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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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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都市情缘

  平时酸韩小芸酸得最起劲儿的那几个人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沉默了很久。
  被人疼惜是生活里的一勺糖,虽然甜蜜,但无法改变贫穷的本质。
  昔日的同事到韩小芸家来看望她,提着百货站新进来的江南点心和内蒙火腿。
  她们身上穿的新氵朝的衣服叫什么名字,韩小芸的男人说不出,她们提的皮包是什么洋气牌子,他也不懂,但他依稀记起,以前他媳妇是这些女人里最漂亮最耀眼的那一个,当年有数不清的王八蛋想请她看电影。
  那时候他手巧的亲娘给没出世的孩子做了许许多多的小衣服,冬天的夏天的,刚出生穿的会跑路穿的,能一直穿到3、4岁。可饶是他再怎么粗心大意,翻了翻衣服也觉得那些花色非常眼熟。
  似乎都是大人的旧衣服改成的。
  他蓦然发现,人活着并不是吃饱就行了,他媳妇应该过最好的生活。
  孩子出生在正月十五,是个男孩,邻里都来恭喜。
  男人觉得无所谓,他并不怎么喜欢孩子,他更喜欢他媳妇。这小东西在他心里纯粹是子凭母贵,他连看都懒得看。
  韩小芸生完娃睡了一大觉,一觉醒来巧笑倩兮,依然是十几岁的少女模样,还没出月子身材就恢复得和从前一样了。男人把家里能抠出来的钱敛了敛,拿其中的一大半到他媳妇从前上班的百货站买了一块贵得无人敢问价的纯羊毛呢,给韩小芸做了一件大衣,剩下的钱交给他娘,当作家用。
  他自己一分钱没带,出去找活干了。
  临走之前,他跟韩小芸说,你要是能等我,明年我一定给你买比这更好的,要是明年过年我没给你买,或者你不想等我了,就穿着这件衣服,趁年轻,想去哪就去哪。孩子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扔在家里。
  男人在矿井附近跟一帮眼里只有钱的人混在一起,里面有民,有官,也有警。这些人各有各不能退缩的理由,不要命了才敢在这儿混。
  他混了不到半年,站对了队,跟了个明白人倒卖原煤,赚得了第一桶金。那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桶金”,一捆捆百元大钞用大号的旅行袋才装得开。
  不到中秋节他就回了老家,县城里小小的百货站他根本不放在眼里,直接到省城把最时髦的羊皮手套、金扣儿小皮包,水貂毛大衣一口气儿全买了回来,比工薪阶层的消费水平高到了不知哪里去。
  韩小芸当然还在家,和他娘在一起带孩子。彼时他儿子刚刚会自己坐起身,胖胖的可爱得不得了,但他对这个小吸血鬼没有好感,抱都没抱就催促韩小芸给小子断奶。
  韩小芸换上新行头,对着镜子转了个美美的圈,无意中感叹了一句:嫁给你真好。
  她男人其实是有点陋习的,游手好闲久了的人都有这么个毛病:有今天就不考虑明天。
  男人回来的路上抱着旅行包,估摸着这些钱养韩小芸一辈子不成问题,本来打算以后就在家逍遥自在,再也不上矿了,可听了这话,他又想到总是推陈出新的百货商店,和那些他还没买过的金银首饰,珍珠翡翠。
  在家呆了几个月,过完年,他狠下心出了门。
  这回他摸清了门道,把本家的兄弟也都叫上,共同赚了第二桶乃至第二十桶金。煤改消息刚传出来时他身边的所有人都在破口大骂,惶惶不安,而他当机立断掏钱建起了“腾飞洗煤厂”。
  从那时起,他不再是二道贩子,摇身一变成了当地著名企业家。
  那些年最流行的不是去英国、美国旅游,是去俄罗斯。
  男人带着韩小芸和他的一干兄弟以及家属们去俄罗斯旅游,导游领他们玩的地方有一个马戏团,白天表演狮子钻火圈,晚上表演“特殊专场”。门口的洋妞穿着另女人看了都脸红的三点式,身材高挑丰满,浑身散发着热情奔放的香味,手里拿着一张中文纸牌,画着鲜红的大嘴唇,写着“男士观看”,门票一千元人民币一张,表演到天亮。
  导游狎昵地笑笑,拢着手小声说这是必看的节目,不看就白来了。
  他们兄弟几人手里的钱多得是,区区一千而已,眼都没眨就买了票,霎时间,身边几个白天买洋货买得红光满面的媳妇们一下子六神无主起来。
  导游在旁边开导,大意是劝说“男人平时挣钱多辛苦啊,出来玩就是放松放松”云云。
  在那种环境下,媳妇们面面相觑,好像无法鼓起足够的勇气,理直气壮地叫她们男人别去。
  专场表演具体表演了几个小时韩小芸不清楚,她只知道盛腾飞吃完饭就在房间里坐着,看完全听不懂旁白的电视节目,哪儿也没去,像局部失忆一般,提都没提这件事。
  韩小芸早就不上班了,美得越发天妒人怨,依然走到哪都有人酸她。就连摩托车还没普及的年头里她男人开着一辆崭新的桑塔纳带她衣锦还乡时,还有不死心要酸她的。
  男人从车上一箱箱搬下来的都是好东西,昔日和韩小芸一起长大的小姐妹凑到门边嗑着瓜子看,眼见她男人转身走远了,她们就绵里藏针地笑眯眯对着韩小芸道:“也就是你,能天天对着……哎呀,瞧我这话说的,你别往心里去,男人嘛,长什么样儿不要紧,人还不都是俩眼睛一个鼻子嘛。”
  韩小芸从不跟人脸红,只是微笑着解开小皮包,掏出钱夹里的照片扇了扇风。
  有眼尖的人问:“哟,这是谁呀?新出的明星呗?你对象看见了不吃醋嘛!”
  韩小芸含蓄矜持地笑笑:“什么呀,这是我儿子。”
  众人大惊失色!一起长大的姐妹,韩小芸的儿子都已经出落得能上电视了!再回头看看,她们的娃娃还在门口泥巴里打滚儿!
  盛骁仿佛是在娘胎里自主选择基因拼装而成的,充分遗传了盛腾飞的挺拔魁梧,韩小芸的完美脸蛋儿,英俊雅俗共赏,城乡通用,经久不衰,老少咸宜,成为韩小芸屡试不爽的道具。
  说一个人漂亮对这个人的肯定好像还不够,因为后天的改造对人的外表也有莫大的影响,必须是这人的孩子也漂亮,才能连基因也一并证明。
  昔日的姐妹终于不得不承认,韩小芸,确实漂亮。
  盛腾飞拖拖沓沓还没下楼,韩小芸先下来了:“儿子,你回来啦!”
 
第34章 
  韩小芸年近五十, 时光却没能在她身上留下丝毫沉重的痕迹,她下楼的身影依旧像一朵粉花旋转飘至,往那儿一站仍然婷婷袅袅。
  盛腾飞跟在后面, 挂着一脸对于盛骁不先打个电话就突然回家的不满也下楼了, 仿佛这个儿子和他是冤家对头。
  至于盛骁到底是不是盛腾飞亲生的,这一点其实毋庸置疑, 且不说当年韩小芸是个多么矜持自爱的姑娘,就说盛腾飞往百货站门口一站, 别人也不敢不长眼。
  盛骁的几个叔叔都说从背后看盛骁就跟他爹年轻时的身形一模一样, 活脱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小子的长相明显比一般小孩更讨人喜欢, 但盛腾飞为什么这么不待见他亲儿?
  大家都觉得很奇怪。
  盛骁也曾一度感到很无辜,直到后来他懂点事了,渐渐发现每次他一开门, 家里的气氛都很祥和,而他一走进来,空气就开始变得凝固、尴尬。
  盛腾飞的二人世界容不下第三个人,亲娘勉勉强强,亲儿越远越好, 要不是碍于韩小芸在, 他二十多年前就想对刚能听懂人话的盛骁说:我给你盖个房子, 你出去住吧。
  韩小芸看到儿子回家高兴极了:“你爸的裤子怎么在你那儿?先放一边, 坐下我看看你。”
  这一看她就看个没完了, 既挑三拣四,又百般心疼, 嘴里不住地骂他没良心,骂完了又嫌他没吃胖,说他在外面没照顾好自己。
  韩小芸年轻时做家务的水平稀松平常,饭菜烧得也马马虎虎,好在她命好,后来干脆十指不沾阳春水,不怎么干活了,现在只有“儿子回家”这种大事发生才能劳她亲自出手。
  她用小刀把水果切成小块,拿牙签一个个扎起来摆在小盘里,在盛骁吃水果时她从盛骁身上揪下来了不知哪儿沾到的一根羽绒。
  她儿子身上掉下来的一粒灰都是白的,更别提捏下来一点儿东西是多么有趣的事了。韩小芸捏得乐在其中,不一会儿又发现了两三根,兴奋得不得了。
  喂食,顺毛,母子俩就像自然界里的两只动物,雌姓把崽儿揽在怀里疼爱。
  这种时候雄姓的存在显得多余且破坏气氛,盛腾飞坐在另一张沙发上保持缄默。见韩小芸捏毛捏得起劲儿,他终于找到了开口的时机,见缝插针开门见山道:“你和任矿长家的小子还有没有联系?”
  盛骁被塞了满嘴的水果:“没有啊,早就不联系了。”
  盛腾飞似有不满:“为什么不联系?你们不是同学吗?”
  “说多少遍了我跟任远不是同学。”盛骁不耐烦,转而对韩小芸解释,“他在西矿高,我在县一中,这俩校名都不一样,怎么当同学啊?是不是啊妈?”
  “是呀。”韩小芸道,“你爸太忙了,爱忘事。”
  盛腾飞学问不高,但脑子非常好用,他并不是爱忘事,只是他潜意识里希望这俩人交往密切,关系越深入越好。
  他疑惑地回想了一会儿,又问:“那是初中?”
  “人家上的是矿业集团里面的小学初中,我就在前面那条路的学校上的。”盛骁打消他爹的念想,“你别合计了,我们俩从来没一个学校过,他还比我大一届。”
  盛腾飞沉下脸:“我怎么记得他以前经常来找你玩?”
  盛骁无奈,睁大眼反问:“谁不喜欢找我玩?”
  并非盛骁臭美,而是当年事实确实如此。
  盛腾飞一开始建的那个小洗煤厂不到一年就回了本,其后几年一直像个大型ATM机似的不停地往外吐钱,但他当时是为了尽快和政策接轨随便找了块地皮建的厂,后来有关部门的要求一严再严、检查的项目年年增多,那个小厂就应付不了了。
  彼时他累积的资金和资源在同行业中已经遥遥领先,大手一挥,没怎么勒紧裤腰带就找煤炭工业设计院的专业人士重新设计了一个。后来几经扩建改造,选煤厂越来越科学规范、技术集中,无意之中还成了全国中心选煤厂里的行业标杆。
  西北地区人家喜欢生儿子的风气相当严重,和盛腾飞有业务往来的人每家每户少说都有一个小子。大人们在酒桌上推杯换盏,小子们也在底下称兄道弟,一来二去自然就相熟了。
  盛腾飞乐于见到盛骁跟矿井领导们的儿子交好,这对于不单独依附某一个矿井生产经营的中心选煤厂有数不清的长远利益。那年采空区地表沉降问题初显,矿井引入重介质选煤将部分煤矸石不出井回填势在必行,具体怎么CAO作还没有传出风声,只知道个体选煤厂前景似乎不甚明朗。
  在那种情况下,盛腾飞一个矿都不想放过,巴不得他儿子能和周围所有矿长的亲儿拜把子,确保将来原煤获取途径和数量不受影响。
  盛骁不负他爹所望。他上高中时正值盛腾飞的厂房又一次扩建,盛腾飞单建了个小楼给男孩们当娱乐室,流行K歌时装修了一间K歌房,流行网吧的时候装了一间机房,再加此地有盛骁在,自带招蜂引蝶效果,那幢小楼很快成了男孩们的小型娱乐中心。
  十几岁的男孩们不知疲惫为何物,前一晚半夜才散场,第二天早晨就偷偷从家里随便摸一辆车,说来就来,任远也是其中之一。
  盛腾飞忽道:“任远结婚了。”
  偌大的客厅霎时间静了一瞬。
  盛骁直面他爹的目光,不知自己该作何表情。
  静默了几秒,他小声试着问了一句:“随我的份子了吗?”
  韩小芸:“放心,我给你随了,包了个大的。”
  “嗨,吓我一跳。”盛骁朝韩小芸可怜兮兮地拍拍胸口,“我爸吓我,他不说话我以为没随我的份子呢,那多不显好啊。随了就行,结就结了呗,跟我说干嘛?”
  “你不随人家也不一定想得起来你。”韩小芸笑道,“他结婚的时候摆了200多桌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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