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客 作者:慵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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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有矜道:“我知你的心事,此事日后许有转机,但不是现在!”
“关键之处是这个姓章的,把他除掉,危机不就迎刃而解了?”沈均眉毛猛然一挑,平静无波的心底涌起巨浪:“这个姓章的,当年和谢家密谋夺位,这些年他在朝中杀伐,弄得人人自危——我们何不一并除掉他?”
陆有矜正胡思乱想,冷不防听见这主意。心头一惊,沉吟道:“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吧。”
沈均直来直去的随口一说,并未深想,听陆有矜拒绝,神色又再次平静。
顾同归却道:“重要的还是谢铎对章家的态度——他们如今身在京城,手中又无真正可以调动的兵权,大厦倾颓也不过眨眼功夫。”
顾同归这话倒是对的,领衔亲卫府又怎样,不过是匍匐在最前头的人罢了。
“这半年来,皇上对他愈加冷淡,他总想方设法挽回局面也并无起色。”陆有矜费力地回忆过往被自己忽视的一幕幕,眉头深锁:“不过他位居高位多年了,总不能这几天内无缘无故就出事吧?”
“也许……等待机会的不止有我们,谢铎他又何尝不在观望呢?”顾同归的眼神幽深到遥不可及:“鹰犬只应在朝政不稳时震慑群臣,如今大局平稳,满朝肃清,自然用不到他。而且朝中的大臣多有积怨,如果不出口恶气,怨恨将会成为这个朝代的毒瘤,代代相传——如今正是泄愤的最好时机。
陆有矜已经了然,一勾唇角冷笑地补充:“章家的位置和过往,也恰巧合适承受百官的怒火。”
室中弥漫的杀伐和叵测让人察觉到冷意,沈均压住心惊,轻笑道:“哎呀哎呀,和你们一比,我真是不学无术了——就冲这点我也要把阿临救出来,让他给我作伴。”
顾同归无语地笑笑:“谁让师傅讲书时,你们从不听呢。”
陆有矜抱了双臂:“那定是你们的师傅讲得无味,我给他念书,他向来乖乖听着。”
沈均不知深浅,忙一脸好奇地凑上去:“了不得了不得,陆兄你念什么书能让阿临听进去?我下次能旁听不?”
陆有矜动动唇角,干脆利落地甩出两个字:“不能!”
“我们只需找一个让朝臣义愤填膺的事。”顾同归沉在自己的思绪里,还在很沉稳的布阵杀敌:“把他推到风口浪尖上,让大家口诛笔伐——你且看,谢铎定会严厉处置——他等这个契机已经很久了。”
沈均沉默半晌,喃喃自语道:“能有什么事儿呢?”
“明日再说吧,不急这一日。再过半个时辰宵禁了,你还有路要走。”顾同归揣摩下时间,轻声开了口。
沈均点点头,三人并肩走到小巷口。
漫长的夜晚初露端倪,脚步声在空寂中格外清晰。
沈均接过陆有矜手中的灯笼,突然仰脸问道:“章召每日都去亲卫府吗?”
陆有矜想一想:“若不出外差,每日都在。”
沈均点点头:“多谢。路走到这我就记得了,天色已晚,你们也回去歇息吧。”
第55章 断骨
红云冉冉,拂晓渐渐笼上京城,沉寂了一晚的长街随了朝阳升起渐有熙熙攘攘的叫卖之声。
远处,一辆马车疾速驶来,百姓们遥遥望见那马车的模样,便知车里坐的是谁。忙不迭地向两边躲闪,自动地让出一条路。
端坐车上的马夫目不斜视,在初阳的照耀下横冲直撞地行驶在并不宽阔的石路上。
旁人行动稍慢,就有被鞭梢扫到的危险。
这时,约莫十米外有个瘦长的身影出现在青石板路的中间,像是看不见这庞然大物般。
马夫习惯了别人的躲闪,丝毫没有放慢速度的心思。但那人始终笔直地站在那儿,纹丝不动地等着马蹄逼近自己。马夫猛地勒住了缰绳,疾行的马嘶鸣一声,在离沈均不到半尺远的地方堪堪停住。
马车骤停的力道险些把马夫撂到地上,他惊魂未定,腰上又狠狠着了一脚。章召隔着车帘吼:“你抽什么风!要颠死老子啊!”
马夫平白挨了一脚,火气也窜到极点,马鞭一指那人吼道:“滚开,不长眼的东西也不看看自己站在哪儿了!老子差点撞死你!”
瑟缩着站在路边的百姓们,看到争执又缩着肩膀把摊位移得更远。
沈均慢慢地抬起头,神态中透着对峙的意味。他直视着车夫的脸:“这是京城的路,我为何走不得?”
“你他娘的是要来找死?”那马夫勃然大怒,但他赶时间,没工夫和沈均理论,强压火气随手指点了两个行人:“你们!把他拖走!”
百姓对这种事儿向来敬而远之,被点到的人踌躇地动了动脚步,却一转身钻进人群中。
“不中用的东西。”马夫狐假虎威惯了,从没把行走的人放在眼里过。他鞭梢一震,在半空中霹出凌厉的空响:“赶紧死一边儿去!你他娘的也不看看谁的车,敢在这儿撒野!滚滚滚!”
“你他娘的才滚开呢。”沈均仰起头响亮对骂道:“爷我今天就站这儿了!你还能怎样?”
马夫听见沈均开口骂人,登时怔住,待反应过来,满脸通红地从车上跳将下来,二话不说便提拳朝沈均鼻骨袭去:“找死也不看地方的畜生!”
沈均没有躲避,结结实实挨了这一拳。鼻骨登时酸麻,他本能地抬手捂住鼻子,血却逐渐从指缝中渗出来。
马夫眼中满是暴戾的狂躁,兜头又是一拳袭来。沈均所有的意识顿时被强烈的眩晕侵占了,在耳鸣声中,他强撑着踉跄了几步,重重地倒在了嘈杂的人群前。
围观的百姓爆发出几声尖叫,那马夫抬头看了看,人多眼杂,他不得不有所顾忌。思量片刻,他恶狠狠地踹了沈均几脚,厉声骂道:“算你小子走运,今儿就留你一条命在,识相的快滚!”
待他爬上车,正待催马赶路,一抬头却怔住——方才被打的那人又跌跌撞撞地走回到路中间,血,正滴滴答答地落在石板路上,蜿蜒出一条长长的血线。那人艰难地抬起头,用凌厉发亮的眼眸狠狠盯住他。
那车夫被这目光惊得一颤,心中陡然生出狠毒:“看来你真是来找死的!那我说不得只有成全了!”
他嘴角浮出阴冷的笑意,在马臀上响亮而迅猛地抽了一鞭。
马吃了一记重打,高抬前腿发出声嘶吼,鬃毛激灵地一抖,拔腿狂奔。
马车几乎从沈均头顶飞掠而过,车笲随即狠狠地撞在他的腰上,血污的身子再次砰一声被弹回在地上。在那一瞬,沈均只感到周遭重重人影在飞速旋转,钝痛随即从四肢百骸传来,他闻见一种又腥又甜的气味,这一定是自己的血,但他不知除了口鼻外,还有哪里受了伤……
车子顿时覆盖了身体,俯在车下的沈均只残存了一丝意志。透过模糊的视线,他看到翻滚的车牙即将碾压过自己的左手。沈均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脑海闪过无数念头,但他眸光一闪,依旧用左手紧紧地攀住地面,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等待滚滚车轮……
第56章 倾颓
翌日,此事在朝堂上掀起轩然大波。
在京城,已故前朝首相的儿子是死是活本是无人问津。但此事涉及章家后,有心人便借机生事了。
文臣们被率先点燃了愤怒——奏折中称一介大儒,首相的后裔被一个马夫当街□□,并生生被马车碾断手指,尊严何存?天道何在?对待沈家尚且如此嚣张,不知要怎样荼毒百姓云云……
对于不间断飞向案头的弹章,谢铎始终不置一词,但沉默在这时就是暧昧,并隐含对章家的不满。
官员们飞速的嗅到皇帝心思,再也没有谁甘当沉默的角色,没了庇护的章家顿时成为众矢之的。墙倒众人推,一件件耸人听闻的事儿随即昭然——吞占财产,陷害忠良,妄测圣意。章家被淹没在无数的口诛笔伐里
曾经受过欺凌的官员们终于把憋在胸口的怒气都倾斜在了章家身上。
随即,皇帝派人抄家下狱,显赫一时的章氏像梦境般转眼消逝。
牢门在一个清晨缓缓打开,陆陆续续走出了几十个人,章家一倒,那些影他们倒霉的无辜之人也被释放了。
沈均在京的卧房布置的极简洁,房中有个涂了细漆的作几,上头摆着官窑小胆瓶,里头插了枝野花。沈均正躺在床上,左手的五个指头都缠了纱布。在马车驶过的那瞬间,他左手齐声断裂了。
婉儿捧起丈夫的手,脸上浮现出一抹痛色,抽泣道:“你何苦这样?”
“别哭了。”沈均凝视妻子的面庞,声音是温情的决绝:“我在想我这大半生都被他人左右了。这是我第一次,第一次站出来,婉儿,你要有坦然承受的勇气——这一生,我总要扮次除忍气吞声之外的人。”
婉儿咬咬嘴唇:“你是为了救他。”
“他有难,我不会袖手而立。但这次,我是救他,也是成全自己。”沈均的眼眸突然被某种情绪点亮了,他凝视着妻子的眼睛:“虽有风险,也是个绝妙的时机——我还击了,而不是让他们随意摆弄我们的命数。”
婉儿为他轻柔地擦干眼泪:“你想说的我都懂,只要是你真心要做的事儿就好。”
谢临从狱中出来,来看望自己的挚友兼恩人。
“哟,这不是扳倒权贵的英雄么?”谢临小心翼翼地托着那只软绵绵手看看:“你这手没事吧?”
沈均虚张声势地叹一声:“没想到捧场之人众多,早知如此,英雄就再壮烈些了!”
谢临摇摇头:“看来那车没把你脖子压断你还心有不甘。”
过了半晌,才叹口气问道:“做英雄的滋味如何?”
“疼……”沈均在空中摇摇那只左手,直翻白眼:“不过他压断了我的手,我让他直接翻了车哈哈哈哈。”
沈均扯谢临的袖子:“我现在也算得上你恩人了啊,有个事,你必须好好交代!”
“恩人的头衔还能自封啊……”谢临笑笑:“说罢!”
“恩……”沈均眨眨眼睛,审视着谢临:“那个姓陆的和你是不是关系不一般?”
和煦温吞的日光在房内像水般波动,谢临没说话。许久才道:“你为什么问这个?”
沈均差点跳起来:“当然是看出来的,从见你们第一眼就别扭!你们,你们真……?”
其实这事对谢临来说并不隐晦,如果他是上头的那个,也许沈均一发问他就颠颠地和盘托出了,但如今他在人下,虽说两情相悦销魂蚀骨。但被从小玩到大的朋友问起来,总不是个味儿,谢临没好气地道:“看出来了还问!”
沈均半晌没说话,虽然心里隐约想到了,但被谢临承认还是很吃惊。过了会儿,他耸耸肩,张张嘴,依旧不知说什么。
“而且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也在。”谢临讲起那个一切还未展开的夏日:“那日我们赌追月,你让我去拔一个人的发簪——那人,就是陆有矜。那天,是我第一次见他。”
短暂的茫然过后,沈均从记忆中追溯到了这段模糊的画面。他的嘴巴长得老大:“谁能料到?谁能料到!这真是……”
随着沈均的惊叹,谢临的心再次怦然而动,他无意识地喃喃道:“上天的安排太琢磨不透了……”
在那时,生活已把他磨练地可以冷眼相对命运的任何□□,东边日出西边雨,他却在冷雨中捕捉到了一生的温暖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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