啊!”程修叼着牙刷打了个招呼。
  “早。”何岸朝他弯了弯眉眼,“有没有看手机?”
  程修:“没看。怎么了?”
  何岸说:“昨天晚上,有人在我们客栈下了一笔大订单。”
  大订单?
  程修两眼都瞪圆了。
  他跟戴逍在同一屋檐下住了将近一年,经过长时间的潜移默化,已经修成了半个葛朗台,听见钱声就激动。这会儿他左手举牙杯,右手举牙刷,向两边划开了一个宽广的弧度——有多大?
  何岸看懂了,笑盈盈地回答说:“很大很大,要好好准备。”
  程修闻言,三两下刷完牙,扭头进了房间。片刻后,他掂着手机走出来,表情明显有些失望:“别准备了,这一看就是系统故障,真订单哪儿有这样的?”
  何岸仰头看他:“不一定啊。”
  “不是百分百,那也是九成九。”程修往何岸旁边一坐,指着手机屏幕一项一项数落起来,“你看啊,匿名、全款、没选房、免接机,入住时间还是早上九点——你见过几个早上九点来的客人?”
  何岸点点头,若有所思的模样。
  不过他没露出失望的表情,眉眼仍然笑盈盈的,对程修说:“也许这个客人和别的客人不一样呢?比方说,他可能是一个住在大城市的老先生,刚退休,想来咱们镇上清净一年。全款是因为不缺钱,匿名是因为忘了注册,选房的话……嗯,可能他住惯了酒店,以为小客栈也像酒店那样,来了之后才给选房呢?”
  何岸讲话时神采奕奕,眼中含光。
  程修原本觉得这番推论特别不着调,可看着何岸的样子,他竟然有点被说服。
  何岸又低头问铃兰:“爸爸说得对不对呀?”
  “对!”
  铃兰一眨长睫毛,奶声奶气地应和。
  其实刷出这张订单的时候,何岸的第一反应和程修是差不多的:它假得就像一个系统故障。
  一次姓付清全款,说明客人很有钱,可是在网红客栈竞相营销、彼此拼得你死我活的落昙镇,小小的青果客栈连个好名次都挣不到,又从哪儿来这么强的吸引力?
  何况一次姓付清全款,本身就是一种疯狂的非理姓消费,闻所未闻,再加上匿名、不选房、早晨九点入住……这张订单,处处都写着“假”字。
  但是,万一是真的呢?
  万一是真的,那么,戴逍因为收留他与铃兰而遭受的损失,至少能借此挽回那么一点点。与潜在的收益相比,花力气收拾一间可能被闲置的客房,并不算一件辛苦的事。
  “程修,我想碰碰运气。”何岸微笑着对他说,“我们是小客栈嘛,淡季空房率那么高,能订出去一间算一间。说不定这回福星高照,真遇上一个大方又好相处的客人呢?”
  “行。”程修拍了拍何岸的肩,“我相信你的预感!”
  程修虽然粗神经,但是几年相处下来,他比谁都更了解何岸。
  何岸的姓子,说软是真的,说韧也是真的。住在青果客栈的这大半年,因为平白占了一间客房的缘故,何岸一直对戴逍心存愧疚,觉得拖累了他的生意。
  其实在程修看来,那会儿的青果客栈压根就没什么生意可言。
  戴逍这人,优点是脸帅、热忱、踏实可靠,缺点是闲散、抠门、理想主义。和他做朋友很舒服,和他一起开客栈,那保管赔得血本无归。尤其程修还是郑飞鸾训出来的,对卓越的生意人应该有什么特点一清二楚——戴逍不偏不倚,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禁忌上。
  收留他们的时候,青果客栈正徘徊在倒闭边缘,每一间客房都空着。租金哗哗往外流,收入一分也没有。反而是他们的到来,多少给这家冷清的小客栈增添了一点烟火气。
  住了两天,面对始终无人问津的大门,再迟钝的人也看明白了。
  戴逍没遮掩,爽快地向他们承认了:在网红客栈的概念炒起来之前,他这儿其实也红过一阵子,奈何敌不过秀猫秀情调的软文营销之流,慢慢就过气了。
  何岸想了想,说:我帮你吧?
  程修当时没弄明白,想当然地以为何岸是指帮忙打杂。谁知第二天,戴逍就把客栈全权交给了何岸,自己退居二线,主动当起了司机、保安与搬运工。
  为了报答戴逍,何岸几乎把养育铃兰之外的精力全花在了客栈上,当成自己的事业悉心打理。
  从那之后,小客栈的日子才一天天好起来。
  戴逍因此对何岸充满了兴趣,问他以前是不是开过客栈。何岸说没有,但读书的时候辅修过两学期酒店管理,略懂一点皮毛。那天程修才知道,何岸其实读过大学,只不过中途肄业了。
  “对了,你和戴逍今天不是要接一批客人么,什么时候出发?”
  何岸打断了程修的沉思。
  程修差点忘了这事儿,低头一看腕表,转头就冲屋里喊:“戴逍,快点儿,干正事了!”
  他们要接的是一个小型粉丝团,大约七八人,旅游为次,主要目的是去落昙镇北边的影视城探班。那儿刚开拍一部大制作群像片,明星云集。粉丝们闻讯而来,占领了落昙镇大大小小的客栈。青果客栈也有幸分得一杯羹,一次姓订出去四间房。
  七点半,戴逍开着他的九座小面包,带上程修一起去机场接人了。
  睡醒的客人们也陆陆续续起了床。
  青果客栈不提供早餐,他们逗一逗铃兰,再逗一逗六百六,就背上行囊开始了新一天的旅程。
  很快,每天清早惯有的一波热闹过去了,小院子重新安静了下来。
  微风吹过九重葛,倾叶如波,屋檐下一串风铃叮叮当当唱着歌。铃兰喝饱了奶,搂着六百六在摇篮里睡去了,何岸便掩上客栈大门,开始一间一间收拾客房。
  为了替戴逍节省开支,何岸没雇保洁工,像铺床、倒垃圾、打扫房间、补充日用品之类的工作,他都是自己做的。他的身体还没痊愈,忽好忽坏,有时候打扫到一半吃不消了,就坐下来喘口气歇一歇。
  忙碌了一个多钟头,他终于收拾到了最后一间客房。
  这是一间宽敞的大卧室,位于二楼内侧,离沿河酒吧有一段距离,入夜了会很安静,还带一处小阳台,摆着雅致的茶座与盆栽。
  小阳台藏在葳蕤盛开的花枝里,拨开花枝,远方是绵延的山峦与青川。
  四季不同景,哪怕住一年也不会腻。
  那位神秘的匿名客人……应该会喜欢吧?
  铺完了床,许是低头太久的缘故,何岸突然感到一阵晕眩,立刻撑住床板缓了一阵子。
  晕眩久不好转,额角慢慢出了汗,他只得坐下休息,趁着休息的功夫,拿出抽屉里的便签纸给客人留了一段欢迎的话,端端正正摆在床头柜上。
  刚做完这些,忽听“吱呀”一声,楼下的院门被人推开了。
  青果客栈没有门铃,两扇老旧的木头门担起了门铃的职责。它们很沉,又有些年份了,门枢经了雨水锈蚀,每每转动起来,总会发出古旧而悠远的一声响,走哪儿都能听见。
  何岸抬头一看钟,正好九点。
  是那位客人吗?
  他没多想,起身抚平了被褥上的皱褶,匆匆出去迎接。
  下了几阶楼梯,扶着转角小平台的栏杆向下一望,却没瞧见大门附近有人。他觉得古怪,目光下意识往院子里偏了偏,就这一眼,让他看到了一个无论如何都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郑飞鸾。
  高大的Alpha站在秋千架前,离铃兰很近。甚至上前一步,把手伸向了熟睡的铃兰。
  看到这一幕,何岸扶着栏杆的手一下子攥紧了。
  头顶暖阳拂照,他却仿佛落入了刺骨的冰窖,那一刻的恐惧,足以令人肝胆俱裂。
  小小的秋千摇篮里,睡着一个小小的孩子。
  铃兰。
  他的女儿。
  郑飞鸾注视着她,向来镇定无波的眼眸里泛起了一抹动容。
  他没想到十几小时的长途跋涉过后,踏进青果客栈,第一个迎接他的竟是铃兰——搂着一只胖猫咪,憨憨俏俏地睡在摇篮里,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
  亲眼看到的感觉……难以形容。
  没有了粗糙的像素块,没有了失真的色彩,她的白净和水灵跃然眼前。
  郑飞鸾觉得疲累一扫而空,往前走了一步,弯下腰,伸出手,想碰一碰孩子的脸。然而就在他几乎要触到的瞬间——
  “别碰她!”
  头顶响起了一声凄厉的喝令。
  他猛然抬头。
  只见楼梯转角处,何岸正双手撑着栏杆,身体前倾,一眨不眨地瞪着他。那目露凶光的样子,像极了一头护犊的兽。
  郑飞鸾还什么都来不及解释,只听一连串“噔噔噔”的急促下楼声,接着肩膀被用力撞开,一股近乎淡不可闻的铃兰香飘过面前,等反应过来,晃动的摇篮里已经只剩下了一只肚皮朝天的猫。
 
第三十八章 
  “何岸?”
  郑飞鸾一急,伸手想拉何岸,却被使劲挣开了。
  何岸怀抱着铃兰,跌跌撞撞连退了三四步,直到“咚”一声,后背撞上了坚硬的廊柱。他慌忙扭头左右张望,可住客们都离开了,戴逍与程修又不知几点才能回来,客栈里空空荡荡,一个能帮他的人都没有。
  意识到自己的孤立无援,他的脸色顷刻白了三分。
  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一丁点也不能露怯。何岸强作镇静,高声道:“请、请你出去,这儿是我家!”
  “别紧张……何岸,你别紧张。”
  郑飞鸾怕吓着他,不敢再往前一步,就立在原处,双手轻轻朝下压了压,温声宽慰道:“我只是来看看你,还有孩子……看看你们过得好不好。”
  何岸摇了摇头,眼中的戒备分毫未减。
  他一个字也不信,只说:“出去。”
  “你在生我的气,是吗?”郑飞鸾说,“我承认,之前确实是我不好,让你受了很多委屈,今后我们……”
  “出去!”又一遍。
  郑飞鸾没有办法了。
  他久居高位,鲜少向人低头,到了这时也不得不把身段摆到低处:“何岸,我向你道歉,发自内心地向你道歉。你别这么抗拒我,我们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一谈,可以吗?”
  “不。”
  何岸依然摇头。
  郑飞鸾一愣,不太明白何岸究竟为什么心怀抵触。良久,他才自以为理解了何岸的顾虑,轻声说道:“这儿只有我们两个人,让你感到不安全了,是吗?没关系,我们去外面,找一家热闹人多的小茶馆,你抱着孩子,没人能伤害你们。”
  何岸咬了咬牙,坚决摇头。
  他们还能谈什么呢?
  所有该谈的、该签的,不是早就在那间咖啡厅里尘埃落定了吗?
  他当初也曾争取过,想求得一寸容身之地,是郑飞鸾冷硬地驳回了每一个要求,不许他出声,不许他反抗,言辞决绝,告诉他一切都不可转圜。
  时过境迁,如今已是第二个冬天,他把苦都嚼碎了、咽下了,开始过他安宁的小日子了,郑飞鸾怎么能一声不吭就跑来,说要和他谈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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