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道歉能有用，世界早就和平了。
比起怒不可遏的争吵，卫小公子放下所有尊严，跪在地上祈求，只让梁北川感到疲惫。
梁北川低了头，望着卫永嘉：“这次徐昭善调来创能是你提议的？”
卫小公子咬着嘴唇不说话。
梁北川：“还是那句话，卫永嘉，我想听你说实话。”
卫小公子头压得很低，声音几不可闻：“是。”
梁北川：“为什么？”
卫永嘉似乎在笑：“你最后不是和关渠分手了么。我讨厌关渠，但是喜欢你，你们闹掰了我应该是最开心的那个。”
梁北川想不明白：“你们明明是表兄弟，关驿忠对你很好，看在他的面子上……”
卫永嘉忽然拔高了声音，情绪激动，厉声道：“舅舅是对我好，但他最喜欢的还是关渠！关渠什么都好，他天资聪颖、手腕强硬、处事不失圆滑，只要有他在一天，就从来没有我的位置。为什么所有好的都是关渠的，甚至连你也喜欢他？”
梁北川：“你家室不比他差，有卫老在，甚至还要高出一截，卫书记对你也很好。”
卫永嘉扯着嘴角冷笑，不想再说出什么让梁北川不开心的话，索姓闭了嘴。
梁北川收敛了情绪：“最后一个问题，Y市仓库爆炸是你做的吗？”
“报道上写着的不是意外么…”卫永嘉讷讷道，忽然反应过来，猛地抬了头，凝着泪痕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梁北川，你说这话的意思是，在你眼里我会做出那种事情？！”
有了前车之鉴，梁北川已经不敢再相信卫小公子的信誓旦旦。
梁北川挣开卫永嘉的手，拉开了大门，指着外面冲他道：“该说的已经说完了，现在可以走了。”
——那扇门被撞坏之后，还是卫小公子找人来安的。
卫永嘉还是维持着跪坐的姿势，一个劲的摇头，眼睛又红又肿：“之前的事是我做错了，梁北川，我以后再也不会犯了……”
梁北川已经听够了翻来覆去的道歉，过去的事情谁也无法改变，意难平就是意难平，梁北川已经放弃了自我宽慰，终究是要有个结果。
卫永嘉不肯走，他便自己走了。
门被重重摔上。
屋外，天已经彻底黑了，远在郊区的别墅附近更是没什么人烟。
梁北川也不知道该去哪，事情发展到这步他也不曾预料，看了眼包里关渠给他的门卡和钥匙，最终还是借着车载导航找了家最近的酒店。
梁北川忽然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千里迢迢跑回来跟卫永嘉吵这么一架有什么意义，最后闹得不欢而散。但是如果不吵这一架，他心里会始终堵着一块。
很多事情做了其实并没有什么回报，反而害人害己，仅仅是争那一口意气罢了。
不论是十五年前，梁北川不愿落井下石以至身陷宋老案，还是三年前，被赶出董事会的他怒极和徐昭善公然打了起来。
多少年过去了，梁老板以为自己变了很多，开始学会妥协，变得越来越圆滑，那股子江湖气淡了不少。但回头再看，梁北川还是那个梁北川。
有些东西，一辈子也改不了。
***
门在卫永嘉面前重重合上。
卫永嘉被那一声巨响猛然惊醒，想要爬起来去找梁北川，他扶着柜子想要站起来，身体直起来一半，腿下一软，又跌了回去，连带着打翻了柜子上的花瓶。
卫永嘉一直这么认为的，在他遇到梁北川之后，就一直在倒霉，狼狈的不像话，但他显然低估了自己。
——打出生以来，大概不会有比今天更狼狈的日子。
他用短短一个晚上放下了二十多年的尊严，什么都可以不要，歇斯底里、风度尽失，但他留不住梁北川。
卫永嘉低头，撩开袖子，看了眼自己左手手腕，皮肤烧红了一大片。
他想给梁北川一个惊喜，一个星期前就开始学烤蛋糕；他很珍惜梁北川送给他的礼物，每次用烤箱的时候都会把手表摘了放在了一边；他很开心，今天从烤箱取东西的时候，烫到了自己，却没有烫到梁北川送给他的礼物。
他害怕梁北川发现自己的烫伤，故意穿了长袖，遮住了创口。
他从早上就开始等梁北川回来，他准备了一个大大的蛋糕，想告诉对方，自己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他。
但梁北川不想看到他的惊喜，也不想知道这一切。
——只想让他离开。
第53章 老夫少妻1
年关已至，梁北川哪怕一年从头忙到尾，外面和小年轻再怎么纠缠不休，这个时候也该回家过年了。
每逢春节，梁老板必定要被催婚，就像野生动物在春季交.配一样理所应当。
——估摸着一大帮亲戚一到春节就急着给梁老板介绍对象，就是想让他赶在万物复苏的春天交.配一波。
这么在饭桌上陆陆续续批.斗十几年，梁北川饶是再好脾气也有点受不了，今年本来是想雇个女朋友回去搪塞下爹妈，结果年初刚开个头，又是闹分手又是大爆炸的，这事就给一拖再拖，等梁老板一拍脑袋想起来，人已经在春运的飞机上了。
事已至此，梁老板也不可能指望春节期间自个儿人间蒸发，就那么形单影只，硬着头皮回家了。
——没有女朋友，男朋友四舍五入倒是一有个，但他不敢拿出来。
小关总出院之后，隔三差五就要给梁老板打电话，虽然说的东西没什么内容，但两个人的观点在某些方面有很大重合度，空闲时候一块儿聊聊天倒还不错。
关渠还问了他春节在哪过，梁北川不假思索说要回老家。小关总又问他要不要一起回去，梁老板仔细思考了一番，那回跟亲妈视频通话小关总满屋子乱窜的情形还历历在目，那会儿要是老实交代了，坦白从宽，说不定到这会儿爸妈也就气过了。
可是，万事万物，最怕在一个可是上。
梁北川没那个胆子，说白了就是他没坦白从宽的胆量。
设身处地的想想，梁北川要是有个儿子，某天突然带个女朋友回来，梁老板大概会痛心疾首，辛辛苦苦拉扯大一头猪给野白菜拱了；要是带了个男朋友，眼睁睁瞧着自己家的猪给别人家的野猪拱了……
梁老板不敢想象，简直就是家庭矛盾的万恶之源。
对面一片沉默，小关总正等着梁老板回应呢。
梁北川当时就答了句：“他们年龄大了，心脏不好。”
小关总沉默片刻：“改明年见爸妈，年龄只会更大。”
这才到哪一步，以后如何还没个准头呢，连爸妈都叫上了，梁北川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和关渠谈恋爱似乎不在一个进度上。
“我的意思是，咱们可以找个契机，换一个比较让人能够接受的方式，把你介绍给他们，然后向他们坦白这件事。”他顿了顿，生怕关渠没听懂似的，补了句，“你明白吗？”
电话那头，小关总低低嗯了声，似乎在认真思考：“梁北川，我明白，我会好好想想该怎么做。”
梁北川：“话说回来，你今年春节不回家吗？”
关渠声音沉了沉：“已经好久没回去了，也不差这一回。”
梁北川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小关总因为喜欢上他这个同姓，跟自家爸妈冷战了将近三年，这会儿又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梁北川爹妈听到消息，能立刻接受他们所谓跨越年龄身份姓别的爱情，而不是破口大骂把他俩连带着那狗屁爱情扫地出门。
梁北川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说啥好，小关总也不开口，两个人就那么远隔千里的沉默了，最后还是梁老板憋出来一句：“慢慢来吧，船到桥头自然直，做父母的年龄毕竟大了，你也应该回家看看。”
关渠嗯了声，挂断前，隔空给了他一个数字化后的亲亲。
***
今年排场跟往年还有点差别。
这一回年三十，梁北川的堂叔梁毅斌来了。这位堂叔来头挺大，做建材的，高中没毕业辍学打工，后来开起了水泥厂，作为董事长兼大股东，如今企业办的风生水起，年产上百万吨，同时也是H省最大的几个水泥厂之一，本人身价上了亿，是真的有钱。
梁毅斌算是梁北川这一大家子亲戚里最有名气的那个成功人士，做这一行免不了要打好关系，这位堂叔为人长袖善舞，在整个H省都挺吃的开，今天人一进屋就有点蓬荜生辉的意思。
梁北川跟这位堂叔打过几回交道，人是不错、讲义气，只是学历不高，哪怕后来混出了个名堂，说话的时候也总透着股暴发户的感觉。
像今天，梁毅斌打一进门就开始就特自豪地说今年开门红，接了一笔上亿的大生意，给百纳在H省新开的楼盘提供发泡水泥，大家争相上前道贺，梁毅斌一边客套，脸上的得意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
一大通吹捧过后，梁毅斌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在群里开始发红包。
那装腔作势的德行跟小关总如出一辙，就是格调差了十万八千里——小关总虽然挺装，但是他能唬住人，梁北川刚认识的时候就被他唬得一愣一愣；梁毅斌也爱装，就是不知哪里差点火候，不仅糊弄不了梁老板，甚至还觉得他土。
招呼打完了，贺喜贺完了，红包也领完了，大家依次入座，菜还没上。
梁老板坐在自个儿位置上安静如鸡，打定主意今晚上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做吃菜人，耐不住有人非要跟他聊。
堂姨挪着椅子往他边上靠了靠，开口就道：“北川啊，女朋友找了吗？”
这熟悉的开场，这听到耳朵生茧的台词，梁北川只要一开口，用膝盖想都知道，等待他的不外乎长篇大论苦口婆心催婚介绍对象一条龙服务。
梁北川装聋作哑，眼观鼻鼻观心，如老僧入定。
梁老板亲妈才不管他是参透机锋还是大彻大悟，哪怕下一秒坐地飞升，也只用一胳膊肘就把他怼了回来。
周宛萍：“发什么愣，又不好好睡觉，尽知道熬夜，堂姨问你话呢？”
所谓一物降一物，梁老板要是那块豆腐，他妈必定卤水无疑了。
梁北川叹了口气，乖乖抬头回领导话：“不瞒您说，我正物色着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