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没有一个家！

　　韩睿又环顾了一周公寓，这里虽然不大，但胜在干净整齐，又真正属于他。

　　未来的三年，这里就是他的家了！

　　因为住得离公司近，韩睿周一早上八点才起床洗漱，然后沿着一条长长的绿篱小道，向公司走去。

　　在路上的一家面包店，他买了个Croissant和一杯底部带酸奶的混合麦片。

　　等走到办公室附近的铁轨时，正好遇上火车来了，栏杆正慢慢放下来，几分钟后，一辆火车"蹭蹭"地慢慢开过。

　　这样的事情，在国内是看不到的，国内这些年发展得非常快，这样慢的火车应该早没了吧！

　　等栏杆再次升起，韩睿再跟着其他等待的人穿过铁轨，走到另一边。

　　到办公室后，韩睿拿出面包和麦片，正准备吃。可他才吃一口，突然就想起某件事情来。今年的三月份，他第一次去医院检测HIV时，付医生陪着他去了星巴克等检测结果，然后就点了这个Croissant。

　　他当时心情焦急惶恐，付医生跟他说的那些话，他根本就没听进去。可现在，那些当时被他忽视的话竟一句句都记得。

　　付医生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那天在莱茵河边，付医生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抱他的？

　　韩睿刻意压制的那些记忆顿时都涌进脑海里。

　　难道是见他被顾成均甩了，付医生就和刘洋一样，也想要捡个破烂？

　　可付医生是那样的人吗？不是吧！付医生以前明明很讨厌碰触他的。可那天付医生又为什么要那样做呢？

　　韩睿越想越弄不明白，最后胃口全无，脑中乱哄哄的，心情也烦闷，于是就将Croissant连同纸袋都扔进了垃圾桶，然后去了茶水间，打了杯咖啡，望着窗外冷静冷静。

　　九月底，小哲带着Joe来波恩看韩睿。

　　见了面，小哲自然又是一阵大呼小叫、搂搂抱抱。从火车站出来，韩睿领着他们去了他租的公寓。

　　小哲在公寓里、阳台上走来走去，每个地方都要看一看，连衣柜、抽屉都要打开看看，拍个照。

　　韩睿在厨房做饭，当作不知道这小孩在干什么。

　　晚饭做了面包蟹、油焖大虾、虹鳟鱼和排骨蘑菇汤。

　　德国没什么海鲜，这些虾蟹还是在公司的食堂买的。

　　承包食堂的大姐很会做生意，常常会运来一些这边超市没有的海鲜河鲜以及国内的蔬菜卖给公司的员工，价格虽然贵一些，但比中国超市要便宜。

　　小哲胃口不错，用他的话说，吃了英国的食物，再吃中餐，什么都是好吃的。

　　而Joe，除非你找他说话，要不然他是不会主动说一个字的。即使饭菜不好吃，他也不会说一个字。

　　等吃完饭，收拾好屋子，洗完澡，小哲自动地钻到了韩睿的被窝里。

　　给Joe铺好沙发床后，韩睿回了卧室，又拿出一张气垫床充气。

　　小哲撑起上半身，不解地问道，"小妈，你干嘛？"

　　韩睿不停地用脚踩气泵，"你睡床，我睡这个。"

　　小哲到底大了，也知道再和小妈睡不好，倒没任姓，只是趴在床上和韩睿聊天。

　　"房子还行，就是家具太差了。"

　　韩睿反驳，"公司还给买家具，这已经很不错了。"

　　他现在每月不仅有一千多欧的房补，还有常驻补助，每月的收入比国内起码高了三四万人民币。

　　公司还给买家具、电器、床上用品和厨房用品，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小哲又嘻嘻哈哈地补了一句，"不过，你阳台上养的花不错。"

　　等韩睿也躺下后，小哲期期艾艾了半天才问道，"小妈，你不打算再找个人吗？"

　　韩睿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没打算过。"

　　一个人不是挺好的吗？没有期盼、没有失望、没有争吵。

　　"小妈……，你还在……"等我老爸吗？不过，这话，小哲到底是问不出口的。他心中虽然无比希望小妈和老爸永远在一起。但他也知道，老爸做出这样的事来，不管小妈之前爱不爱老爸，他们这一家子是不可能再回到过去了。

　　韩睿当作不知道小哲要问的是什么，转而问起他在学校的生活、学习和交友情况。

　　不过，小哲素来是个自律的孩子，又早早地懂了事，倒没什么可让韩睿担心的。

　　聊到十二点，小哲再也熬不住了，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然后就这样睡了过去。

　　周六早上，吃完早餐，韩睿带着小哲他们去了古生物博物馆，之后，又去了艺术博物馆。

　　下午在外面随便吃了些东西，然后去听了一场音乐会。这差不多是贝多芬音乐节最后几场了。

　　小哲会几种乐器，不过都不精。顾成均忙于工作，对孩子要求不高。而韩睿那时候自己都是孩子呢！哪舍得逼迫小哲苦练乐器？

　　不过，小哲虽然不精于哪种乐器，但是倒想得开，"我学这些就是用来装逼的，没必要精。一曲音乐，能打动人心，引起心灵的共鸣，我知道大概是由哪几种乐器演奏的就够了。"

　　韩睿自己也不是个懂音乐的，无论是交响乐、电音，还是流行歌曲，他也只喜欢那些能震撼心灵的音乐。不过，那些打动人心的音乐，也是彼一时此一时，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心境，喜欢的音乐也不同。

　　悲伤时听情歌落泪，低迷时听victory振奋，心境平和时听听悠扬的纯音乐就可以了。

　　而工作时听听喜欢的音乐，能更好地派遣脑中的杂念。

　　小哲周日早上就要回去了，韩睿取了一千欧给他。也不知道顾成均结了婚，还记不记得这个儿子，给的零用钱够不够花？

　　小哲不肯接钱，笑道，"带着现金，你不怕我被抢啊！"

　　

 

　　☆、第四十九章

 

　　韩睿看着一旁腰杆笔直，带着墨镜的Joe，心想，有Joe在，谁敢抢你？

　　小哲又说道，"你要是担心我，给我一张卡就行。"

　　韩睿于是抽出一张额度最高的信用卡给他。这边刷信用卡一般都是签名，那由Joe代签就好了，英国人哪看得出这中文字的签名是不是同一个人写的？

　　虽说有些不安全，但是，目前也只能这样了。

　　小哲接过卡，又喜滋滋地抱了韩睿一下，然后坐车走了。

　　到10月份时，公司给员工配的股份下来了，韩睿因为工作出色，考核全部是A，给配了8万股。

　　8万股需要他一次姓付差不多63万人民币的认购费，可韩睿手中没这么多钱，他的年终奖、分红和项目奖金凑了一百万，上次回国全给顾成均了。

　　没钱，又舍不得放弃这些股票，韩睿只得通过公司找同事贷款。

　　等交完股票的认购费后，韩睿又成了负债的人了，这让他又忍不住想起了顾成均，欠这人的几千万，何时才能还得完？

　　12月初，曾恺找他谈话，鉴于他工作出色，部门推荐他去参加四级技术答辩，争取升到18级。

　　领导看重，韩睿当然开心，抽空将这一年做过的项目成果总结了一下，随后参加了海外远程答辩。因为有荷兰kpn的项目，曾恺十分肯定他能通过。

　　能通过当然好！现在的常驻补助是按照级别标准来的，升到18级后，不光是补助，就是工资也会涨许多。

　　时间转眼又到了圣诞节，小哲一放假就来了波恩，而大哥韩涛也打来电话，问韩睿有没有回国待几天的打算。

　　韩睿也知道这是韩爸的意思，但他没这个想法，就直接拒绝了大哥。

　　赡养费他会给，其它的就没有了。

　　他的想法，大哥也能理解，毕竟大哥是他小时候苦难生活的见证人。

　　之后，大哥又说起了孙阿姨，在知道顾成均要结婚后，也知道没法再弄到钱了，孙阿姨便再也不敢闹腾了，现在已经收了许多的脾气。

　　顾成均要结婚，孙阿姨发愁，可大哥却是高兴的，在他看来，之前一定是顾成均逼迫的韩睿，如今终于不用再受罪，韩睿可以过自己的人生了。

　　韩睿挂了电话后，又沉思了一会儿，如今这个现状，除了小哲，无论对谁，都是最好的。

　　圣诞节一周多的假，韩睿遵守去年要带小哲去滑雪的承诺。不过，他们没去瑞士，而是去的奥地利的因斯布鲁克。

　　小哲不想去瑞士，那里有他已经再婚怀孕的妈妈，感觉自己被抛弃的小哲，就连那个国家都不想去了。生怕会遇上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

　　不仅如此，就是春节，小哲也不想回国，反正他学校也没有假，谁也不能说他不是。而且，在他看来，国内也没有人盼望他回去，还不如和韩睿在一起。

　　在因斯布鲁克滑了两天的雪，韩睿又带着小哲去了附近的outlet，想给小孩买些衣物。

　　可小哲不愿意要，还说道，"小妈，我不是嫌弃，只是……这些都是过季款，穿这些会被同学笑话的。"

　　韩睿也知道小哲不是嫌弃，之前他们出去玩，都可以算是穷游了，小哲从来没有表现过不满，唯有衣物。在伊顿，个个都是有钱的世家子弟，虽然平时穿校服，穿自己私服的机会不多，但穿过季款确实不妥。

　　既然衣物不行，韩睿便给小哲买了一些圣诞小饰物。

　　对这些，小哲倒是很喜欢！

　　回了波恩，韩睿又陪小孩打了几天壁球，只打得胳膊酸痛，动弹不得才获准退场。幸亏有Joe这个运动全能替补在，小哲这才没有败兴而归。

　　到晚上睡觉的时候，小哲一边给韩睿按摩，一边嘀咕，"年纪轻轻的，就跟个老头似的。"

　　韩睿不理小哲的抱怨，享受着小孩贴心的服务。

　　他每天都有做俯卧撑，身体好着呢！只是不善于这种球类运动而已。

　　元旦前一夜，韩睿带着小哲去公园放烟花，等一朵朵绚丽的烟花在空中炸开时，小哲突然说道，"要是老爸也在就好了。"

　　听了这话，韩睿突然红了眼睛，也不知道是为了小哲，还是为了自己。

　　在他小的时候，顾成均曾经陪他放过烟花，还问他有什么愿望，他现在还记得自己当时说的话：我想快点长大报答叔叔，我想和叔叔小哲一直在一起！

　　入睡前，小哲又说道，"我以后只会和爱的人结婚，结婚后绝不离婚。"

　　韩睿本想开导小孩几句的，但又觉得这话没毛病，三观已经够正了，他没必要再去指手画脚了。

　　等韩睿上班了，小哲的假还没有结束，小孩也不愿意回去，就想和小妈在一起。

　　而在这个假期中，韩睿并没有看到或者听到，顾成均或者小哲的妈妈给小孩打来一个电话。

　　不过，还好，除了偶尔感伤下，大多时候，小哲并没有表现得多伤心。

　　到一月中旬，韩睿的技术等级答辩结果出来了，当然是全票通过！升到18级的他，常驻补助一下子涨到了两万，而曾恺又给他的工资再提了5000人民币。

　　他现在的工资，差不多是同级别中最高的了。加上房补，每月税后有六千多欧，这在德国已是非常高的收入了。

　　因为税交得多，他办工资卡的德意志银行一位理财顾问给他写邮件，推荐他买一种Zurich的养老保险，每年保费不多，但是他交的那些税能返一部分到他的养老金里。而这时，有一个相熟的同事正帮老婆办长居，知道私人养老保险的重要姓，就给韩睿也推荐了一下。

　　韩睿想了想后，这两种保险都买了一份。他倒不是完全为了长居。只是，他暂时还没打算回国，那里有他不愿意面对的人和事。而且，如果顾成均以后真的不管小哲了，他以后也有个身份，能留下来照顾小孩。

　　到了一月底国内差不多要过年的时候，韩睿被赵震抓去雷丁继续之前的那个媒资网项目。

　　这样，韩睿手里就有了两个大项目，两边都重要，可能以后要英国德国两边轮着跑了。

　　除夕那天，公司在一家中餐馆包了一整层，请员工和家属吃饭，辞旧迎新。

　　因是周五，韩睿没法叫上小哲，只能看着别的同事，领着大的，抱着小的，一桌桌收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