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都旧事 作者:岩城太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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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专让我来,大概也是为了让我全了礼数。我与宋清平各自骑着马在前面开路,后边跟了一队宫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意,宋丞相的小轿子远远的跟在后边,我与宋清平骑着马在前面,锦衣华服,除却没有敲锣打鼓,看起来还挺像是办礼那一回事儿。
我说:“今儿总算见到你了。”
宋清平却说:“殿下的脸很红。”
我伸手拢了拢鹤氅:“这是闷的。”
他笑,伸手摘掉我的帽子:“臣又没有说是为别的。”
我梗着脖子辩驳:“那我也没有说是别的。”
今日春风正浓,我才不跟他计较什么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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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家宴吃得很寻常,皇祖母与母后塞给我一盒子的家传首饰,也不知道究竟是给谁戴,不过她们说是从前就准备好的了,送给我了就随我处置。
我想我和宋清平等再老一些,就去义庄领一个小女孩儿来养,这些首饰也就有人来戴了。
后来父皇多吃了酒,对我说:“先前我还想着你这个人忒皮,得找个降过烈马、射过老鹰的悍女子来降住你,谁成想……”父皇附在我耳边说话,但是他说的声音不小,他说:“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是不是?”
我捏着酒杯,应道:“是是是。”
“其实朕也算赚了,从前朕让宋丞相把他儿子抱来看看,他非不肯,这回他儿子倒是成了我儿子了……”
我实在是很不好意思,对他说:“您别说了。”
“陛下。”果然,母后不说什么,只消喊他一句,父皇就消停了。
家宴在正午,晚间时皇姊他们在重华宫给我设宴。
像许多次在重华宫给我接风洗尘一般,其实并没有什么差别。
不过这回他们是正经的给我与宋清平送了礼的。
有送书的,这是投宋清平所好的,送一全套木匠刀的,这个是给我的。沈清净送的东西倒是很不一般,他藏在袖子里悄悄塞给我的,这个物什不提也罢。
开席之前他们在院子里设了靶子,非要我射箭,要我射中了靶心才能开席。
我一个人举着弓站在院子里,他们全都坐在廊下看着。我看宋清平,他也安安分分的跟他们并排坐着。
好么,为了显示我力气不小,为了让宋清平看看我其实是很厉害的。
我搭弓,射出去几箭全都歪了,又紧接着发了几箭,仍是没中。他们便起哄说等我中了,恐怕菜都凉了。
我转头大喊了一声宋清平,宋清平犹豫了一会儿,正要走过来帮我时,我却对他说:“我就是让你走近些,你再过来些。”
宋清平一直走到我身后一步外,恭恭敬敬的等着我拉弓射箭。
“你看好了。”嗖的一声,这一箭果然是中了,虽仍是歪出去一些,但终归是中了红心。我转头,朝他挑眉笑道,“我厉害吧?”
皇姊给我通风报信过,我早知道这群人要难为我。所以我偷偷练了好几个月的射箭,前几次射得不准,是欲扬先抑,我为了在宋清平面前扮一次厉害。
在宋清平面前逞威风的感觉还是很好的,你看他眼睛里的笑意化开来,我也不枉这几个月练射箭了。
“殿下很厉害。”他这幅了然的表情,指定是知道我私底下练过了。
宋清平走上前,顺手接过弓箭,也搭着射了一把,他一向是很厉害的。
他没有刻意叫我看好了,可是他拉弓射箭的时候好看的紧,我哪里舍得不看他?
因此射箭这一关总算是过了,亏他们没再想出别的什么损招儿。
之后所有人围坐在一张大圆桌前,嘻嘻哈哈的,酒酣耳热之时全感觉自己不在人间。
皇姊拉过我的手,她这阵子脸倒是圆润了些,我想魏檐也不敢亏待她。从前我还舍不得她,是我大错特错。
“每回在重华宫小聚,感觉总是同一回,笑着闹着也就过去了,这回不一样,这回就连你也……”皇姊笑了笑,又拍我的手,“用了真心了。”
我反问她:“我哪回没用真心了?”
她仍是笑:“醉了,有些说错了,你也就只有这一回,只一回就用了真心了。别的百年好合、早生贵子这些话我想也不太合适,昨日夜里和魏檐商量了一个晚上,还是祝你们云淡风轻,好不好?”
我端起酒杯敬她:“谢谢皇姊。”
云淡风轻,对我与宋清平来说是最好的了,我转头去看他,他也正举着酒杯看我,仿佛隔着灯火憧憧。那其实是他眼里映出的光。
我又转头对皇姊说:“皇姊,宋清平真好看。”
皇姊问我:“哪里好看?”
我想了一会儿,却问她:“魏檐哪里好看?”
“你这人。”皇姊嗔道,随后站起来说要去梅园赏花儿,不过若不是魏檐扶着她,她恐怕站不住。
他们在冬日里总是跑去梅园赏花儿,每一年都不落下。
而我和宋清平被以醉得不成样子的理由留下了,但其实他们谁都比我们醉得厉害。临走时他们帮我们带上了门,还在外边用力推了推,看能不能推开。
这一群人简直是闲得发慌。
“宋清平?”我转头看他。
“殿下?”
我们两个沉默着看着对方看了很久。
“其实感觉还挺奇怪的。”我干笑,“有点醉了,我去洗洗,你等着。”
最后一句话才出口,我差点没把自己的舌头给咬下来。我让他等着,这话显得我很心急似的,其实我一点都不着急。皇姊说的,要云淡风气嘛。
等到热气冲到脸上来的时候,酒气愈发浓郁,我后悔死方才吃这么多酒了。
很久之后宋清平在外边喊我:“殿下?”
他大概是怕我醉死过去了,我抓着衣领跑出去的时候,闻见他身上的酒气也很重。
我们都想着酒气能壮胆,在席上就多喝了些。
我还是一只手攥着衣领:“我简直不知道这是谁给裁的这衣裳,领子能开成这个样子。”
宋清平伸手,从我的腰两边探过去,将我身上的衣裳给理清了。大约确实是喝多了,他的手有些热。
我松开抓着领子的手:“整好了么?”
宋清平只看了一眼,咳了两声:“殿下的衣领确实有点大了。”
等我回了房一看,见床头那些瓶瓶罐罐,恐怕我与宋清平弄一辈子也用不了这么多,我根本不记得重华宫竟然还有这样的东西。
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肯定是父皇或者小皇叔趁着重华宫没人的时候跑过来弄的,再要不就是沈清净,他们这群人真是无聊极了,整天想的都是些什么事儿?
我想坐在床上等宋清平,后来想想如果坐在床上,让他联想到什么不太好,就裹着被子跑到长榻上去坐着,看着烛芯发呆。
窗外的雪光映出白的光,我又凑到窗户前边去看。
一转头又看见那些个瓶罐,觉得让宋清平看见了这些东西也很不好,就准备把它们都收起来,结果我才把那些东西拿起来,宋清平就正巧看见了。
我解释,却好像舌头打结了一样,我说:“这些……不是我的。”
我没法解释,百口莫辩,越解释越显得我心虚。
宋清平看着我,很快忍着笑点了点头:“我知道。”
“我真的没那么心急,我不急色……”
这些东西这时候再藏起来就更显得我心里有鬼了,为了表明我是真的问心无愧,我把它们全都放在桌上,任由宋清平来看。
“这真不是我的,而且我要准备也不能准备……”这时候我看见这其中有一个我很熟悉的瓶子,我把它挑出来,“我就只准备了这一个,其他的都是……”我不能把父皇给卖了,于是我说:“其他的不知道是谁放的。”
宋清平重重的点了点头,表示他真的很相信我。
“诶?”我把那些瓶子全都推到他面前,“你要不要挑一个?顺便排个顺序,日后我们……”
这时候窗子那边传来响动,我赤着脚下了地,打开门对着外边咳嗽了一声。我想大概是沈清净,他不好好去梅园赏梅,又跑回来捣鬼。
我朝外边咳嗽时,风正迎面吹来,差点没把我给呛死。
我想如果有什么人再跑出来打搅,我就先把他揍一顿再说。
我转头,看见宋清平正拿着剪子剪烛芯,面色如常,披散的头发下边露出来的耳朵倒是红得厉害。
我知道我方才是撩拨动他了,他这个人看起来像腐儒老生一般,定力好,其实面皮可薄。
于是我坐回他对面去,继续说:“总归这里有这么多瓶,你排一排,以后就每晚都试一种了。”
他不说话,还是剪烛芯。
我撑着头看他:“可以了吗?”
他还是不说话,那烛芯都快被他剪没了。
又过了一会儿,我撑得手都酸了,换了一只手撑着脑袋,再问了他一句:“可不可以?”
他还是不说话,我觉得这一个晚上我们能在我不断问话,他不断剪烛芯当中耗过去。
我最后问他:“第三遍了,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应了,事后不许说我欺负你。好不好?”
他应了一声好,但是又说:“至于其中情形究竟如何,宋清平可不敢保证。”
“其实你越不从,我越……”这样的话也太不正经了,阿弥陀佛。我把烛台和他手里的剪子收起来,要是他一紧张,扎我一刀我就交代在这里了,人家在牡丹花下死,是做鬼也风流,我是死在青竹下,若是做鬼么,不风流不风流。
蜡烛搁得远了,什么都像是蒙了一层纱似的,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我伸手去抓他,抓住他的手腕,顺着手臂摸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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