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獾转脸咧嘴一笑，一副“我就知道你会问”的表情。“宋姑娘，我一直在旁边偷偷观察你哟，是不是一个人吃饭寂寞啦，想我们啦？”宋小橙脸一红：“哪有，你这只臭獾不要自作多情。”她赶紧再去看袁青竹在哪里，狗獾伸爪一指：“她进来了。”

　　袁青竹还是一身黑衣，眼睛上蒙着黑布走进客栈大堂。四周行酒令划拳声吵闹不休，但宋小橙好像觉得世界安静下来，她走到桌边，细长手指头在台面上敲敲：“能坐？”

　　“女侠你随意。”宋小橙说，脸上有难以抑制的喜悦，心里暗暗庆幸还好她看不见。狗獾嘿嘿笑，宋小橙克制一下心绪：“哎呀真巧，你们也到这里来吃饭吗，我本来是要搭船走了，可那船主说去望海城的船每天只有一班，所以没办法咯，我只能到客栈来混一夜，你们呢？”

　　“你也去望海城？”狗獾贼兮兮地抓住她的话柄，袁青竹脸上也流露出疑惑之色。宋小橙很自然地说：“是啊，附近没有什么人让我救，钱府给了我一些盘缠，我也懒得用两条腿走，不如坐船享受一下啰……你们应该比我先出发，怎么还没上船啊？”

　　袁青竹说：“我们也错过了船。”宋小橙点点头，招呼店小二再拿两副碗筷过来，小二看到桌上坐着一只狗獾大吃大嚼，脸上好像有点抽筋：“姑娘，本店不让狗上桌吃啊。”狗獾听到又把它认为是狗，丢下鸡骨头龇牙咧嘴。

　　“有什么不妥，”宋小橙打开钱袋丢了一把碎银子，“再加几个好菜来，还有我要一间上房，住一夜。”小二接过钱眉开眼笑，连声答应着离开。“别走啊，要三间上房，我们有三个人呢。”狗獾吱吱叫。

　　小二嘴巴也要裂到耳根：“一条狗也要住单间？”宋小橙挥挥手：“去吧去吧，剩下的碎银给你当小费了。”小二立马痛快答应一声：“可不是，有钱人的狗也比穷光蛋过得爽，小的这就去办。”送走小二，宋小橙摇摇头：“狗獾啊，每次都是这样，你欠我多少情了？”

　　狗獾却很不客气：“宋姑娘，你刚才说钱府给你盘缠，袁姑娘也是大功臣，一分银子都没拿到，你是不是也应该……补偿我们啊。”袁青竹嘴角一扬，表示同意。

　　宋小橙搞不懂她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就觉得你们不对劲，有话直说呗，是不是偷偷摸摸跟着我来的，明明比我早出发却不登船，是在等我吧？”

　　“我们比你早出发，谁偷摸跟着谁？”袁青竹不在意地说，宋小橙一时间又哑然了。此时小二把好酒好菜端上来，桌子上都没地儿放，他恭恭敬敬地给狗獾搬来凳子，伺候它坐下。狗獾踮起脚尖，毛茸茸的胳膊搭在桌子上，不客气地大吃起来，旁边啃鸡骨头的店主的狗只能羡慕嫉妒。

　　“嘿嘿，有我们陪你一起吃饭，是不是很开心？”狗獾笑眯眯地问。

　　“嗨，也聊胜于无吧。”宋小橙很不在意地说，袁青竹嘴角一扬，此后相安无事。

　　次日午时过后，是前往望海城的船出发的时候。宋小橙故意在房间里磨磨蹭蹭，她听着隔壁屋子的动静，想不知会不会在码头遇上她们。正坐着消磨时间，外面有人敲门，一看是袁青竹。

　　宋小橙的心噌一下吊上半空，女侠是来求我组队的？袁青竹还是一脸萧然：“你不走？”

　　“我走到哪儿去？”

　　“别装了。”

　　“我没装啊，女侠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袁青竹叹口气，此时狗獾在门后露出毛茸茸脑袋：“快点，开船的时间要到啦。”宋小橙一脸装傻充愣的表情，把玩着手指头东看西看。

　　“走吧。”突然袁青竹一把拉住她的手，就往门外走。“哎哎女侠你干嘛，带我去哪里啊？”

　　“上船。”

　　

 

　　第29章 共宿船舱

 

　　

　　宋小橙的一颗心荡在空中，她本能想抽回手，狗獾在后面喊了一嗓子：“宋姑娘你别磨蹭了，再晚就上不了船啦。”她哦了一声便不再挣脱，跟着袁青竹飞速来到码头。

　　船工正在刺啦刺啦地转动绞盘，两个小厮高声喊：“去望海城的船要开啦。”她们终于赶到，在踏板撤回之前跳了上去。她们手拉手刚跃上船甲板，轰然巨响，船起锚了。

　　码头景色渐远渐小，河水西流风阵起，宋小橙才想起来两个人的手还牵着，红了脸想挣脱，袁青竹轻轻松手，狗獾眼睛眨巴眨巴看她们。

　　“啊，我昨天订了一间客舱，”宋小橙看到船上管事，“还有给这二位也加两间房。”管事皱眉好生抱歉：“姑娘，到望海城的人多，除了你的那间，船上已经满啦。”

　　这如何是好？宋小橙一时无措：“你们昨天没订房吗？”袁青竹一抬下巴：“问它。”狗獾一脸委屈：“我是想订的嘛，但他们说不让狗住一间屋。”

　　“哎呀只要出钱，就是一只蟑螂也能睡单间。”宋小橙喊道。狗獾更委屈了，不停搓着爪子：“可我不是没钱嘛。”

　　管事带她去客舱，袁青竹和狗獾也很自然地跟着走。她脑子飞快转动，难不成两人一獾挤在一起吗？事情好像的确往这个方向发展，管事请她们进房，说船行三日就到望海城，请她们好好休息，就离开了。

　　宋小橙看一眼狭小的客舱，床铺、桌椅摆得满满当当，最好的地方是窗户外有甲板，摆着一张靠背木椅，可点茶饮和小吃，呼吸江风、坐览江流壮阔之景。着说整艘船最好的位置，价格最高，她就是为了自己好好享受一把，谁知道……

　　“一张床啊，”狗獾噌一下跳上桌子，“我还以为最好的客舱会很大，没想到也不过如此。”宋小橙一哼：“一看狗獾就是没出过远门的，这里到望海城的人多，而且路途又不长，他们不会把地方浪费在舱里，有个地方睡觉就不错啦。”

　　袁青竹点头：“不错，你们睡这间。”宋小橙急问她去哪里，她问这里可有顶棚，她星光露宿也未尝不可。“女侠你也是，船行江面上，夜里寒露深重，露天睡觉要生病的。”袁青竹不置可否：“你既然想赶我走，又何必说这些？”

　　“女侠你误会了吧，我什么时候说赶你走啦，是你拉着我冲上船的好不好？”宋小橙好委屈，坐下来倒一杯茶。袁青竹不再多言，离开客舱，狗獾也跟着她离开。

　　此后半个白天宋小橙也没见到她们，她也不管了，反正大家在一条贼船上，钱都牢牢捏在她的手里，谁掌握经济大权谁说了算嘛，她挺得意地叫了一些食物，坐在甲板靠背木椅上，望着江流涌动慢慢享受。

　　夜深之后仍然不见她们的踪影，宋小橙有点坐不住了，神神秘秘的到哪里去了嘛？她正想的时候，袁青竹回来了，她赶紧迎上去，又不能很急迫，装出无意的样子问：“女侠你们去哪儿啦，前面傍晚的江景特别美，你们都没看到。”

　　“再美我也看不到。”袁青竹说，她伸手示意宋小橙别解释了，随即说：“闲话少说，我刚打听一番，船主倒是知道刘太监，说他是大内退下的，在望海城是数一数二的富人，娶了几房老婆，平日里爱好玉石。”

　　“太监娶老婆，还几房？”宋小橙哑然失笑，“不过这世道谁有钱就是爷，连狗獾都能住单间，太监娶媳妇那也能接受吧。”袁青竹坐下倒了一杯茶，细细地喝着，半晌才说：“我觉得这事有蹊跷。”

　　宋小橙没明白，袁青竹说起慧玉的事，她不明白太监把慧玉弄到宅子里养着，说是贪恋美色要娶她吧也不像，说是别的目的也没有头绪。宋小橙灵机一动：“女侠，那慧玉除了美色，还有什么过人之处吗？”

　　袁青竹摇头：“慧玉心气高，想让全天下都倾慕她的美，她帮我找复明药是不错，她也说过让我复明之后，必要独闯世界，成为天下第一美人。”

　　“这样啊，那她找药也好，想有美名也好，怎么会被胡大仙献给刘太监的呢？狗獾也说了她在那宅门里好像挺舒服的，没有被绑架之后的要死要活。而且一个太监要她有什么用啊？”

　　“这我便不清楚，到了望海城或许能知道答案。”袁青竹喝完茶水，起身要离开。宋小橙叫住了她。

　　“还有何事？”

　　“没啦，你、你去哪里啊，找到空的舱房了吗？”

　　“并没有，我会在顶棚上过三天。”说着她就一步跨出门，宋小橙追上去，拉住她的胳膊：“女侠，你的伤刚好，要是夜里遭受风寒会生病的。”

　　“那又如何？”

　　宋小橙绕到她面前：“不如你就在我的舱房里睡吧，我把床让给你，随便打个地铺就好了，算起来你也是我的救命恩人。”袁青竹一偏脸：“那多谢了。”说着退回房间。

　　哎呀，她怎么也不客气客气？宋小橙恼怒地跺脚，这么几个来回还不明白吗，女侠压根就不是个假客气的人，本来还指望她说“你出的钱，怎能让你打地铺？”结果她还真的不客气地睡床上啦。

　　打肿脸充胖子还有什么办法。这天夜里，袁青竹睡床，宋小橙打地铺，狗獾就在甲板上背风的椅子上过夜，它毫无怨言，说这是无敌江景贵宾单间，正适合它这么高级的獾。

　　子夜时分明月沉沉，稀星闪烁。宋小橙睡在地上，只觉得腰和腿都磕得慌，翻来覆去睡不安稳。那边床上的袁青竹轻轻哼了一声，宋小橙说：“抱歉啊吵醒你了，这地板真是硬如铁，我的屁股疼得要命。”

　　袁青竹不言语，屋内安静了一会儿，宋小橙真的吃不消了，她干脆爬起身，准备趴在桌上混一夜。“知道不舒服，你还主动打地铺？”黑暗中袁青竹发话。

　　宋小橙哑然失笑，她弯腰踢腿，伸伸胳膊说：“我的腰腿都疼得慌，其实我当时是跟你假客气一下，其实谁不想睡床上呢？”

　　黑暗中袁青竹拍怕床铺：“那上来吧。”

　　“啊？”宋小橙眨巴眨巴眼，“和你睡一起？”

　　“我这人不爱假客气，你有需求就直说，来不来，我数到三，一，二……”

　　“来了来了，”宋小橙两步跑过去，袁青竹睡在里侧，外侧空出一大块地方给她，她高兴地睡上去。这床也的确很窄，她不小心就碰到袁青竹，说了句抱歉，舒舒服服地躺下来喘口气：“果然还是床最舒服。”

　　黑暗里时间流转，两个人躺着谁都没说话。宋小橙忍不住咳咳两声：“女侠，你以前在船上待过吗，我看你一点都不晕船。”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袁青竹的声音在暗中格外清冷。

　　“女侠，其实人在这世界上，不可能每句话都是关键的，要学会聊天这样才会人缘好，比如像我这样，”宋小橙笑起来，“你看我从青楼救下了燕儿、阿秀她们，在山庄救下了文娟、钱小姐她们，啊当然这个地方你的功劳更大……我的意思是她们跟我的关系都很好，是因为我喜欢八卦和聊天，姑娘堆里不都是这样的吗？”

　　“那你是姑娘之友了？”

　　“也没有啦，彩蝶对我就不是特别友善，嘻嘻我看她倒是对你另有意思，那天酒席上她又是送补品，又是伺候你，我就看出来了，女侠你自己知道吗？”

　　“你说打地铺身上疼？”袁青竹不回答她的问题，没头没脑地抛出这句话。

　　宋小橙笑着说：“是啊，腰腿都疼，女侠你又岔开话题。”

　　“那在屋顶上趴着就不疼？”袁青竹轻飘飘地说。

　　宋小橙“呃”，顿时冷汗涔涔，她趴在屋顶上看得津津有味的好戏，没想到当事人居然知道。“你说什么，我不晓得啊，女侠你才比较喜欢上屋顶吧，我没有这种爬墙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