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一刀两不断 作者:淳于歌
Tags:重生 悬疑推理 相爱相杀 现代架空
几次过后,童湘也就放下了,两个人似乎只是单纯的朋友关系。
现在的陆桐秋不敢过早地考虑个人问题,小雨的病不知什么时候能治好,如果答应了童湘,无疑是把她拖入泥坑。
还是不要拖累人家的好,他当时抱着这样的想法。
最近要准备毕业论文,陆桐秋几乎每天都泡在图书馆,每日打电话回家问候,母亲也都只说家里都好。
转眼两场冬雪过后,已经临近春节了。趁着放假,陆桐秋留在了当地市医院实习,负责带他的老师说好会替他联系血液病方面最权威的专家,如果他以后能留在医院,还可以把小雨接来医院做最好的治疗,费用方面自然也可以商量让他先欠着。
自从小雨被查出白血病以来,陆桐秋的生活就被绝望和疲惫所笼罩。那个时候他刚结束高考,已经拿到了录取通知书。
知道小雨的病情后,陆桐秋想过辍学去打工挣钱。治病的钱已经不够,家里没有再多的余钱给他读书了。
但是母亲坚持要他上学,说自己卖血也要让他上完大学。小雨也支持母亲的想法,她说想看见哥哥穿上白大褂的样子,说医院里的医生都好凶,要是像哥哥这样温柔的人能成为医生给她治病就好了。
只为了妹妹的一个心愿,也想到自己当了医生或许能够给她更好的治疗条件,9月初,柿子还没熟的时候,陆桐秋背着包裹独自远行。
母亲和妹妹站在柿子树下,看着他走出村口,妹妹挥舞着手臂朝他大喊:“哥,等柿子熟了,你要回来看我!”
可柿子每熟透一次,小雨的脸色就更苍白几分,就好像那满树的柿子将她血里的颜色吸了个干净。母亲也迅速苍老,以往斑白的头发已经变成满头银丝,可她分明只有五十岁!
就是在母亲和妹妹的生命力渐渐流失的时间里,陆桐秋咬着牙逼着自己心无旁骛朝着那个既定的目标前进,只要给他再多一点时间,一点点而已,他就能够拯救自己的家人。
但是上苍似乎很乐于开这样的玩笑,似乎来自于人的痛苦能够使它愉悦。陆桐秋接到小雨病危的消息的那天,是腊月二十八。
母亲在电话里泣不成声,不停地扇着自己的耳光:“都怪我!都怪我!我怎么就鬼迷心窍相信了祝谦的话……我就是想多赚些钱给小雨治病……小秋啊,你快回来吧……医生说,小雨撑不下去了……”
祝冬洁攒下的几万块钱全被祝谦骗去还了债,他是祝冬洁的亲戚,那个时候信誓旦旦保证自己正在做一个大项目,甚至立下毒誓一定能赚大钱。祝冬洁相信了他,冒着巨大的风险把钱给了他,可直到两个月后,小雨吃完了药,病情恶化,却再也联系不上祝谦的时候,祝冬洁才知道自己被骗了。
那一天H市下了大雪,陆桐秋听着电话里母亲绝望的呼唤,却无法回应一个字。不,这都怪他,怪他没有在家人身边照顾他们,怪他把重病的妹妹丢给母亲一个人照顾。
他更不敢告诉母亲,暑假的时候自己轻信一个女人的谎言,自以为是帮她渡过难关,把身上仅有的两千块钱给了她,却不想她也是个骗子。
陆桐秋不明白,因着以前为给小雨治病,村里给他们凑了不少钱,自己从上大学以来也受到过不少人的帮助,所以他一直抱着一颗感激之心,力所能及地去回报别人。但这世上,怎么会有人利用别人的善心为自己牟利,甚至不惜榨干别人的生命。
他恨,恨自己的愚蠢、天真,恨自己的无能。他在大雪里站了许久,久到双脚冻得麻木,似乎全身的血液也都凝结在了一起,似乎他的生命随着漫天的雪花飘散而去。
直到电话里传来一个气息微弱的声音:“哥……我好想你……”
☆、第72章 黑白
陆桐秋猛地惊醒,迈动着毫无知觉的双腿疯了似地奔向车站。他看见前方的路一片黑暗,但他只能在强行在心里给自己一点希望,也许现在赶回去,小雨还能活下去。只要她能活下去,哪怕拿自己的命去换她的命。
是的,就是这样,陆桐秋一路都这么坚信着,可以用自己的命换妹妹的命。
下了火车,赶了最后一班城乡公汽,到了村口,刚下车,陆桐秋就停住了脚步。一望无际的白色世界十分寂静,所有的声响都被冰冻在了地下。缭绕在整个村庄上空的只有一个声音,是哀乐。
也许,也许不是她,肯定不是她,陆桐秋在心里告诉自己。
双腿似乎也被冻住,沉重得无法迈动。
进了村口,零散的几户人家门前有人走动,其中一个看见陆桐秋,跟旁边的人耳语:“你看那是不是小秋?”
“好像是,肯定是为了小雨的事回来的……”
陆桐秋努力把那些声音摒除出去,他们的目光如同刀子一样刺进他心里。他多希望这个时候每个人都是面带笑脸,跟他说“欢迎回家”,而不是用这种同情的眼神剜他身上的肉。
走到熟悉的家门口,柿子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如同一具不肯入土的枯骨。一片橘红的柿子烂在地里,陆桐秋莫名觉得有一股腥臭味儿从那里传来,他强忍住恶心的感觉,一步一顿在众人的注目中走向那个白色的灵堂。
陆桐雨灿烂的笑脸在前面燃烧的香散出的烟雾中若隐若现,反而让苍白的脸色显出几分生气。
陆桐秋走到灵堂门口,却不敢再往前一步。那里面停着的那副黑色棺材里面,躺着他心爱的妹妹,原本在明年春天就能看见他穿上白大褂的妹妹。
几个女人忽然从旁边的屋子涌出来,拉着陆桐秋往里面走,嘴里道:“小秋,快去看看你妈吧,她已经等了你好久了。”
陆桐秋像个木偶一样任由她们拉扯着,走进一间散发着氵朝湿气味的屋子,屋里破旧的床榻上,躺着一个人。
他往前走了一步,只觉得双腿发软,咚地一声就跪了下去,张开嘴,发出嘶哑的声音:“妈?”
床上如同死尸一般的人抽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浑浊的双眼,扭过头来,在看见他的那一刻再次发出无力的呜咽声。
屋里的人悄悄退了出去,陆桐秋往前挪动两步,握住了那双如干枯的树皮般粗糙而冰凉的手。
祝冬洁抽出手捂住了脸,有气无力道:“妈没脸见你……小雨她……”
“不是你的错,妈……”
祝冬洁摇摇头,叹了口气,盯着黢黑的屋顶,喃喃道:“小秋啊,有的时候妈真觉得累,就觉得活够了,想好好歇歇。”
陆桐秋赶紧抱住她,害怕她此刻当真就离自己而去:“妈,你还有我呢,还有我……”
祝冬洁却闭上了眼睛,没有再说一句话。
村长说,他已经报了警,祝谦大概没料到会闹出人命,只躲到了亲戚家,很快就被抓住了。
陆桐秋木然地听着,没有丝毫反应。村长最终叹了口气,道:“你妹妹的后事我们会帮着打理的,你好好照顾你妈吧。”
屋子里最后只剩下了母子两人,外面所有的喧闹都被一扇木门隔绝开来。
大年三十如期而至,陆桐秋熬了一天一夜,不知何时坐在椅子上沉沉睡去。
天色未明,四周一片寂静。
他下意识扭过头去,才发觉这片寂静从何而来,原本床上那点微弱的呼吸声已经没有了,空荡荡不见了祝冬洁的人影。
陆桐秋猛地跳了起来,跑出去看时,灵堂里除了一个守夜的在打瞌睡之外再无别人。他将那人摇醒,用着几乎不像他自己的声音问:“我妈呢?”
那人睡眼朦胧,迷迷糊糊答道:“你妈?你妈不是在屋里……”
陆桐秋不等他说完便跑了出去,昨夜新下了一场大雪,积雪平整光滑,早已没了足迹。
“妈!妈!”陆桐秋一路狂奔,一路大喊,在空旷的原野上,一点回声都没有,只惊醒了沉睡的狗,一时间,村子里响起一阵阵狗吠。
有人被惊醒,开了灯披了衣服站在门前看,看见陆桐秋发了疯一样地翻动每一个角落,因为摔了好几跤,滚了一身的雪。
当他们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都赶紧回家拿了手电一起出去寻人,但找遍了整个村子,也不见祝冬洁的踪迹。
陆桐秋一个人寻到了河边,在一片白色的浮冰当中看见了一团黑影。
脑子里轰然炸响,好像他此刻也被推入了冰河,刺骨的水灌入喉咙,让他难以呼吸。他昏昏沉沉地滚下土坡,踩上咯吱作响的冰层,终于看清了那团随着河水一沉一浮的黑影是什么。
满头的白发和积雪融为一体,暗黑的皮肤与河底的石头一般的颜色。陆桐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人拖上岸的,这一刻的他失去了所有的感觉,只是抱着身体已经僵硬的母亲,茫然地打量着眼前的世界。
整个世界只剩下了黑白的颜色,界限如此分明,看在陆桐秋的眼中竟是十分的陌生。山峦、河流、草木,一切都是死的,连同他自己一起,像被埋进了一个巨大的坟墓里。头顶那片暗沉的天空,把生的世界隔绝在外,变得遥远而不可及。
不知过了多久,当其他人找到河边时,从河滩上相拥着的两具躯体里,发出了一声撕心的哭嚎。本是寻常不过的雪景,在他们眼中忽然像是给天地裹上的缟素,白惨惨地,瘆得人心发慌。
后来发生的事情在陆桐秋的记忆里十分模糊,他只记得当所有人都散去之后,曾经是他心的停留处的地方变得空洞无声,门前的柿子树下堆起了一个巨大的土包。
面对众人对于陆桐秋将母亲和妹妹合葬在家门口的不解的目光,他只是说了一句:“这一次,我们能永远在一起不分开了。”
“我们?”有人问。
陆桐秋没有回答,只背了两个包裹就走了。
自那以后,村里的人就没再见过陆桐秋,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是不是回去继续读书了,还是从此消失无踪。只有村长最后和他联系过一次,告诉他祝谦被判了刑,不知怎的被关进了T市的监狱。
之后村长再打陆桐秋的电话就一直是无法接通。
实则陆桐秋自己也不知道该去哪儿,空荡荡的身体里,那颗轻飘飘的心没了归处。曾经学医是为了小雨,为了那个自己坚持的信念,但如今这个信念早已破碎崩塌,再读下去似乎已经没有必要了。
陆桐秋准备退学,回到学校宿舍收拾行李的时候,把母亲和妹妹的遗物也一起整理了。整理到小雨的一本画册时,不经意间翻到一幅画。
小雨自生病以后就很少去学校,大多数时候是在医院待着。她在绘画上颇有天赋,家里没钱请老师,她就自学,没多久就很有几分样子了。这也是她唯一的爱好,虽然她没说,但陆桐秋知道她也梦想着以后病好了可以成为一个专业的画家。
洁白的画纸上是一副素描图,图上画的是陆桐秋,穿着手术服正在专心致志做手术。下一页,做手术的病人已经康复了,正喜笑颜开往陆桐秋手里塞一束花,陆桐秋的脸上是略带羞涩又有几分骄傲的表情。
这是小雨期望中的哥哥将来的样子。
陆桐秋双手颤抖,已经拿不住画纸,只能把画纸捂在胸口,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呜咽声。
他忽然知道了自己应该往哪儿走,他要活成小雨想要的样子,告诉她,自己没有让她失望。
他成功了,研究生毕业之后他选择来到T市中心医院实习,并且顺利拿到了正式任职的资格。
在那之前,他改了名字,又去墓地买了两块地,立了两块空墓碑。尽管知道母亲和妹妹早已长眠在家门口那棵柿子树下,但至少现在他还能假装她们在自己身边,偶尔过来看看,倾诉一些心事。
他还知道,这空墓碑里还葬着一个人——陆桐秋。
得到录取消息的那天,陆白买了花到墓地,对着两个人的墓说了许久的话,天色将晚之时才离开墓地,在附近的一家小饭馆里坐了,点了点东西填肚子。
饭吃到一半,门口三个人吵吵闹闹走了进来,两男一女,大声呼喝着老板点菜。三个人很是兴奋,点了一打啤酒,不多会儿就全喝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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