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都旧事 作者:岩城太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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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全靠天上一轮明月给我们照明了,宋清平让我小心,我方说完我看得清,让他别担心,过了一会儿就拉住宋清平的袖子,跟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
宋清平笑说:“殿下此时倒真像是瘸了一般。”
“瘸了就瘸了罢,他们一个个巴不得我瘸了走两步给他们看呢。”
宋清平忽然反手抓住我的手腕,隔着两层衣袖。
随他的动作,他怀里抱着的花枝子落下花来,拂过我的手背,我想许是落在了地上。走出几步后我回头去看,却没能看清什么。
我说:“过了年父皇要我去兵部或吏部做事,与二弟一起。”
宋清平说:“父亲向陛下上折子,要我去史馆跟着蔡史官修史,举子考科举再让我去帮忙抄录文章。”
“这是个你挺喜欢的好差事罢?”
“是,我也想借着这个机会把史书都通读一遍,再来也想看看当下举子们的策论。”
“到时候我就混进你们那儿卖笔墨,你们又是修史,又是抄录文章的,肯定耗笔墨,说不定我还能发一笔小财,到时便请你去吃饭。”
这时的宫道仿佛很长,我搜肠刮肚,把所有能讲的话都拣来讲,才终于回到了重华宫。
等到了重华宫,脱下外裳一抖,才发现那朵梅花是粘连在我的衣摆上了。宋清平从柜子里翻捡出自己想要的那个铜瓶,往里边灌了点水,又把梅花枝子放进去,还拿了我的小刀细细地修剪。
等我洗漱结束,出来时他还在摆弄那一枝花,我也没看出他究竟摆弄出什么花样来。
“可以了,我瞧着挺好看的。”我端起铜瓶,把它放在窗边的高桌上。
待宋清平吹了灯床时,我已经迷迷糊糊地要睡过去了,仿佛在梦里说:“宋清平,多添些碳,不够暖和。”
宋清平笑着应了声好。
这时候我却清醒过来:“你答应什么?我们又不是在九原。”
宋清平他也不知道我究竟是醒着,还是在说梦话,只是劝我:“殿下快睡罢。”
“现在睡不着了。”我仰面躺着,双手枕在脑后,有一搭没一搭地找他说话,“你说话本上说的古时君王为表看重,臣子为表忠心,常同塌抵足而眠究竟是不是真的?”
他不回我的话,他只说:“殿下别枕着手,脑袋垫高了容易做梦。”
“究竟是不是真的?睡一个床就能让臣子对你死心塌地的?肯定不是单纯躺着睡觉,两个人肯定还说悄悄话什么的。不过这君王嘛,可以跟很多的臣子一起,这臣子呢,也就只有君王这一个人,难怪为臣的对君王忠心耿耿。”我很听话地把手收回来,“这也难怪你对我这么好了,我们都一起睡过这么多回了。”
宋清平还是不说话,我就不依不饶地继续问他,非要问出他一句话来。
“宋清平你说。”我伸脚,把他的脚给勾过来,“所谓抵足而眠,是不是这样?”
“殿下的脚冷,莫不是方才出去一趟鞋袜真湿了?”宋清平虽这样说着,却并不闪开。
我胡诌八扯道:“你不懂,道家讲究阴阳平衡,外边的天冷,我的脚也冷,这就叫阴阳平衡。”
宋清平向来懒得辩驳我的一箩筐歪理邪说,便不再说话。
我知道他不愿意反驳我,但还是问他:“你怎么不说话了?”
“为臣对殿下忠心耿耿,不敢忤逆殿下。”
“你活学活用倒是很快。”
宋清平说得对,把手垫高了容易做梦。
我梦见最后我二弟当了皇帝,宋清平做他的丞相,结果那两个人抵足而眠,我裹着被子在他们床边给他们添碳,一边添碳一边问他们够不够暖和。
沈林薄对我说:“沈风浓,多添些碳,朕的宋清平觉得冷了。”
淦!
第17章 这章讲到年节前
宋清平与我自九原回来后,我们一行九个人总算又聚齐了。
自入腊八,燕都城内的礼佛寺每日都有和尚施粥,我们闲逛着到寺院外边,在人群外观望了一阵,想着指定是挤不进去了,转头就要去别处闲逛。
却忽然听见一个小和尚在人堆里喊我们,等到他把我们从后边一个小门带进去的时候,才看见今日施粥的是小皇叔。
小皇叔今日穿了一身蓝布的大棉袍,笑起来又格外慈祥,看上去倒真像是一个大善人。
不过我们都是知道他的底细的,就抱着手在旁边等他。
待一锅粥见了底,小皇叔才拍拍手朝我们走来:“你们下回早点来,也吃点粥,求佛祖保佑你们。”
皇姊道:“我们平日又不做什么坏事,反倒是小皇叔你酒色财气哪样不沾?吃多少粥都没用。”
“我又不信这个,把银子丢在这儿不如丢在河里砸一个冰窟窿,就用那个窟窿钓鱼。是太后凑了银子要我来施粥。”小皇叔摆手,“前几日还召见了道观的女道士,今日又要我来寺院施粥,我根本想不明白太后娘娘到底信的什么。”
这话没人接,因为谁也不知道皇祖母到底信什么。
小皇叔又说:“你们今日去哪儿玩?河上结了冰,外边到处又这么冷。”
“我们随便逛逛,到时辰了就去吃饭。”
“那就去我府上?南边水路正运上来一批柑橘,甜得很,我请你们吃橘子。南边还新来了一批乐师,唱曲子唱得好。”
于是我们一行人就跟着小皇叔往他府上去,路上看见一个身披甲胄的将军骑着高头大马在街上走,沈林薄问小皇叔那是谁,小皇叔只随意瞥了一眼,道:“北疆的,回来述职的吧?”
沈林薄还想说话,但是那个人已经走过去了。
小皇叔从来是个很喜欢玩闹的人,从前他母妃的母家给他留下了很多的铺子,打仗时他全部送给父皇,但是后来父皇就还给他了。所以他虽然并不在朝中任职,却是个不差钱的人。另外我们的书院也是他出钱办的。
小皇叔的宅子很早就被他打扮起来了,廊前堂前一溜儿过去全是最名贵的花草,他一一指给我们看,说它们的名字。不是花草原本的名字,他还另外给它们取了名字,绯烟、静玉、霜燕什么的。
等他介绍完这些花草的名字,就有人来报说乐师已经到了,催我们过去。
小皇叔最后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他的闻香,才带我们过去。
厅子内很暖和,暖和得让人想睡觉。
小皇叔没在主位上坐,等我们都坐下了,才在我们之间挤出一个位置坐下。他很喜欢和我们混在一起。
这时领头的抱着琵琶的姑娘走出来,用软糯的南音问小皇叔要听什么曲子。
小皇叔想推给我们来点,但是想想还是得在我们面前树立起长辈的威信来,正了正衣襟,道:“先来一首《采莲曲》。”
其实我们根本不在乎听什么曲子,我们在乎的是橘子甜不甜,还有中午小皇叔留不留我们一起吃饭。
就在乐师采了一曲的莲子时,我们已经动手剥了好几个橘子了。碰见酸的就借此来显示自己的友爱,全部丢给朋友们吃,遇见甜的便根本看不见自己身边还坐着朋友。
小皇叔也反应过来,我们根本没在听曲子,挥挥手就让他们下去了。
对着我们一群不动赏乐的俗人弹琴,实在是委屈了乐师们,倒不如让他们落个清闲。
小皇叔自己也拿了个橘子慢慢地剥,笑呵呵地说道:“照你们这个吃法,我都能把橘子皮装好几筐买给药材店赚几个钱来花了。”
我们都不说话,他就对我说:“你在宫里没能吃着橘子?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
“是稀罕东西。”我点头,“今年冬天又冷,有的船动不了,一船就运那么一点儿橘子,民间采买不着,宫里采买的全都送到诸位大臣家去了,只皇祖母那儿留了一盘子。宋清平倒是拿了一盘子给我尝鲜,皇姊看见就拿去吃了,这个冬日我还没尝过。”
小皇叔笑道:“谁相信呢?你吃不上橘子。”他说话从来很不避忌讳,想到什么就随口说出来了:“若那时候我做了皇帝,那你就给我做儿子,哪里还会落到冬日里吃不上橘子的地步?”
“你若当了皇帝,恐怕就与皇爷爷一模一样。”据史官说,皇爷爷是个狗屁昏君。
“是啊,所以我才不干呢,累死累活干了一辈子,还留了个骂名。若你皇爷爷还在世,哪里轮得到史官记事来骂他?”
方才我们这一番话得罪了不知道多少人,就是在座的人也不知道得罪了几个。
头一个就是沈清净,小皇叔当着他的面说要别人给他当儿子,他再不喜欢小皇叔也得生他的气。
一个是沈林薄,他想当太子,当了太子自然也就要做皇帝。可小皇叔说自己就不当皇帝,免得遭骂,这也就得罪了他。
可见就算我愿意给小皇叔做儿子,沈林薄也肯定不愿意。
还有一个是宋清平,他过了年要去史馆修史,小皇叔偏生又说那些史官的坏话。
所以小皇叔压根就不能够当皇帝,他若是当了皇帝,指不定哪一日就把朝中所有人都给气走了。
但他是全然不觉的,过了一会儿又说:“我那儿还囤了一些烟火,到时候过年了,你们全过来玩儿。”
等我们在小皇叔府上闹了一日,启程回去时已经不早了,在宫门前又看见那个身披甲胄的人,他这回倒是没有骑着骏马了,只是牵着马慢慢地往外走,看来还真是进宫去向父皇述职的。
不过这人的述职时候实在有些奇怪,大臣们在这时候早就得了假回府窝着去了,就是宋丞相这几日也都在家,哪里有挑这个时候进京述职的?
许是军情紧急罢,我笑自己还没被派去吏部或兵部,倒是CAO心起朝堂上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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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时殿内已经点了灯,魏檐坐在里边喝着茶等我,见我进来便站起来打揖,他总是很客气。
“你怎么有闲时从九原过来?”
我是随便挑地儿坐下的,倒是坐在他的下首,自个儿没察觉,倒是惹得魏檐面上不大自在,我只好又换了位置去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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