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都旧事 作者:岩城太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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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惊醒时天色还暗着,背后出了一身的汗。被子上的熏香仍旧很浓,我把被子掀开,全是这香害的。
桌上的蜡烛还没烧完,只有最后的一截,灯火幽暗。宋清平就躺在旁边,但我没敢转头看他。
方才那个梦实在是太恐怖了,我以后再听不得宋清平喊我殿下了,也不敢对他动手动脚了。这大概就是老天对我一直有的龌蹉念头的惩罚。
我没敢睡,害怕再回到梦里的重华宫去。瞪着眼睛一直挨到天明。
我实在是很对不起宋清平,那一点小心思终究是膨胀了,我这个混蛋。
后来我鼓起勇气转过头去看他,他这个人在梦里还皱着眉头,睡得不怎么安稳,不过我想不会比做那样的噩梦来的更不安稳了。
他要是知道了这个梦,肯定得生气,我该怎么解释?
就说梦都是相反的,事实不是这样的,重华宫那个主动伸手解人衣带,还千回百转的喊人的不是他,其实是我?
或者说我是被逼就范的,这事儿都怪他,其实我根本没想过……好罢,我有想过一点儿,而且一开始我还有点儿高兴,但就只是一点儿,真的。
要不就说我会对他负责的?我做了什么我心里有数,绝对不会抛下他不管。
宋清平仍是睡着,他昨天晚上才答应过我,不会对以后发生的什么事情生气,希望他不要对我生气。
天刚蒙亮的时候我就起来了,随便套上衣服拢着头发去养居殿找父皇。
我没敢回头看,我怕我一回头看会发现宋清平是装睡的,他这个人太了解我,我虽然一直试探他,但是我又很怕他看出我在想什么。
第30章 这章依旧讲到春——意盎然的——梦
养居殿也只亮了一盏小小的灯,侍卫把我拦在外边,我只好在外边拍门叫他:“父皇,爹,臭老头子……”
父皇在宫殿内回我:“你这么早过来?今儿你加冠,是不是高兴的一晚上没睡着?”
“我要真是一晚上没睡那就好了。”
我推门进去,父皇正裹着被子坐起来,从被子里勉强伸出一只手来,一边打哈欠一边招呼我:“快过来,大清早的这么冷,吃了没有?”
“还没有。”我就随便洗漱了两下,也不知道头发梳齐整了没有。我简直是逃一样的从重华宫跑出来的,生怕宋清平在后边追我。
“你怎么了?你是不是三月份不想出去,你好好跟我说,我就派别人去。”
我在床边坐下:“别,您还是让我去罢,我再不走就不行了,我完了。我大概是被宋清平用网给捉住了,趁他还没收网,我得试试看能不能跑走。”
父皇拍我的脑袋:“从头说起,你不会是还没睡醒吧?”
“爹啊。”我抽了抽鼻子,想起那个死活刹不住脚的梦,又想哭了。
父皇有点慌了:“你做什么?你这副样子怎么好像被谁祸害了?还是你祸害了谁?”他抖落开裹在身上的被子就要下床:“朕给你去找宋丞相,你放心,朕给你主持公道。”
我说:“做了个梦。”
“梦里的事情怎么能当真?”父皇爬回床上,说了一句真冷,又重新用被子把自己给包起来,然后教训我,“沈风浓你几岁了?还因为做噩梦的事情跑来找爹娘?说罢,你这回是梦见怪兽,还是梦见巨蟒了?都这么些年了,那些怪兽长大了吗?”
我顿了顿,不知道要怎么向父皇形容这个梦,梦里的场景走马灯一样从我眼前飘过去,又是一层薄薄的纱。最后我只好长话短说,把梦里情形种种全都汇成一句话:“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春——意盎然的——梦。”
“什么……”父皇刚想问我,随后反应过来,就咳了两声,然后安慰我说,“没事儿,你都要加冠了,正常情况。”
“正常吗?”
“正常啊,这说明吾儿长大了。”父皇又道,“还没来得及问你,是哪家千金?闺名什么?芳龄几许?”
这几个问题不怎么好回答,我挠破了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父皇很善解人意的说:“你大概是没记住人家的脸,这也正常,你还没喜欢的姑娘,也就是做了个梦。”
“不是,我记住他的脸了。”而且还凑近看过了,亲了啃了。我一咬牙,道,“他不是千金,也没有闺名,更没有芳龄。”
父皇一抚掌,朗声道:“那我猜到……”他的声音弱下去了,大概也不大想承认这件事:“朕大概猜到是谁了……宋家小子?”
宋清平这个人简直像是武侠话本里说的大侠的命门,他是我的命门。我现在一听宋清平的名字我就发晕,我一拍脑袋,然后顺势跪下向父皇请罪,像许多次因为偷做木匠活儿向他请罪一样,捂着脸道:“父皇,我对不起列祖列宗。”
“你快起来吧,地上挺凉的。”父皇把我扶起来,“我问你,你那梦里有多春——意盎然?”
父皇为了照顾我的感受,还沿用了方才我的说法。
我还是尽量用简短的话来描述那个梦,我还是不大愿意去回想它,我说:“摸了、抱了、脱了。”
“你们两个没在梦里时不也……”
我恍然大悟:“是啊,我没在梦里时不也常对他动手动脚的,怎么还非得跑到梦里去呢?他身上哪二两肉我没摸过?”
父皇忽然挑眉问我:“哪二两肉?”
“你正经点!我在说正经事情!”
父皇严正了神色:“你继续说罢。”
“我说完了,就是这样。”
父皇摸了摸下巴:“那你在怕什么?”
“得怕的东西可多了。”我掰着指头给父皇一一算来,“其一,我实在是对不起宋清平,他拿我当好兄弟,而我却……”
父皇抢话:“你怎么知道他拿你当好兄弟?说不定他背地里也偷偷做过这样的梦。”
“你正经一点!儿子说话的时候老子不要插嘴,作为爹娘,要懂得倾听孩子内心的声音。”
“好好好,用不用我去洗个耳朵再回来……”那时候我的面色恐怕真的很狰狞,父皇很认真的看着我,“你继续。”
“其一,我对不起宋清平,哪一天他要是知道了,我怎么跟他解释?我没拿你当好兄弟,其实我在背地里很想、很想……”后边的几个字被我吞掉了,我自己也没听清我究竟说了什么,“而且我现在没办法再正常和宋清平相处了,我的感觉很奇怪,说不出。”
“那其二呢?”
“其二是,父皇你和宋丞相知道了大概会打死我,不打死我也得打断我的腿。”
“不会,你看现在我知道了你不是还活得好好的。”
“可是我喜欢男人,这件事情,不是比我做木匠活严重得多么?”
父皇反问我:“男人不是人么?”
“是啊。”我点头,“那您的意思是……我可以……”
“不许放肆。”父皇终究是我的父皇,连我在想什么都很明白,“在你跟宋清平说得明明白白之前,不许放肆。”
“像从前那样也不行?”
“无论如何,不许孟浪。”父皇又小心翼翼地问我,“你是真喜欢他吗?”
“大概……有点儿。”
父皇笑我:“大概是你也不明白吧?”
“我有点儿明白,又有点儿不明白”
“你说会不会是因为你和宋清平整日待在一起,所以你就梦见他了?”
“那您从前梦见过宋丞相或者陈夫子吗?”
“没有。”父皇低头笑道,“你母后自小被送进宫来,我与她一起长大,所以我梦见的总是她。”
“若我跟他说了之后,我发觉我自己压根不是真心的,那我岂不是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负心汉?”
“你先搞明白了再找他说,朕倒是有一个法子看你是不是真心的。”父皇道,“等你三月份出去了,我就给你写信说宋清平病了,病得要多厉害有多厉害,快要死了。要是你看见了信,觉得你的一颗心啊,撕心裂肺的疼,严重的可能还会吐血。然后你马不停蹄的回燕都,一路上都揪心揪肺的,到了燕都看见宋清平活得好好的,一颗心就踏实了,也不生气,心里只一个念头,他好好的一切便都好了。”
“若我揪心揪肺,还吐血呢?”
“那你大概就是用了真心的了。”
“爹啊。”我叹道,“这个计策恐怕还是有一点小疏漏。您不能提前告诉我。”
“就是提前告诉了你才能看出你是不是真心。”父皇说得头头是道,“你想啊,你明知道我在骗你,可你还是忍不住回燕都来看看他,这才叫做真心呢。”
“好罢,您说得对。”
“是吧?行了,你们都还年轻着呢,世上的事哪有这么快就被你们弄清楚的?”父皇笑着拍我的肩,“你就在养居殿梳洗梳洗,吃点东西我们一起去祖庙。今天你就十六了,是个男人了,虽然我准你不用肩负起天下苍生,但是做人嘛,起码得让自己俯仰无愧。”
我点头:“知道了,多谢父皇。”
“快去梳头,你看你毛还没长两根,竟然也就十六了,还做梦。真是岁月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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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官唱乐的声音震得人耳朵发麻发麻,我跪在祖庙里,他们的声音变得悠悠远远的,我也听不清他们唱了什么,只能听出一个大概的声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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