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浪精 作者:晓神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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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栖然眼睛一眨。
“我今天吃药了。”他说。
他以为赵孟在担心他复发头痛情绪失控,遂告诉他,让他放心。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赵孟却说,“我也想听听你的声音。”
宋栖然的眼蓦地瞪大了。赵孟却没给他继续惊讶的余地。
“晚上想吃什么?”他问。
宋栖然压低了眉头,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他想,工作忙的时候,拿便利店的便当凑合一顿解决问题也是常有的,他回忆了一下经常光顾的便利店货架上码放的东西——
“黑椒牛肉吧。”他说。
赵孟思考了一会。
“也成,”他回答,“我应该会做。”
然后在宋栖然回味过来那句话什么意思之前,挂掉了电话。
赵孟在值班室看微博,就是从清河康复中心拿回来的传单上注明的那个账号。里边有一些当年从康复中心出来的患者投稿来的长故事,他看了置顶和日期最新的那几个。
康复中心里真的什么病人都有。有父母把子女送进去的,有子女把父母送进去的,其中有一条长微博是志愿者代为记录的,事主今年都有八十多岁了,是康复中心收治过的年纪最大的病患,在原配的丈夫去世十多年后经人介绍又认识了一个组成新家庭,半路夫妻感情不错,头先过上了几年安生日子,再后来新老伴突发心梗,被送到医院急救,一查,坏了,得住ICU,ICU一天一万多,退休金又没几个,老太太一时急了,要卖房子,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便立刻觉得她疯了,结果这么大一把年纪的人,半夜里来一辆救护车就给强行拖走了。进去里头也不知道过了什么样的日子,强制治疗治到尿失禁才被家属领回去,回去的时候老头子早死了。后边的事也不知道了。
赵孟划着鼠标心里一阵唏嘘,他也不知道账号里这些个搜集来的故事到底是真是假,只从里边看出一股扑面而来的绝望气息,简直想象不出康复中心里头究竟是什么鬼样子。不过几乎每篇微博都提到一样共通的东西——康复中心的物理治疗实验室。
魏小龙说过的,那就是个电击室。
赵孟看的那条置顶微博里就有写,是拿两个磁极直接贴在脑袋两边太阳穴上,连着细细的电线,再接上一台控制器,输出的电流大小精准到毫安,反正是保证弄不死你,但能叫你生不如死。收治的病患进去以后会分配宿舍,每栋宿舍都有管教,管教看谁不爽了,就拿进电击室来威胁,在里边待的时间久些的都形成条件反射,别的什么不用做,光听到电击室三个字,能有直接吓到尿裤子的。
赵孟甩了一下鼠标关掉页面,那些描述刺痛了他的眼睛,他不愿意再看。他原本只是想试一试能不能从里边找出当年宋栖然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的蛛丝马迹,现在看来,也幸得宋栖然是忘记了,魏小龙说过,就因为他想不起来,所以治疗才一直很难进行,但赵孟想他肯定不会让宋栖然知道这个账号,他也不会让他试着去回想,关于治疗中心的事,他一个字都不会在宋栖然面前提起。
他不想伤害他,哪怕只是为了治好他。
他点开账号主页下的私信按钮,给博主发了条消息。
“你好,我想向你咨询,你们已经整理好的康复中心当年的收治案例里,有没有细致到个人的,我想找一个人的诊疗记录。”
大约过了十分钟,对面的消息发了回来。
“你是谁?”
“一个当事人的朋友,我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等待又持续了十几分钟,不过这次对面倒也干脆。
“对不起,我无法信任你。”
赵孟摇摇头,也没在意。
“你们经营这个账号还有很大现实风险吗?”
“会有的。我们被举报过很多次,很多病友现实中也经受了很大的压力,才最终决定站出来,我有义务保护他们。”
“没事,我能理解。”赵孟打字说,“那要怎样你才可以信任我?”
“你为什么要帮你的朋友?为什么不是他自己来?”
“没有为什么,我喜欢他。”赵孟回答,“但我觉得这事挺糟心的,我不想他自己弄。”
对面沉默了一会。
“你可以把身份证照相发来吗?”
当然可以。赵孟掏出身份证放在桌面上,三下五除二用手机拍了照,也没裁剪也没马赛克关键信息就给对面发了过去。
“赵先生,”这次对面直接用了他的姓氏来称呼,“请容我们考虑一段时间,如果我们觉得可以答应你的请求,会用这个账号再联络你,届时,我们或许可以见面谈。”
“好的,多谢你。”
赵孟发完这条信息对面就不再回复了。也不算什么进展也没有吧,他想。一早已经过了下班时间,赵孟长舒一口气,关掉了网页站起来,拎上一个小兜去了最近的超市。
他买了洋葱、青红椒、黄油和牛肉,又装了几样常用食材进兜里,再抓上两捆买一赠一的巴氏鲜奶去付了账,然后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去了宋栖然家,走到家门口他才想起自己还没有这间屋子的钥匙,好在老天有眼,宋栖然今天竟然破天荒的准时下了班,门被打开的时候赵孟还一阵后怕,主要是怕速冻的东西化了冰以后就不新鲜,进屋以后他连解释也没解释就冲去了厨房,反把宋栖然一个人晾在了客厅里不知道该干什么。
他没想到赵孟会来,更没想到赵孟是来做饭的。下班到家后他早已换上居家服,这会探头探脑隔着厨房的玻璃拉门偷瞄赵孟在洗手池边有条不紊地处理所有食材。赵孟动作很娴熟,挑起牛肉的隔膜和筋腱来手稳刀快,一丝不苟,牛肉腌上之后他又去做酱汁,将洋葱切块打碎,小火融化黄油以后开始煎炒,最后黄酱油和新鲜胡椒下进去的时候整间厨房都已经弥满黑椒汁的香味,赵孟舔了舔匙子,他不是西餐胃,因为宋栖然说想吃,菜谱才临时从网上找来,好像做起来也不大难,总归不像超市货架上现成的酱汁那样刺鼻,味道要柔和很多。他自顾自点点头,拆开一包真空蛤蜊肉。
就因为他这种全程始终如一的从容表现,在厨房门口犹豫着三进三出的宋栖然最后发现自己好像确实什么忙也帮不上是个挺多余的人,又不好意思打搅赵孟,晃回客厅左顾右盼最后眼神一亮,拆开一盒牛奶分别倒进电视柜上摆着的两只杯子。
等赵孟端着热腾腾的黑椒牛肉回到饭桌边的时候就看见宋栖然已经板板正正地坐下,在他自己的位子和赵孟的位子面前分别摆好了一只盛满新鲜牛奶的杯子,那两只杯子是一对,宋栖然的是只兔子,赵孟的这只是条狗,他灵机一动把它们找了出来摆上,现在正两只手摆在膝盖上一脸振奋看着赵孟,眼里一闪一闪,像在等着他开口表扬。
赵孟真的很想承认,那场景看起来是挺撩人心动的。但他放下盘子,在宋栖然的头顶一摸,又把那只小狗杯子推了回去。
“这是情侣用的,咱俩现在这样,还不算情侣。”
宋栖然的肩膀又垮了下去。前后两秒的对比太过强烈,赵孟差点笑场。
“可你过来给我做饭,你的东西都在我的衣柜里。”
“那是因为我要住进来。”赵孟耐着姓子回答,宋栖然猛地抬头,因为那个动作,赵孟的手从他的头顶滑落,贴在了他的面颊上,宋栖然的脸很热,发烫,就像他看赵孟的眼神,满满全是难以置信的惊喜,赵孟抚着他的脸,心下也一片柔和,
“乖,从今天开始我住过来陪你,每天给你做饭吃。”
“可是只有一张床。”
“我们就睡一张床。”
“这样都还不能算是情侣吗?”
“你得喜欢上我才能算是啊。”赵孟笑着对宋栖然说。听者皱着眉头,看上去很是为难。
“那……如果我想和你一起睡呢,那可以吗?”宋栖然问。
赵孟想说我们不是本来就打算睡在一起吗,一转念看见宋栖然正扭扭捏捏地偷瞟自己,突然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当即要命地一硬。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赵孟压抑住在餐桌前面姓骚扰老实孩子的冲动,把宋栖然拉到面前吧唧亲了一口额头,才揽着他的肩膀回答:“只要你觉得可以的时候,就行。”
他仰头盯着吊顶上晃眼的水晶吊灯,心想,这时候要还死撑着说不行,那也太假了。
第二十二章
上次赵孟咨询过的那个微博账号这几天一直没有动静,赵孟觉得自己也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便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另一条线索,市六中。
说起来,那也算是宋栖然度过高中三年这一重要人生阶段的地方,如果能有机会回去看上一眼,打听打听,说不准还能找回一些当年的痕迹。可赵孟刚做辅警那会的片区也在市六中,因为11.4的案子,他对那地方有点心理阴影,这么多年了一次也没再去过。
哎,逃避不是办法,赵孟左右犹豫了一阵,从微信通讯录里翻出一个叫何淼的名字,决定先跟那孩子联系一下。
何淼十年前认识赵孟的时候只有十七岁,现在其实早不是什么孩子了。只是他至今依旧坚持每年逢年过节都要给赵孟发红包和祝福的习惯,虽然人跑到外省去定居已经很少回来,也一直没有把同赵孟的联系断掉,按照他的话说,毕竟赵孟对他,那是救命的恩情,就算十年间统共没见过几次面,那也是断不能忘的。
十年前的11.4,艺考班幸存下来十一个学生,何淼是里头唯一一个男生。赵孟在涵洞找着他们的时候何淼还能走路,雨下得太大,涵洞已经开始积水,赵孟便先把唯一的男学生拽起来吼了几声,吼得何淼整个人筛糠似的抖起来才勉强回神,最后两个人一道将受伤的同学一个个往外抬。那时候赵孟已经受了枪伤,雨水混合着血水淌的半边身子都是红的,沾了他自己一脸,也沾在何淼的衬衣上。那男孩吓坏了,虚脱混合着惊吓,让他的动作像个僵硬的人偶,等涵洞里的水位已经抬高到脖子深,他才忽然吓坏了一样跌坐在洞口,脸色苍白得和纸一样。
赵孟先是过去照着他的后脑勺猛拍了几下,他吼他,拉着他远离溢水的洞口,又把他拽到雨势勉强稍小些的树下和其他已经失去意识的学生一起,然后他摁着何淼坐下,拍了拍他的后背,抱了抱这个已经不会说话的男孩。一分多钟以后,何淼才开始哭。他抠着赵孟身上的衣服,都像要把那些布料抠破似的。赵孟不记得他究竟哭了多长时间,他自己失血过多,没多久以后意识也跟着恍惚起来,等到再有记忆片段的时候,市里已经委派人到病房里给他送表彰来了。
给何淼发信息的时候其实赵孟挺有负罪感。他自己懂那种感觉,并不想把经历过当年不幸事件的孩子再带回到那一天的记忆里,这才一直避免同他们产生直接的联络。打听宋栖然的事之前,赵孟先东拉西扯了一通,故意绕开话题,最后才问何淼能不能帮他一个忙。
何淼没几分钟以后就回复了消息,口气很爽快,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我想和你打听个人,也是六中的,叫宋栖然,你和他熟吗?”
信息立刻就回了过来。
“我们一个班的。”
“那高考以后还有联系吗?你们知道假期里他都去哪,做过些什么吗?”
“高考之前那阵他就已经很少来画室了,班里的同学都忙着备考,基本没人和他有过什么接触。”何淼回答,过了一会,他主动打来一句,
“哥,他是个同姓恋。”
那句话让赵孟皱起了眉头。人在说话时都会带着潜台词,何淼平常并不是个多直接的人,他会这么突兀地打过来这行字,是在担心赵孟并不知道这件事,他怕赵孟因为不知道一条关键信息而和一个不该扯上关系的人扯上关系,所以即使说出来倒胃口他也还是要说。至于当事人的隐私问题,那不在考量范围以内。
赵孟的心情忽而变得很不好。
“你怎么知道的?”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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