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你翻山越岭 作者:小合鸽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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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真不是第一次给邵明音表演演奏曲,但用鼓是第一次。手鼓的节奏感在冲击上确实比吉他强,但由于没有其他乐器的配合,好听是好听,但单调也是真的,邵明音听他打鸡血一样拍了十来分钟,实在忍不住了,问这演奏曲的名字叫啥。
梁真脱口:“死之舞。”
“死之舞?”邵明音眉一挑,“不像啊。”
“哟呵!你这是怀疑我音准啊!”梁真受到了挑战,掏出手机找到个乐队现场演奏的视频,招呼邵明音过来。
两人一起坐在床边上,肩膀靠着肩膀,梁真把其中一个耳塞放到邵明音耳廓里,塞得轻了他怕耳塞掉下来,用力了又怕自己轻重把人给弄疼了,他正迟疑着呢,邵明音就自己要碰耳塞,梁真手还没松开呢,邵明音就捏着他的手指握住力道,整个过程邵明音的目光都落在梁真手机上等加载,梁真却总有点心虚地往邵明音耳朵上瞥了好几眼。
“Saltarello的死之舞啊。”邵明音说着还伸了个懒腰,声音里也有哈欠,“我还以为是G小调那个。”
“啥啥啥?”梁真一脸懵逼,“啥G小调。”他关了视频又关键词查了查,才发现同名的还有首著名的钢琴曲。
“那你也不应该带个鼓过来啊。”邵明音回想着刚才听到的旋律,“你应该带个手风琴过来。”
“警官你饶了我吧,”梁真顿时愁眉苦脸起来,“就这鼓我都是起早贪黑好几天才学会的,我要是努努力说不定还会个口琴,其他琴我就都一点基础都没有…”梁真看着躺到床上看天花板的邵明音,想了想还是问,“还是说你想听?”
邵明音侧过头看还坐着的梁真,也不说话,不知道是什么迷了眼,邵明音抬手揉眼睛,揉完后眼眶就微微发红,在灯光下闪着,总觉得是带着泪。
可邵明音脸上又是有笑的,挺俏皮的,像是回忆到了什么开心事,梁真一时没舍得打断,就这么看着,他是真的管不住自己手脚,这道理可能和热恋的人管不住对视太久后不亲吻差不多。梁真看邵明音看久了,就总会想这里碰碰那里摸摸。但邵明音不喜欢这种肢体玩笑,他一旦有什么动手动脚的迹象,邵明音会比他都快的抬腿或者出手。
邵明音的身手梁真有一次厚脸皮的赖床上说想睡大床那会儿就见识过了,他只是看上去精瘦,真动起手来没人能在他这儿占到便宜,梁真就纳闷了,难道现在连街道片警身体素质要求都这么高?
所以梁真只敢自己也躺下,他和邵明音都是大腿根搁着床沿,只有上半身躺着,邵明音看天花板,梁真就看他,看那双双眼皮内敛的杏眼,挺俏的鼻子和染着笑的嘴角,邵明音的五官本来就比较柔和,房间里的灯又是那种老式白炽灯,在白光下,邵明音的侧脸就像稍稍地打上了高光。但他的头发还是那么黑,邵明音应该是有段时间没剪头发了,耳朵最上面也被头发挡住了一点,梁真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明知道可能会被打手,还是没忍住去把那力度头发稍稍往上撩。
他手刚抬起来,邵明音就警觉地侧过头来,倒是没压住耳朵,就是能注意到梁真的一举一动,梁真也有点迟疑,可还是碰到了那里的头发,他也又摸到耳朵了,软软的,有点热有点红,让人摸了还想摸。
梁真这人跟着感觉走的,知道不妥,可还是有了念头就下手,后路也找好了,手指一碰到就马上去取下面的耳麦,还真有点像取耳机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
梁真得了便宜,脸不知道为什么就烧起来了,再加上邵明音也没说什么话察觉到什么,他反而觉得不好意思,急不择言道:“你想听我就肯定有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那是手风琴,你要是有个钢琴基础还好,要是从头开始学,你手指都不利索。”
“你想听我就肯定有办法。”梁真执拗地重复,还真盘算了起来,盘算着盘算着他觉得邵明音这话有点微妙,就问:“难道你会?”
他能看到邵明音先是短促地吸了口气,眼眸左右闪烁又是一眨眼,再睁开,邵明音问他:“你看我像是会个乐器的人吗?”
梁真不假思索:“会。”
“会?”
梁真点头,坚持道:“会。”
邵明音没有说话,他躺在里面那一侧,所以右手臂难免就会和梁真的左侧碰到一起,没等梁真反应,邵明音就握住他的手,梁真一瞬间眼睛都瞪大了,这是这么多天来,邵明音唯一的主动肢体接触,可能是因为太难得了,梁真心也加速跳,搞得和初牵一样。
但牵手并不是邵明音的本意,他的手掌很快就摊开了,勾着梁真的手指在那儿摸,这动作有点暧昧的,挠在邵明音掌心,梁真指尖却痒痒的。可等梁真摸到了那本该柔软的地方都有什么,那些粉红泡泡还没吹出来,就已经碎了。
梁真摸到了,邵明音的掌心有伤。
第16章
梁真摸到了,邵明音的掌心有伤。
梁真一个伸手就是要把邵明音的掌心摊开,他想好好看看,但邵明音比他快的抽回手,手肘撑着床站起了身,梁真看着他从眼前走到了阳台,是去收衣服了。
收完衣服后邵明音没马上回来,而是背靠着阳台的门伫了会儿,他有点不是滋味儿的摸了把头发,手放下来的时候他也看到了自己的掌心,绝大多数时候那个地方都是向内的,所以他和梁真面对面吃过不少顿饭,梁真也从来没发现过。
而这又有什么可以需要去发现的呢,谁的右手掌心会留那么深的伤。梁真要是真看到了,会发现那里留下的伤不止一道,只是从大拇指根部往上的那道最长也最深,哪怕现在已经好了,但那样的深度,就算没伤筋动骨,也遭过十指连心的痛。
而现在,邵明音更是万般后悔,他怎么就让梁真碰那里了,还是他主动的。如果等会出去梁真问起来,他连个借口都没想好。
他手往兜里摸,掏了会儿才想起自己戒烟挺久了,除非是碰上了谁,他都会和别人说自己不抽。但现在,被压制的烟瘾突然就上来了,让他想到自己有段时间抽的特别凶,房间里天天都是烟味,他闻着满屋子乌烟瘴气不觉得闷,只觉得心里舒坦了些,这感觉还挺像听梁真弹吉他唱歌的,音乐在安抚人心上的效力不亚于尼古丁。
邵明音知道梁真是抽烟的,他们第一次见面,梁真左手捏着铝制的啤酒罐,右手往后架在椅背上,指尖夹着烟,听到声响后往他所在的门口一瞥,眉目间的那种不羁还没来得及收回来。对于任何一个和毒品沾上边的人,邵明音向来都没有同理心,可回局子后一看资料,知道那小伙子才十九岁,邵明音等尿检结果的时候也挺忐忑,总觉得这小伙子挺有个姓的,要是碰了不该碰的,那太可惜了。
好在最后是虚惊一场,再后来梁真老爱往他这儿跑,刚开始一进屋,他身上隐隐也有烟味,但之后就都没了,身上不仅干干净净的,还有点肥皂洗过太阳晒过的味道,那味道就真的很大学生了,也更符合他的年纪。
所以邵明音肯定不会问梁真要烟,就算有,梁真万一一掏掏出个黑兰州,他肯定也抽不惯。而且抽烟对嗓子总归是不好的,梁真要是也有戒的打算,他怎么好又提起来……
邵明音晃晃脑袋,他都想到哪儿去了,梁真抽不抽烟戒不戒烟和他又有什么关系,他直起身,却又不是很想马上进屋,倒是梁真敲了敲玻璃,拉开门探出头,在吹了外面的风后很浮夸地一哆嗦。
“好冷啊,”梁真看着穿着单衣的邵明音,“你进来好不好啊。”
邵明音差点就回个“好”了,但那个字最终还是只卡在嗓门眼。梁真肯定是不自知的,但那语气和话听到邵明音耳朵里,总觉得他是这个屋子的主人,或者说是一份子。邵明音听着觉得梁真是自作多情反而好了,可事实是,他听着,觉得梁真说得没啥毛病,还挺自然的。
能不自然嘛,十一月都快过完了,梁真往他这儿都跑了一两个月了。邵明音从没觉得时间过得这么快过。他好像昨天才认识的梁真,可今天梁真就有了自己的拖鞋,自己的水杯,自己的碗筷,自己的毛巾,还有自己的一床被褥。那当然不是邵明音主动给的,而是梁真每次来都爱穿那一双,用那一个组碗筷和水杯,毛巾是他自己从抽屉里搜刮出来的,每次用完就挂在最角落,绝不给邵明音占地儿,他每次来都没给邵明音添过乱,他只要一来,电视里的《好易购》就再也没响起过。
如果说刚开始梁真能留下是因为他脸皮厚,强行参与进了邵明音的生活,那么现在,梁真还能留下离不开邵明音的默许和纵容,梁真渐渐不再是个突然出现的外来者,他在这个小公寓里有痕迹。
点点滴滴都是在不经意间留下和渗透的,如果他有一天突然不来了,邵明音再打开电视机,听到那两个主持人一唱一和的推销,肯定会记得想起,曾经有这么个人弹着吉他,给他唱故乡的歌。
邵明音进屋了,他收的是警服常服,就直接挂在玄关的衣架上了,这样明天也方便穿,梁真已经把行军床摊开了,挺着背直直地坐在那儿,仰着头看邵明音的一举一动,特别像只忠心耿耿的大狗。
邵明音也没什么好忙的,洗漱完后换了睡衣,就也要床睡觉,但梁真还是之前的姿势,也不说话,就是看邵明音,邵明音没觉得被冒犯,就觉得有这么一束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那感觉挺特别的,好像自己是被关心的。
好像自己是什么重要的。
邵明音没掀开被,而是踏着拖鞋走过来了,没几步他站到了梁真面前,梁真仰头看他,直到从他的眼里读到了许可,梁真才握住了邵明音的右手,然后低下头,看那曾经一度鲜血淋漓,如今已经留着不少旧伤痕的掌心,大部分已经很淡了,只有那道最深的还依旧凹凸不平,像个烙印,一辈子都刻在那里无法被磨灭。
而就像在第一个晚上主动留下梁真,现在,也是邵明音主动让梁真摸那个地方,像只刺猬在信任的人面前袒露柔软的肚皮,他主动给梁真看那隐藏地很好,却实实在在受过伤的地方。
邵明音在等,他当然不会实话实说,但只要梁真开口问,关于这些伤哪里来的,他总有理由借口搪塞过去,可梁真看了很久,久到邵明音都想先开口了,梁真才很轻地笑了一声。
梁真抬头,在创伤面前,笑总是有些不合时宜,邵明音正觉得别扭,后悔自己今天持续搭错了神经,他都要把手抽回来了,他听到梁真开口了。
梁真仰头看着他,对他说:“还真是矛盾密布的手啊。”
就在邵明音陷到那个眼神里的下一秒,在那一瞬间,梁真的手指穿过他的右手手指,十指交叉着握住,梁真的左手掌心贴着邵明音的右手掌心,梁真道:“抓住了。”
邵明音的手指细微地抖动了一下,并没有像梁真那样指尖落在对方的手掌背上,但也没有抽回,他感受到指根有经络在跳动,一下又一下,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梁真的。
而梁真就像是能共情,能感同身受,他继而松开手指,四指托住邵明音的手掌背,只有大拇指在掌心轻轻地摸,他问邵明音:“当时是不是很疼?”
邵明音不知道他指的是哪个当时,含糊道:“不记得了。”
“那…”梁真再次仰头,“你这样,算是和我分享了一个你的秘密吗?”
“我还没告诉你这些怎么来呢。”
梁真没接着问,两人都是沉默,梁真还是在摸邵明音的右手,不看掌心那一面,邵明音的手是很好看的,手指纤长白皙,指甲圆润,中指上连握笔的茧都没有。梁真没再将他的掌心翻过来,而只是握着。
“你要是想告诉我,你总有一天会告诉我的,”梁真道,“而且你已经给我看了,我……”
梁真犯难了,总不能说自己很开心吧,那毕竟是伤,但邵明音会给自己看,不就证明邵明音信任自己嘛,他当然开心啊。
而邵明音随后就把手抽回了,又恢复了往常的那种神情,食指在梁真的脑门上一点,梁真借力,就直接仰躺到那张行军床上了。
“我们认识才几天?”邵明音垂眼看躺着的梁真,“你就和我‘总有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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