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你翻山越岭 作者:小合鸽鸟子
Tags:甜文 现代
或者说,会有多少人能听出这首“喜剧说唱”表层下的严肃和悲凉底色,当这首真的发布了,它的评论区又会有多少人冷嘲热讽,说这样的歌也算hiphop。
“这就是hiphop,”梁真没有丝毫的动摇,“我们写的唱的都是真实发生在温州的,这就是hiphop。”
“而只要它够真,它就能打动人,就会有人愿意去挖掘歌曲背后的深意。”
出专辑前梁真有想过专门给《新江南皮革厂》搞个歌曲封面,因为这首歌和梁真以往的风格完全不一样,也和专辑里其他的歌基调大相径庭,他想做一个区分,但封面具体什么样梁真也没什么构想,倒是邵明音听了之后提议去木山街道拍拍照片,毕竟梁真歌词里的外来务工人员都住在这里。
于是在某个星期天的下午,轮休的邵明音和梁真一人骑着一辆温州公共自行车,就这么漫无目的地穿过这个街道管区里的每个村庄。
那其实是梁真第一次骑温州的公共自行车,和邵明音在一起之后他都数不清自己到底有多少个第一次。那也是五月初,骑车时风迎面吹过依旧带着丝丝的凉意,带动路边四季常绿的香樟树叶莎莎作响。这是南方最好最亮丽的时节,当梁真大着胆子张开双臂拥抱那春风,他那件藏蓝与灰色相间的格子衬衫也被吹得扬起一角。
然后他会停下,像四驱车漂移后的刹车,梁真会一脚踩地一脚依旧踏着踏板,半侧地身子面朝着跟在后面的邵明音,等邵明音慢慢悠悠地跟上了,他就又欢快地加速往前骑,反正就是一定要骑在邵明音前头。
他是在一片厂房废墟前停下的,他拍了张照,邵明音说这样的废墟木山街道还有不少,梁真就突发奇想,想每个都拍过去,然后拼接成一整张做歌曲封面。
于是邵明音就带他去,也就这么骑在了前头,他对这个街道这个城镇是如此的熟悉,以至于连哪块农田上的违章建筑被拆后无人收拾都记得清清楚楚。刚开始梁真还会和他闹着玩,一定要贴着他的自行车骑。
但越到后面梁真就没一开始笑得那么开心了,拍了大概七八个废墟后邵明音又要往下一个地点骑,他原本以为梁真会跟上,踏板踩了两圈后他回头看,却发现梁真还是停留在那片废墟前。
“梁真?”邵明音喊了他一声,随后推着自行车走过去,走到梁真边上。
梁真没有回应,而是弯下腰,膝盖也弯下的蹲着。他的手穿过那片土地上肆无忌惮生长的杂草丛生,再站直了腰板,他手里捧着一抔土。
那是南方的泥土,黑的,湿的,梁真凑近地嗅了嗅,他闻到了草木特有的丝缕清香,他看着那即使荒废也滋养了一大片绿意的南方的土,他说这样的土地要是在兰州该多好。
——这样湿润而肥沃的土地要是在干旱的兰州,没有人会舍得在上面建造钢筋水泥。
可人心又都是一个样的,当能看得见的利益摆在眼前,谁又会考虑土地的感受。
当违章的砖瓦被拆迁队的挖掘机铲平碾碎后掉落到良田里,良田会不会也觉得疼。
梁真问邵明音,这样的废墟还有多少?
邵明音没有立刻回答,像是计算未果,他对梁真说,不少。
就没人管了吗?
已经没有用了,就没人管了。
梁真将那抔土握紧了,当手掌再次摊开,他看着泥土嵌在掌心的痕迹,他想土地会不会也和人一样,在被动的改造和遗弃后觉得疼。
如果说人被抛弃的时候会痛,会有人去写去唱去记住这份痛,那么土地被抛弃了觉得痛,却是连喊一声都做不到。
那天邵明音带着梁真拍了木山街道大大小小四十多个农田上的违章建筑的废墟,刚好够梁真拼成一张封面,在最后编辑上传的那一刻梁真也突然觉得犹豫,哪怕他知道自己肯定会把《新江南皮革厂》放进专辑里,但有那么一刻,他也会犹豫要不要把这首歌撤下来。
然后邵明音就说,点击上传吧。
“你说,明天会不会有很多人说这首歌沙雕?”
邵明音没直接回答会还是不会,他只是对梁真说,你们在做一件很有意义的事。
邵明音说,这首歌和包含在其中的感想是温州给你的,这里面的“我”也就是你的一部分,是你在这座城市生活过的证明。
邵明音说,你要相信懂的人自然会懂。
梁真一笑,他点上传了。
梁真的数字专辑是凌晨上传的,传完之后就抱着邵明音睡大觉了。Rapper很少是靠专辑赚钱,梁真也一样,对销量多少并不在意,他执意要出张数字专辑完全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一个小心愿,从今天起他也是个有专辑的人了,歌手这两个字也更名正言顺。所以梁真万万没想到他第二天一起床一看手机,后台专辑的销量就有了三位数。
梁真第一反应是有水军,看看手机又看看邵明音,虽然心里很激动,但还是没把人叫醒,就是叫醒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第一句应该是告诉他专辑销量的好消息,还是问邵明音是不是给自己买水军了。
于是趁邵明音还迷糊着半睡半醒,梁真就翻应用的后台,想看看自己的专辑到底是谁买的,果不其然有十来个个账号是几十张几十张买的。
但那十几个ID特别的别具一格,并且都拥有同一个关键词,梁真越看越郁闷,一郁闷就念出来了。
“我爱地理?”
邵明音也差不多醒了,听到梁真的声音后他带着鼻音的“嗯?”了一声并且睁开眼,梁真就给他看那几个ID。
“地理使我快乐?”邵明音也念出来了,“地理使我升华,我七选三地理要拿100,我地理学考要拿A……”邵明音往下翻,看着那十几个名字里都有地理的ID,问梁真:“这怎么一回事?”
“我也不知道啊,”梁真有种白捡到钱的懵逼感,“这个很爱地理的…同学?变着ID买了我五百多张专辑。”
梁真已经不揣测水军是邵明音了,他现在开始思忖会不会是宋洲,但如果是宋洲,那ID也应该是“我爱高云歌”,“高云歌使我快乐”,“高云歌请多看我一眼”……
“我知道是谁了,应该是薛萌,”邵明音说着,脸又往被子里埋,是不想起床,“他班主任教地理的。”
梁真万万没想到会是好久不见的薛萌,但点开新歌的评论区,看到那个热爱地理的ID连发了好几条“彩虹”和“吹气”的emoji表情,也觉得那十之**就是薛萌了。
梁真想有个吹不出彩虹屁又穷得只剩下钱的温州土豪歌迷真好,正在心里乐呵着呢,他低头看到邵明音伸了个懒腰,并且毫不遮掩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角稍稍溢出的生理泪水也沾上了睫毛。
这和平时的邵明音完全不一样,而这副毫无戒备的模样只有梁真见过,梁真瞬间就热起来了,又钻到被窝里头和邵明音闹,是问他讨奖励。这让上班从不迟到的邵明音到了中午才去的警局,赵宝刚见他一脸餍足的样,本想劝一劝他说年轻人要节制,可当他看到邵明音那样笑——他说不好,他就是能看出不知不觉中邵明音的状态和之前的三年完全不一样了。
他看到那样笑的邵明音,只能把白菜被拱的那种辛酸和不舍暂时的埋在了心里。而当有一个天赵宝刚从某个微信公众号里头听到梁真的那首《新江南皮革厂》,看到那篇规范严谨如论文的文章详细分析了这首歌里的荒诞和真实以及歌词背后的人文关怀,赵宝刚嘴上依旧埋汰觉得搞说唱不靠谱,但私下也会偷偷摸摸去听梁真都唱过什么歌了。
而梁真也确实火了,在地下圈里的火。
借着《梁州词》和那场battle比赛,梁真在去年就有小火一把,但不算成气候。当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在自己擅长的技巧和声音优势上继续稳扎稳打,梁真却出了首《新江南皮革厂》和《翻山越岭》。前一首歌的评价直到很多年以后也是两极分化,有人觉得好,有人觉得梁真是在投机取巧故作逼格,不管是哪种说法梁真都没有回应过。直到多年以后,已经是说场圈名副其实的OG(originalGangstar,又称老炮)的梁真聊起这首歌,基于年龄和阅历,他会说写歌词其实就是写诗。
你会为了心爱的姑娘写,会为了抒发感想写,会为了留下些存在过的证明写……写诗的理由有千种万种,但当你落笔并且完成,你的读者真正从这首诗里读到什么,那最具有共情的部分其实还是出于他们自己个人的经历和故事。所以比起或直白的布道和说教,真实的才是更打动人的。比起直接的告诉,坦诚的展现或许更能勾起更深层的共鸣——这是诗和歌的力量,这本质也是文字的力量。
这也让梁真面临其他衍生问题,比如他经常会被问到,如果按照他的说法,那么到底有没有另一个人能走进创作者的精神家园,不求百分之百的感同身受,但至少是能让您不后悔用“契合”这两个字来形容。每次遇到这种问题梁真都会笑,给出的答案也从未变过,那就是他很幸运。
我很幸运,梁真道,不仅有这么一个人,而且他从一开始就在我身边。
那是多年以后的梁真,对音乐和创作的热爱从未改变,一如少年心姓的二十岁。二十岁的梁真虽然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在写诗,但他已经写出自己满意同时获得外界认可的歌了。其中《翻山越岭》的火爆程度更是完全超出梁真想象。说唱圈里最不缺的就是《翻山越岭》这种讲梦想讲未来的,但最缺同样也是《翻山越岭》这种rapper能自己唱hook还唱的好听的。而当无数歌迷因为这首温柔的歌被梁真圈粉,在评论区刷屏的留“呜呜呜怎么会有这么好听的hook”,她们并不知道唱这首歌写这首歌的人正在一个不足四十平米的小出租屋里,和他的爱人一起趴在床上看同一部手机,一个人握着一个人往下翻评论,在看到那句真情实感的“呜呜呜怎么会有这么好听的hook”后邵明音会笑,梁真就会凑到他耳边,只给他一个人哼那副歌的旋律……
梁真的歌火了,梁真也开始排巡演。在犹太的共同策划下梁真第一次巡演排了五个城市,都是江浙沪包邮地区,时间从七月到八月初,并且最后一站才是温州。等一切都安排就绪妥当,梁真还有小半个月的空闲,本想好好休整,但一想到薛萌砸的那五百张专辑的钱,梁真总觉得要给《新江南皮革厂》拍个mv。
而为了体现新,梁真决定要勾个脏辫。
第47章
梁真:我想勾个脏辫。
邵明音看到那条消息算是想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催了梁真去那么多回去剪头发,梁真总是“再说”,原来是老有预谋。
邵明音:你这是通知我一声还是咨询我意见。
梁真:乖巧.Jpg
邵明音:……
邵明音让梁真把照片发来看看,梁真却卖个关子,说等会儿他就来警局了,让邵明音当面验收。邵明音今天不值夜班,就问梁真晚饭要不要在警局的食堂吃,梁真没立即回,五六分钟后他给邵明音打电话,说他在警局门口了。
“怎么不进来?”邵明音也到下班的点了,边接电话边往外面走,等他到了警局旁边的露天停车场,他看见了那个悠闲的倚着老桑塔纳的梁真,突然就停下了脚步。
这时候天还没完全暗,但亮起的路灯已经照在了停车场上,同样也包括那个少年。梁真还是穿着早上出门那一身,黑帆布鞋鞋带系得松松垮垮,深绿色工装外套里是件领口有做旧破洞的灰棉T,显得整个人随意又精神。他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手拿着手机贴着耳朵,冲邵明音笑的时候他的声音从眼前和手机里几乎是同步传来。
“怎么?”梁真问邵明音,“你老公帅得你走不动路了?”
邵明音听完就把通话挂断了,但他随后想从旁边绕到驾驶位的意图也很快被梁真看穿。梁真拦住了他去路,被左右阻挡了好几次后邵明音就再次停下了脚步,手也随梁真愿的摸上了那新发型。
梁真没染,除了被剃短的鬓角两侧,其他头发都被编成约莫七八厘米的辫子,有几根上还套了有雕刻花纹的旧银珠子。邵明音原本以为这样的脏辫会很硬,因为梁真发质本来就不软,但真摸上去了,那脏辫却不点也不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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