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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蔷薇之名+番外 作者:江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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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现代

  “妈妈!”她抬高声音喊。
  主位上的人放下刀叉,金属和陶瓷轻微碰撞,发出冰凉的响。他右手拇指上戴着一枚暗紫色钻石戒指,钻石切割成古板的方形,直径近乎与拇指等宽。那戒指有些年头了,是世代相传的家族主人的标志。他捏起铺在腿上的餐巾沾一沾嘴角,然后将餐巾放在桌子上。
  其他人不约而同地放下餐具。
  爱丽丝偷偷瞄一眼端坐在主位上的乔治亚·德·葛林若,再抬头看看对面眉目低垂的兰波。她把餐巾扔到餐盘里,红棕色餐巾一角吸满酱汁,沾污的黑在蔓延。
  她哗啦站起来,“我用好了。”甩下这句话,她微仰头,视线下移,扫过对面人的头顶。
  奥劳拉瞪着一双剔透的大眼睛,怔愣地目送那位阿姨离开。小孩子天生会被运动的东西吸引,餐厅里只有离开的爱丽丝是动的,其他人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妈妈!”她扭头转向兰波,从椅子上跳下来,像只小鹿一样蹦到兰波腿边,伸手抬腿要往兰波大腿上爬。
  兰波迅速把孩子抱起来,他垂着眼睫朝主位点了下头,起身将要走开。
  “等等。”他突然发话,兰波僵立在原地,几秒钟之后才转回身。
  他说:“过来。”
  兰波作势放下奥劳拉,他摇头,“带她过来。”
  兰波一时没有动作,他不催促他,右手手指弹钢琴似的轻点桌面。
  在这里他根本护不住她。兰波圈着孩子的胳膊暗自收紧,奥劳拉双臂搂着妈妈的脖子,脑袋靠在他耳边,有点怯懦又有点好奇地瞧着乔治亚。
  他往前走两步,抱着他的女儿。
  “要,”乔治亚抬起手。这一刻潜意识战胜理智,兰波做出侧身的小动作,正好避开乔治亚伸向奥劳拉脸颊的手。
  乔治亚动作和言语一齐停顿,他睨着兰波,细细观察他的面目。兰波呆滞地站在他面前任他打量,他眼眶里闪着碎光,是倔强的不肯流出来的泪水反射的头顶的灯光。
  还是那个别扭的孩子。乔治亚嘴角上扬。
  他蜷起食指蹭一下奥劳拉的脸颊,动作相当轻柔,她脸上沾着少许酱汁。“要干干净净的。”他郑重其事地告诉奥劳拉。
  小孩子听话地点点头。
  乔治亚拿餐巾擦手,失去对他们的兴趣,点头示意兰波可以离开了。兰波忙不迭抱走奥劳拉,走出餐厅时他低头将脸颊贴着孩子发顶,身体像一张包装纸包裹他的宝贝。
  奥劳拉在他怀里挣扎,她问他:“妈妈为什么不理劳拉?爸爸在哪里?劳拉想他了,我要爸爸。”
  天真的小孩为难她的母亲,兰波边走边安抚她,「爸爸给劳拉买礼物去了,劳拉想要什么礼物?」
  “我要爸爸!”
  兰波摇头,佯装生气,「这个不可以,爸爸不在这里。」
  “嗯……劳拉饿了,想吃蛋糕,要带草莓的。”
  兰波推开卧室门,他放下奥劳拉,站在门边看着奥劳拉在房间里跑来跑去,这个小场地是兰波唯一敢让奥劳拉自由活动的场所。他锁门外出,不久之后带回一块奶酪蛋糕。
  「我问过了,没有草莓,这种蛋糕也很好吃。」所幸奥劳拉不挑剔,她只是失落了一会儿就开开心心地趴在床上吃起来。兰波坐在床沿,奥劳拉没忘记旁边的妈妈,自己吃一口,也要喂兰波一口。
  他只咽下一口蛋糕,甜腻就涌到嗓子眼儿,兰波本想压下这种不适感,可他越忍越恶心,最终冲进洗手间,伏在洗漱台上剧烈呕吐。
  熟悉的感觉,当初他怀着奥劳拉就是这样,胃里时不时翻江倒海。
  兰波不知道乔治亚是否得知他再次怀孕的事,乔治亚没有举动,兰波完全是在夜间飞行的昆虫,无时无刻不心惊胆战,怕下一秒一头扎进蜘蛛网里。
  肚子里的这个还没来得及显怀,兰波温柔地抚摸自己的小腹,希望肚子里的宝宝能乖一点。奥劳拉吵着要爸爸,兰波何尝不想凯文迪许能在他们身边?他太累了,身心俱疲,然而他抬头从镜子里看见了奥劳拉,小小的一只,抱着洗手间的门框,仰望他的背影。
  他立马挺直腰板,打开水龙头,污秽随哗哗作响的流水冲入下水道。
  「劳拉应该保持安静,尤其是在餐桌上,不要大喊大叫。」兰波收拾餐盘。
  “劳拉没有大喊大叫。”她像只小尾巴坠在兰波身后,抱着手臂,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嘟嘴,皱着眉,灰绿色的眼睛水汪汪的,很是委屈。
  「不可以说话,其他人习惯了安安静静用餐,劳拉是不是应该学会考虑别人的感受?」兰波俯身捏捏奥劳拉的小肉脸,露出一个微笑,「妈妈需要把盘子送回去,你自己待在房间里不可以乱跑乱跳,磕到碰到会很疼的。」
  他好不容易把奥劳拉留在卧室里,转身差点撞到人。勺子在餐盘里蹦跳,兰波用另一只手压住即将坠地的餐具,摸到一手奶油。
  是他继父。
  兰波低下头,偏移半步挡在门把手的前面。
  “你在紧张什么?”他嗓音低沉,盘旋在兰波耳边。
  兰波摇头。乔治亚用食指轻飘飘地抬起他的下巴,弯腰靠近兰波苍白的脖颈。他靠过来的时候,兰波全身汗毛似乎都绷紧竖起,神经拧成一股细绳。
  乔治亚轻轻抚摸着他脖子上的伤疤,不无遗憾地感叹:“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当初我费了好多心思让你身上不留一丝疤痕,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你不懂爱惜自己。”他得出结论,放开兰波的下巴。
  “明天去医院看望你母亲。”他双臂礼节姓的环住兰波,鼻息喷在脸上,一个干燥的吻印在兰波鬓角,他说:“早点休息吧。”
  壁灯一盏接一盏延伸出去,走廊里渐渐出现明暗分割,窗外的天幕还停留在灰蓝色,星点稀疏,室内已经是封闭起来的昏沉,如死潭里的水。
  卧室门外,兰波壁灯下的影子停留许久,才找到自己的方向。
  隔天不是个好天气,雨水黏黏糊糊地冲刷着玻璃,氵朝湿的泥土味道冲挤兰波的腹腔,让他反胃。
  他站在病房外,透过玻璃看那张宽敞的病床,葛林若夫人深深陷在松软的被子里,像极了死人躺在棺材里。
  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兰波怀疑乔治亚给他母亲做了前额叶切除手术。仆人把她安排在哪里,她就能安静地在那里待半天,也不认人,谁都认不出来。
  医生说葛林若夫人是慢姓肾衰竭,晚期,病危通知书已签字,没有治疗价值了。兰波在等这个结局,他早就预料到今天,从他知道母亲每天要吃过量的治疗精神问题的药物时起,他就预料到结局会是这样。
  她精神越来越脆弱,身体越来越差,在山顶庄园的存在感还不如她从疗养院带回来的那只蓝眼睛黑猫。
  奇怪的是,兰波在病房外竟然有点不自在,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这点不自在是悲伤。不像爱丽丝见到病危通知书后缩在乔治亚怀里痛哭流涕,滑稽程度堪比没有天分的演员排练的第一幕悲剧,兰波的悲伤淡淡的,在他周围萦绕。
  兰波伸出手,奥劳拉把小手放进妈妈掌心里,他牵着她跟在其他人身后,经过一扇忘关的窗,雨点倾斜着跳到兰波颈侧。乌云遮盖的天,暗沉沉的,仿佛回到故事的起点。
  –
  博纳先生曾是布宜诺斯乐团的首席大提琴,有着令人惊叹的演奏技巧。他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很少再出现在公众面前,但他乐于指导那些聪明的孩子。
  “再练一遍吧,我的孩子,下大雨,你妈妈可能堵在路上了。”博纳先生坐在靠窗的沙发上,他身后就是坠落的灰暗天穹。
  黑发白肤的少年双腿夹住大提琴两侧,保持琴体稳定,左手飞快按弦,琴弓与琴弦摩擦,琴曲跳跃。这是首极需要技巧的快节奏乐曲,不适合如此静谧的雨天。兰波闭眼感受音符与身体的共鸣,结束时鲜红的嘴唇勾起弧度。
  正在这时,门铃一响,博纳先生的保姆打开门,进来的不是他妈妈。
  那是个衣着华贵气质忧郁的中年男人,他摘下帽子露出细软的金发,金灿灿的,让兰波联想到雪地里的阳光。男人见到博纳先生房子里的小孩有点惊讶,但倏忽就隐藏起自己的情绪。
  “你终于来了!”博纳先生热情地迎接他,跟他拥抱了两次。
  他是博纳先生的好友。兰波得到这样的信息。
  金发男人坐在钢琴前,优雅地脱下手套,他摘下拇指上的暗紫色戒指,和手套一起放在钢琴上,指尖摁动黑白琴键。
  琴声与雨声交织,雾起,街灯亮了。
  作者有话说
  A 线进入回忆模式了,推荐BGM 《DOLLHOUSE 》玩偶之家。
 
第42章 B线
  媒体人需要具有灵敏的嗅觉,即便对象只露出一点尾巴尖,也要抓住这点尖儿把剩下的通通刨出来。当新闻发布会上的记者们注意到S国最高执政官凯文迪许·卡佩左手时,他们激动不已,瞬间获知什么样的内容能让明早的报纸大卖。
  尤其是发布会进行到后半段,两国建交的相关信息基本都透露出来了,媒体关注的重点就开始跑偏。
  “执政官阁下,今天两国建交值得庆贺,我们发现您还有另一件喜事,可以分享一下吗?“
  台上有两位领导人,媒体的炮火全被一枚素戒吸引到凯文迪许身上。他国领导人乐呵呵地瞅着凯文迪许,标准的围观群众的表情。
  新闻发布会的主持人努力维持现场秩序:“请在座诸位不要提问无关问题。”
  这些人能进入发布会现场,自然是行业里翘楚的人物,事情不能直接问,那就拐弯抹角地问呗。
  一名打扮干练的女记者终于拿到话筒,她快速简洁地回顾历史、展望未来,做好充足的铺垫,“这次是总统阁下及夫人来访,夫人参观了我们的学校、艺术馆……为两国文化交流做出贡献……未来执政官阁下回访,我国是否会有人扮演类似的角色呢?”
  凯文迪许心情不错,有几个瞬间甚至让摄影师抓拍到他似乎在憋笑。他接受了这个问题,向记者致谢,“感谢您的提问。建交之后,两国之间的交流交往必然会越来越频繁,而且是大规模的、全方面的、持续不断的往来……”官话要说全。
  “两国间积极的互动增加是大的趋势,该有的总会有,该来的总会来,一切顺其自然吧。”一语双关,凯文迪许没有正面回答女记者的问题,话语里的隐藏信息却使人无比兴奋。
  这是真的要结婚?!
  大新闻来得猝不及防,接下来,执政官阁下更是贡献了一张低头看戒指的特写图。他不经意地低头,灰绿色的眼眸微敛,嘴边浮现一个浅浅的酒窝,视线落在自己左手,左手无名指的戒指异常明显。这个画面后来被网评为年度最高调的秀恩爱行为。
  绯闻主角还隐在幕后。当关于第一夫人身份的猜测满天飞的时候,兰波从市政厅出来,在旁边的小巷里迈进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
  “你就这样出来?没有要收拾的东西吗?”凯文迪许单手搭在方向盘上,倾身给了兰波一个吻,边亲边抚摸他的下颚,摸猫似的,有点痒。
  克里姆宫那场舞会之后,凯文迪许不知被什么刺激到,忽然开窍。
  从前兰波觉得他冷冰冰的,像荒原上的月亮,始终与人保持一定的距离,不可追寻,高高在上。所以在凯文迪许跟他坦白心意时,兰波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惊吓,害怕和疑虑接踵而来。
  自己有什么是凯文迪许可以利用的?凯文迪许哪里不对劲?我是不是暴露了?
  疑虑归疑虑,他莫名其妙地没有推开凯文迪许,事后回想起来,兰波归咎于那晚喝的酒度数太高。
  现在,凯文迪许有点……粘人。他今天下午离职,本是一桩小事,凯文迪许却奇迹般地出现在市政厅门口。
  兰波一时难以接受这种转变,他阖起牙关,轻咬对方的嘴唇。凯文迪许抿着嘴放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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