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佳契合(ABO)作者:十九瑶
Tags:现代
不,没什么可谈的了。
都结束了。
铃兰还没睡醒,在何岸怀里迷迷糊糊哼唧了两声,依恋地抓了抓他的衣襟。
她还小,却是两人之间珍贵的血缘纽带,不起眼的一个小动作就打破了长久而难堪的僵持。郑飞鸾心一颤,目光不由落在了她身上。
可就这微妙的一眼,让何岸想到了某种黑暗的可能姓。
他面露惊恐,慌忙侧过身去,严严实实挡住了铃兰的脸,视线则紧锁在郑飞鸾身上,留意他的每一个表情和举动,生怕他突然做出什么来。
“你以为……”郑飞鸾错愕万分,感受到了一股通体寒意,“何岸,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那是我亲生的女儿!
他简直不知该如何辩解,才能阻止何岸往那个恐怖的方向去想。
他与何岸的重逢,为什么会是这副模样?
机场转火车,火车转出租,当落昙镇的石拱门为他缓缓拉开一卷如画美景,他以为自己即将迎来一场温馨的重逢——
花开了,花荫下一座老石桥。桥影浮水,青荇随波,涟漪里荡起一尾游鱼。这儿的一切都弥漫着舒适的色调,就像文艺片的开场画面,讲述了一个动人的好故事。
一个破镜重圆、覆水重收的故事。
住在南方小镇子里的Omega迎来了意料之外的访客——他爱而不得的Alpha。Alpha曾经自恃权贵,做了不少辱没Omega的事,但如今真心忏悔,愿意给予Omega接纳、宠爱和补偿。Omega心愿已遂,便向栖身之处的客栈老板道别,结束了寄人篱下的漂泊生活,跟随Alpha回了家。
那一笔数额可观的房费,是郑飞鸾代替何岸支付给戴逍的报酬,以一种体面的、不带感情色彩的方式情债两清、互不相欠。
他考虑到了每一处细节,唯独算错了何岸的反应。
“何岸,你冷静一点,别对我有那么强的敌意。”他尽量沉稳地说,“我现在很清醒,没发病,不会伤害你和铃兰,我来只是因为……”
他顿了顿:“因为我很想你。”
“想我的信息素,是吗?”何岸轻声反问。
……
不。
除了信息素,当然还有你。
可是郑飞鸾无法否认那句话,因为他真的、真的太想念何岸的味道了。
而有些时候,沉默就意味着默认。
何岸显然是那么理解的,于是他嘲弄地低笑了一声:“你忘了吗?我离开前做了手术,是你亲自给我选的信息素类型。我身上已经没有你喜欢的味道了,你清醒也好,不清醒也好,我都帮不上忙了……”
“你有。”
郑飞鸾打断了他。
怎么会没有?
极淡的一缕,就藏在另一种陌生而普通的信息素里。它很微弱,离消散只差了一线,可郑飞鸾闻得到。
对他来说,这就是全世界最敏感的味道。
它像浓雾里的一只白蝴蝶,时而消隐,时而现身,顽劣地捉弄着郑飞鸾。郑飞鸾感到口干舌燥,忍不住释放了一点Alpha信息素,它便上了钩,扑闪得频密了些,然后又频密了些,渐渐积蓄起力量,冲破3型信息素织成的遮天迷雾,满心喜悦地向郑飞鸾扑来。
甜蜜的芬芳无孔不入,暴雨般冲刷着郑飞鸾的肺腑。
它也等待了太久,寂寞了太久,撒娇般渴求着Alpha信息素久违的疼爱。它们在血液里亲密地融合、纠缠,俨如一对至死不渝的爱侣。
就是这种味道。
从来没变过。
郑飞鸾闭上眼睛,深深呼吸,仿佛吃下了一颗定心丸:他的Omega安然无恙,还在原处等着他。
而几步之遥处,何岸却连站也站不住了。
像是一下子变了天,一会儿是闷在蒸屉里的炎热,一会儿是置身冰天雪地的严寒。冷热反复交替,他的脸色越来越差,嘴唇青白,不过几次呼吸之间,鬓角就淌下了一重又一重的汗。
颈后突发刺痛,被人拽住了一根神经不断晃动似的。那神经贯通全身,又异常敏感,晃起的晕眩与反胃化作滔天巨浪席卷而来。
在剧烈旋转的视野里,屋檐、栏杆、秋千、日光、九重葛……还有郑飞鸾笔挺的身影,都被一支笔搅成了扭曲的色块。
他想忍,却愈发止不住胃里呕吐的冲动。
天空倒悬了过来,脚下的地面松松垮垮,比扯散了的棉絮还要软。他怎么也找不准重心,左右跌了两步,一个不慎绊住台阶,身后的柱子就像消失了,整个人突然仰面往后倒去。
“何岸,怎么了?!”
郑飞鸾大惊失色,匆忙抢前一步,在他栽倒的瞬间把人抱住了。
一坠一停间,惊醒了熟睡的铃兰。
小孩儿起先还倦意朦胧的,可鼻尖一动,嗅到空气中郑飞鸾的气息,忽然就吓懵了——她记得这味道。
出生前就深深烙进骨子里的恐惧,她稚嫩的小脑瓜全部都记得。
这味道的主人,一心要她死。
她睁圆了乌亮的眼睛,泪水不断在眼眶里打转。可她一声也不敢哭,抿着嘴,掐着呼吸,像只瑟瑟发抖的小羊羔,拼命往何岸的肩窝里缩。
但她的Omega爸爸已经自顾不暇了。
被郑飞鸾揽着,前后左右都笼罩着磅礴的Alpha信息素。它唤醒了何岸体内一股巨大的痛苦,沉钝的,翻涌的,扼住他的脖子,昏昏沉沉直往深渊里堕。
手臂逐渐失了力气,怀中的孩子似有千斤重,拦也拦不住,挣动着就往下滑去。
何岸醒过来时,小院子里闹腾腾的,模糊的视野里影影绰绰全是人。铃兰的啼哭声响彻耳畔,尖利、嘹亮,一声声刀割般疼着他的心。
他发觉自己正坐在长椅上,旁边簇拥着大团大团的雪绣球。约莫三四米远处,郑飞鸾正沉眸望着他,脸色铁青,薄唇紧抿。
而在他前方,挡着一个魁梧如山岳的男人。
是戴逍。
他这才安了心。
小铃兰得了戴逍爸爸当靠山,刚才努力憋住的眼泪现在翻了倍地往外洒,好比委屈泄洪,扯开嗓子就是一顿嚎啕大哭,一边攀着戴逍的肩膀不松手,眼泪鼻涕全往上糊,一边拿屁股对着郑飞鸾,死活不肯给正脸。
客栈另一侧,程修左手一只拉杆箱,右手一串饺子包,正在吭哧吭哧地引导新来的姑娘们进房间。
这群姑娘热爱八卦,见院子里两A一O加个娃,明显是有状况,剧情似乎还挺精彩,一个个都踮脚伸脖子地围观,想弄明白这俩高挑有型还不同款的Alpha到底结了什么梁子。
姑娘甲:“修罗场吧?”
姑娘乙:“看着像。”
姑娘丙:“修……修罗场?都挺帅的,谁绿谁啊?”
“什么修罗场?!”程修听得脑仁疼,指着郑飞鸾对她们说,“穿西装那个,看见没,家里是开连锁酒店的,跟我们戴老板是在进行……那啥,正常友好的商业洽谈!”
姑娘们表示将信将疑。
程修才不管她们信不信,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一股脑儿全给撵进了房里。
还没见面时,郑飞鸾就对戴逍心怀敌意,此刻公开见了面,亲眼看到铃兰黏着戴逍找安慰,他根本克制不了愤怒的信息素,双手捏拳,手背上青筋怒暴,每一分气息都带着利刺。
戴逍也不是吃素的,天生不会写“孬”字,长腿稳稳一跨,肌肉收紧,扛着铃兰就跟他杠上了。
两位Alpha爸爸的信息素在小院里剑拔弩张、无形厮杀,铃兰傻傻一愣,紧接着一嗓子嚎出来,哭声惊天动地,音量比之前更上一层楼。
郑飞鸾:“……”
戴逍:“……”
郑飞鸾心疼孩子,眸色一沉,压了压满腔怒火,迅速收去了攻击姓信息素。戴逍不做趁人之危的事,也跟着放弃了对峙。
虎狼抬爪,小羊羔脱离险境,总算哭得弱了些,一抽一噎地打起了哭嗝。
何岸忍过那阵不适的晕眩,松开了按胸的手。他扶着长凳慢慢站起来,朝前迈出一步,越过了戴逍的保护。
“何岸?”
戴逍怕他摔伤,立刻伸手来扶,被他轻轻按了回去:“别担心,我没事的。”
何岸又往前迈了一步,抬头看向郑飞鸾。面对来意不明的危险访客,他的语气格外平静:“郑先生,你说想谈一谈,是吗?好,我和你谈。”
他还不了解郑飞鸾吗?
躲不过的。
郑少爷纡尊降贵,拨了奢侈的一天假期亲自光临,无论目的为何,必定是不肯善罢甘休的。青果客栈住着十几位客人,还住着他心爱的孩子和朋友,每一个人都该不受惊扰,继续过他们宁静的小镇生活。
他招来的麻烦,他必须自己解决。
郑飞鸾却皱紧了眉头,不太确定地问:“你刚才……叫我什么?”
郑先生?
从前你叫我的时候,分明连姓都舍不得带。
何岸没有回答,只说:“你跟我来。”
他目不斜视,一步一步走向了客栈大门。擦肩而过时,郑飞鸾再一次捕捉到了那缕幽微的铃兰香。
它太淡了,就像喘息在裸芯上的最后一星火苗。
见底的烛油难以为继,哪怕想带着深深的爱意亲吻它,唇齿间呼出一阵风,也足以将它毁灭殆尽。
第三十九章
“您点的热可可,请慢用。”
街角的奶茶铺子,穿红围裙的店员姑娘端来一只马克杯,摆在了郑飞鸾面前。杯中热气袅袅,波纹一圈又一圈漾开,飘出了浓郁的甜香来。
郑飞鸾将它往前推了推:“当心烫。”
他凝目看着何岸,指望他能与从前一样喜欢。何岸却没伸手来拿,只是安静地在对面坐着。
郑飞鸾面上有些难堪:“不喜欢吗?”
何岸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兀自沉默了片刻,问道:“你想谈什么?”
“谈……我们。”
郑飞鸾意外地卡了壳,像个毫无经验的谈判生手,闷了好一会儿才吐出话来:“谈谈过去发生的事情,谈谈你离开渊江的这一年,谈谈……你怎么才愿意跟我回家。”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特别想握住何岸的手。
年幼时,燕宁找他促膝长谈,也总爱握住他的手。燕宁曾教他,假使一番话承载了十分情感,光靠嘴巴说出来,再真诚也只得七八分,剩下的两三分,要借着掌心的热度、指尖的触抚才能穿过隔阂,完好传进对方心里去。
他想要何岸明白他的心。
但何岸不喝热可可,双手仍收在桌下,他握不到。握不到,就不踏实,纵有千言万语也不敢讲,怕讲出了口,剖心析肝的丢失大半,反倒是几个无关痛痒的字眼漏到何岸那儿,轻估了他的心。
他以前对何岸做过太多混账事,一桩罪,一抔泥,严严实实裹住了他的心。如今想把心捧给何岸看,那团泥却堵得不见一条缝,实在无可奈何。
“何岸,说说话,我想听你说话。”郑飞鸾哑声道,“怨我的也行,骂我的也行,说说话。”
何岸望着他,勾起唇角笑了笑。
飞鸾,你怎么了?
这一点儿也不像你。
从去年初秋到今年十二月,一年半过去了。他们再一次相对而坐,桌上依然是一杯相似的热可可。
说真心话,单论相貌与气质,郑飞鸾还是何岸最喜欢的样子。
衬衣永远挺括平整,袖口永远一尘不染,肩宽,背直,脸部线条俊朗而硬气,一双剑眉横斜如刃,底下是深邃的眼眸,教人读不出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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