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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浪精 作者:晓神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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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年上 甜宠

  要说不一样,却只存在最细微的差别,那差别非常奇妙,却也诡异——赵孟拿在手里拍照的那副画上,赵孟画像部分靠近右胸口的地方,多了一颗简笔勾勒的心。
  画是所有同学一块画的,每一根线条,每一块色块都是讨论的结果,何淼完全不存在任何关于那颗心的记忆。他在脑中捋过一遍所有参与了创作的人员名字,发现自己漏掉了一个人。
  11.4事故的当天唯独没有参加写生活动的宋栖然。
  一根看不见的线打脑海中穿过,将所有线索联系了起来。何淼打了个寒颤。
  他瞬时转过头去看向赵孟,发现后者也与自己一样,盯住了画面上那颗心的位置,赵孟的表情中隐藏了巨大含量的情绪,就像狂风骤雨,只是无声。他没言语,整个人即便只是像那样坐着,也散发出令人动容的气息。
  何淼听见自己卡了壳的声音。
  “哥……你和宋栖然……你俩,是不是认识?”
  那句话叫赵孟回过神来。他还记得自己上次与何淼谈论起宋栖然时对方话里话外所体现出的敌意。赵孟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平静地看了何淼一眼。
  “你真的是很不喜欢他吗?”他问。
  何淼噎住了。他没想到过自己竟然会有一天从赵孟的嘴里听到那句话。
  “要真是那样,我替他道歉,行吗?”
  他没再继续追问下去了。
  那天,尽管何父何母盛情挽留,赵孟还是没有留下吃饭,他告诉两位老人家里还有人在等着,他得赶回家,做两个人的饭,然后两个人一块吃。
  他出了门,人都已经快要拐下楼梯口消失不见的时候,何淼追了出来。他在赵孟背后叫了声“哥……!”,表情难言,但最终还是走到赵孟身边,将手里的一张硬纸片交给了赵孟。
  那是他从书橱里的相册里抠下来的东西,是远在11.4的悲剧发生之前,艺考班的同学都还活着,大家都还相处融洽的时候,一次出游时跑到商场里照的一套大头贴。当时打印了许多张,人手一份。
  他保留了自己手上剩余的部分,而将有宋栖然的几张,给了赵孟。
  他没说原因,赵孟也没问,只真诚地说了声谢谢。
  照片上的宋栖然是彻彻底底的少年人模样,仿佛不知愁苦为何物,对着镜头摆出花儿或爱心的手势,笑得无比热烈开怀。那是赵孟所不知道的年月中被宋栖然给丢掉的模样,他曾经完整地错失了它们。
  他无法想象,当年那个少年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偷偷地跟随过他,为他唱过歌,送过饭,在并没有任何人通知自己参与的画作上,悄悄地,秘密地画下过一颗心。
  那天进门的时候,赵孟用上了全身的力气狠狠抱住了宋栖然。突然撞进怀抱的宋栖然发出一声猝然的惊叫,但赵孟没有放手。他把宋栖然扛在肩膀上,背着他在屋里来回地转圈,转到背上的人一边嬉笑一边敲打他的脊梁骨嚷嚷着快放我下来。
  宋栖然以为那不过是赵孟一时心血来氵朝的玩闹。他挂在赵孟身上,并看不到男人的表情,不知道此刻的赵孟几乎用上自己全部的克制,才没有当场说出所有事。
  背着他的男人有无数的话想对他说,谢谢你的苹果,谢谢你的心,谢谢你曾经喜欢过我,从过去,到如今,只喜欢过我一个。
 
第四十章 
  国庆假的最后一天,赵孟提前去派出所值班了。宋栖然在家用电脑整理假期结束后第一天公司晨会需要用的资料和表格。他接到一个电话。是他最意想不到的人打来的。
  打给他人是赵琳。打那通电话的时候她已经背着双肩包拖着行李箱在长途客运站下车了。她是专程到省城来找宋栖然的。
  宋栖然披上一件外套就开车去接她。那时已经接近中午十二点,他带赵琳到距离最近的一家靠谱西餐厅去吃午饭。一整路上,两个人的话都不多。
  在赵孟的老家时,赵琳并没有亲历父亲和大哥剑拔弩张决裂的全程,但她不笨,不是猜不出这其中的关节。那天赵孟离开得太匆忙,并不知道他走后,家中的情形。一连几日,已经因为心脏问题被医生勒令禁酒多年的父亲又抱起了酒瓶,他喝得不多,全是母亲和弟弟以身相逼拦下来的,但他还是哭了,有几个瞬间赵琳甚至错觉父亲其实只是需要一个理由来表达自己的失落,有没有酒精,喝不喝醉,都不重要。他们原本是极其关怀彼此的一家人,清贫但是安乐,每个人都愿意为另外的家庭成员做出牺牲,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学会了如何表达爱,却始终学不会如何发泄内心痛苦的原因。那是伤人之举,这个家庭的所有人都习惯于将自己的苦楚悄悄藏起来。无论是带着遗憾匆忙离家的大哥,还是闭起房门偷偷喝酒的父亲,他们只是在避免进一步的彼此伤害,但除此之外,却并没有其他的途经来应对眼前的状况,那太超乎他们的经验与能力之外了。
  赵琳亲眼目睹年过六旬的赵父老泪纵横,她吓坏了。整件事发生得都太快,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却也没有想过要去责备大哥和父亲中的任何一方,只是巨大的感情漩涡终日笼罩在家庭内部,让这个年轻的姑娘迫切地需求一条排解的渠道。
  她才二十出头,在此之前人生中所经历过的最尖锐的矛盾,也不过是喜欢的偶像被别有用心之人不实攻击耍大牌或是不敬业弄得自己火很大罢了。那个家把她宠爱得太好,两个她最惯常去依靠的男人却转瞬之间一前一后分别地把自己封闭了起来,让她无防备地落入一种孤立无援,惶恐无措的境地。她原本应该在假期的最后一天启程回到大学所在的城市准备继续投入最后一年的学业,却鬼使神差地退了火车票,和谁也没打招呼的,跑来了省城。
  她不敢去找赵孟,害怕赵孟得知家中的情况也只会更加的愁云惨淡而已。她只能满心抱歉地来找宋栖然,并为此在副驾驶座上捂着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宋栖然将车靠边停了下来。他等了一会,直到女孩最无法自抑的那段悲伤过去,才拍着对方的背平复她的呼吸,然后给了赵琳一个拥抱。他摸着女孩脑后的发辫,就像当初赵琳为他戴上花环时那样动作轻柔,他告诉她:
  “你哥哥很好,吃得不错,也能睡好觉,我会尽我的全力照顾好他,而你的母亲会照顾好你的父亲,他们都有很多人爱,并没有你所想象得那样孤独。反倒是你,你才是那个最需要保重好自己的人。”
  赵琳靠着宋栖然,闻着他身上衣物淡淡的味道,那气味干净、舒服,就和宋栖然一直以来给她的感觉一样。
  “然然,对不起。”她模糊着双眼说。她明白,自己不忍心去打扰哥哥,却把压力和焦虑都毫无保留地带给了宋栖然,而这一切原本并非是他一个人的责任。
  “会好的。”宋栖然笃定地说,“也许你不相信,在遇到你哥以前,我的生活过得一团糟。可自从遇到他之后,好像一切都开始往好的方向发展了。他有这种能力,你要对他有信心,只要给他时间,所有的事都会最终变好的。”
  赵琳点点头,她挨过了最难过的那一阵,在宋栖然怀里轻轻“嗯”了一声。
  到西餐厅时,她终于已经能够笑出来了。在宋栖然为她点餐的时候,赵琳从背包里拿出一封对折过的快递信封,那是她此行到省城来找宋栖然的第二件事。在赵孟带着他离开后,家里收到了一份寄给宋栖然的快递。那是一份奇怪的快递,上边虽然有宋栖然的姓名,电话却是错的,而地址又是赵孟身份证上的。赵家现居的房子是村中宅基地重新分配后再建起来的,门牌地址与最开始的户口本信息稍有不同,因而快递先是被送到了村支书处,之后才最终转交到了赵父的手里。现在赵琳又将它带到了宋栖然面前。
  “一定是有人搞错了。”宋栖然看着信封对赵琳说。
  怎么可能会有人以他的名字往赵孟的老家寄东西。他和赵孟的事,连父母都还不知道,更不要说是连电话号码都搞不清楚的外人。宋栖然皱着眉,都没有打算伸手去接。
  “可里面的东西真的是你的。”赵琳回答。一开始她也觉得蹊跷来着,虽然不太礼貌,但她拆开看过了,这会,她打开信封,拿出里边的纸张直接摊开在宋栖然的面前。除此之外,只有一张猜不出上面有什么内容的光碟。
  宋栖然愣了。他一句不可能的不字还没有说出口,就认出了那些纸上的东西。
  那是画,炭笔素描的人物画像。每一个艺术生在画素描时都有自己的习惯的构图和用笔方式,他看一眼就知道那不会是个误会,面前的几张画确确实实是出于自己的手笔,不会错。
  可为什么他竟然会没有一丁点自己画过那些东西的印象?
  画上的应该是个男人,只有身体的部位,而没有脸,可即便只是部分的肢体,宋栖然看了也陡生出一种要命的熟悉感觉,仿佛那并不是随便哪里找来的几张锻炼人体的习作,而是曾为之下过心血认真对待过揣摩过许久才钻研出的成果。
  宋栖然费解地将它们拿在手里,明明只有轻薄的几张纸,却无端感觉沉甸甸的。他想到了什么,一把抓起落在桌面上的快递信封。在寄件人一栏里找到一个陌生的,从未听说过的名字。
  岳岚。
  宋栖然露出茫然又隐约苦恼的神色。
  “然然……?”赵琳叫了他一声,颇有些担心他忽然的失态,“你没事吧?”
  宋栖然不知道。他的手心开始出汗,连呼吸都不受控制的急促起来。内心深处总有个声音在不停地催促他,抓住那条线索,抓住那个名字,好像那两个字与一样特别重要的东西盘根错节地联系在一起,稍有不慎,便会在寻根究底的过程中弄断整副根系。
  他竖起一根指头,对赵琳做了个“嘘”的动作,然后照着信封在手机上逐个摁下快递信封上寄件人的电话号码。那是个有效电话,宋栖然打通了它。没几下之后,它便被接了起来。
  那个瞬间宋栖然甚至感觉自己都无法正常地呼吸。
  “你好。”电话对面传来一道女声。
  宋栖然皱着眉,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似乎有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划过耳边,对面回答:“我是岳岚。”
  “不可能。”几乎是第一时间,宋栖然毫不犹豫地否决了那个答案,连他自己都不理解何以自己的语气会那么笃定,“你不可能是他。岳岚是个男人。”
  他为自己所脱口而出的话感到震动。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二次了。
  对面沉默过几秒,再开口时,感慨的音色里竟还夹杂着一丝庆幸。
  “你果然没有全都忘记……”
  宋栖然搞不懂为什么岳岚的态度会发生顷刻的转变,他只是直觉其中蕴含着某种陌生的感情,但那感情却让他本能地竖起防备,心下警铃大作起来。
  下一刻,岳岚平复下来的声音又再一次传出来:
  “我很抱歉,一开始我并不想采取这种方式与你取得联系的。然而眼下留给我的时间实在不多了。希望你不要怪我,我有我必须要完成的事,而你的二叔实在把我们逼得太紧,我不得已只能采取这样铤而走险的方式。”
  “你想做什么?”宋栖然问。
  “我想让你想起你该记得的东西,我需要你宋栖然,我想把官司打赢。”
  她话音刚落,听筒中就传来一段音乐。那段音乐那么大声,响得连坐在桌子对面的赵琳都能清楚的听见。
  那是很诡异的一段音乐,充斥着不断重复的高频电子音,旋律却又好像一台就快要没电的唱机,丝毫无法带给人愉悦的情绪。
  对于宋栖然来说,那声音听上去更像是别的东西,他仿佛突然看见画面,一大片穿着同色制服的了无生气的人群排成队绕着圈缓慢的行尸走肉一般地围着一座破旧的小CAO场一遍遍地跑圈。头顶的烈日把跑道的路面都晒化了,他感到烫伤、缺氧、和脱水,感到深而沉重的疲惫和挥之不去溺水般的绝望。
  所有那些感情就像是被压缩过又忽然一下子在脑内爆炸那样回到了身体里。
  宋栖然抖了一下。他几乎是将手机甩到地上的。原本就脆弱的机器被掼到落地之后又弹起,屏幕一瞬间就粉碎了。那一下动作在安静的餐厅留下巨大而突兀的声响,把赵琳吓得整个人一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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