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择蹲在他旁边,把他稍微往自己身边揽一揽,安慰他说:“不会有事的,我们会有办法去市里的。”
归根结底还是镇上的医院太小了,如果它能像市区那些医院一样正规,那潘瑶大可以留在这里观察治疗,阮惜时也不用像现在这样担心了。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阮惜时蹲得脚都麻了,脸也被夜风吹得麻木了,他心中满是愧疚,除了蹲在这里,没有别的方法可以让自己的良心安一点点,像是自虐赎罪那样。
他期盼着天快点亮,那样就会有去市里的客车,他要坐最早的那班车去市看望妈妈。
陆择陪阮惜时蹲了一小时,然后被两束强光晃到了眼睛,他眯着眼看着那辆车子开进医院,然后在他们面前停下来。
一个年轻的司机从驾驶座出来,紧张拘束地问道:“是陆总吗,我是来接您的司机小吴。”
陆择点点头,然后扶起失魂落魄的阮惜时,要带他上车。
阮惜时不愿意离开,他要等天亮,然后搭车去市里,他偏执地要继续蹲着,陆择只好哄他说:“乖,我们先上车,上车就能去市医院了。”
听到这话,阮惜时才慢慢回神,犹疑地问:“真的吗?”
陆择点头:“真的,这辆车是我喊来带我们去市医院的。”
阮惜时这才乖乖上车。
车上司机也不多话,只专心地开自己的车,陆择揽着阮惜时坐在后座,阮惜时盯着手机看,他在等他爸爸或者妈妈给他打电话。
可惜一直到市区都没有人打电话过来,估计是情况太紧急,没人顾得上联系他,阮惜时这样想着,就更加不安了。
去到市医院,阮惜时看着那几栋灯火通明的住院楼,顿时一阵头晕目眩,他像只无头苍蝇一样,不知道要往哪里走。他第一次觉得井底之蛙是多么可悲,要是他勇敢一点开朗一点,愿意回到现代社会,那他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连去哪里都不知道了。
陆择倒是比他镇定,让他先给他爸打个电话,问一下他们在哪栋楼。
许立新也是忙得焦头烂额,他前脚刚要去镇里,后脚就被通知伤者已经往市区转移了,然后办理各种手续,等待检查结果,中间忙得连给儿子打个电话的世界都没有,还是接到阮惜时的电话才想起来他忘了安慰同样担心的儿子。
陆择拿到定位后,马上就带着阮惜时过去了。潘瑶已经做了检查,现在转移到病房里留院观察,在二十二层的住院部。
夜里在医院走动的人不多,即使这样等电梯还是需要一段时间,陆择带着阮惜时去搭电梯,熟练地按下几楼,然后关门。
这些都是阮惜时所不懂的事物,他生活在落后贫穷的小山村,和现代社会严重脱节,如果没有陆择,他说不定连怎么上楼都不知道。
电梯缓缓上升,失重感让阮惜时感到不安,他紧紧握着陆择的手,企图从陆择那里得到一些慰藉。
陆择以为他在担心潘瑶,就安慰他说:“你妈妈没事,只是有点脑震荡,需要留院观察一段时间,你不要太担心了。”
阮惜时慢吞吞地点点头。
住院部很安静,阮惜时莫名感觉到害怕,只好紧紧地跟着陆择,陆择带他找到潘瑶的单人病房,敲门走进去。
潘瑶头上缠着纱布,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躺在床上输液,许立新坐在床边看护她,见他们来了,就招呼他们过去。
阮惜时几乎是一看到潘瑶眼泪就哗啦啦地往下掉,他冲过去趴在潘瑶病床上,一边哭一边道歉。
“妈妈,对不起,是我太任性了,害您受了伤,都怪我。”
潘瑶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表示没有关系,许立新就帮她说:“你妈没事,身上没有什么大伤,你不用太自责。”
阮惜时都不敢想,要是车祸再严重一点点会是什么样,反正他是再也受不了亲人离世的打击了,他现在只觉得一阵阵后怕,他紧紧地抓着潘瑶的手不松开,不住地说:“妈妈是我错了,我以后不任性了,我都听您的话,您快点好起来吧。”
潘瑶现在还不能说话,只能吃力地抚摸他的后脑勺,让他不要自责。
阮惜时想起了阮夫人和阮峥,他们和爷爷失联了几十年,再相认已是天人两隔,这是他们一辈子都无法抚平的遗憾。但他不一样,他的父母尚且在世,他还有机会去珍惜和父母相处的时光,比起阮夫人和阮峥,他简直太幸运了,既然这样,他为什么还要把别人求都求不得的天伦之乐往外推呢?
难道真的要过了几十年后,他真正失去了父母才后悔莫及吗?也许哪一天他收到国外传回来的讣告,连父母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这样真的对吗?
阮惜时守在潘瑶的病床前想了一夜,一宿没睡。
经过观察,潘瑶只是受了惊吓,外加有点脑震荡,其他都无碍,好好休养就可以了。
第二天潘瑶终于恢复了说话的能力,她看着阮惜时顶着两个黑眼圈给她端茶倒水,心疼极了,连忙跟他说:“宝宝你别忙了,一会让你爸来做,你先歇一会,要不你和阿择先回酒店睡一觉,你们昨晚都没睡觉吧?”
阮惜时还是坚持给她拧了热毛巾擦脸,像个做错事祈求得到父母原谅的孩子那样小心翼翼的态度让潘瑶心酸不已。
潘瑶安慰他说:“这不怪你,是妈妈昨晚开车走神了,没注意变道才跟别的车子撞到一起的,这是妈妈的失误,宝宝不要太自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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