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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臻不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应川能肯定,虽然车上开着导航,但是从他们上路开始,他的每一个方向都是心中有数的。并且随着距离目的地公里数的减少,田臻的话也变得越来越少,开入县内后,他更是完全的沉默了下来。
当田臻又一次错过导航提醒即将到达目的地的指示,调转方向盘时,他问应川:“你想吃冰淇淋吗?这里有一款冬季限定的冰淇淋,特别好吃。”
他们停在一家便利店门口,去吃田臻说的特别好吃的冰淇淋。
“好不好吃?是不是甜的刚刚好?”
田臻咬着勺子在笑。
应川一直觉得他笑起来好看,单侧脸颊上才有的酒窝也很调皮。可是田臻现在笑得很勉强,酒窝也不见踪迹。
“好吃。”嘴里含着的那口冰淇淋化了,眼前变厚的彤色云朵像随时能掉下来一样低矮,这是将要下雪的征兆,应川说:“吃完就回去吧。”
“我还有想去的地方没去。”
“那个地方让你不开心,不是吗。”
田臻舀冰淇淋的手一顿,抬起头久久地看着应川,然后说:“那我也想去,你陪不陪我?”
导航终于闭嘴了。
田臻不开心也还想来的就是这栋藏在森林深处的双层房子。
红色的屋顶和烟囱,奶黄色的外体墙壁,白色的窗框门框,
它和他记忆里的一样,远看还是像块蛋糕,田臻想。
时间在无声无息地过去,天边厚重的云层压得更低,可是田臻握着方向盘,一动不动,应川沉默着坐在他身边,并不催促他。
有佣人打扮的人从那座房子里出来,搬动着门口的植物,两三趟之后她注意到了他们的车,带着探究的神色张望了一会儿,很快就又回去了。
然后再出来,就换了另一个人了。
田臻的手从方向盘上慢慢放了下来。他犹豫着打开车门,对那人说:“我只是,刚好路过。”
对,为了能这样路过,他们乘了飞机,开车上百公里,在附近兜了起码一个小时的圈子,吃完了两个冰淇淋。
对他们的到来,对方的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意外,但很快地又压了回去:“进来吧。”
应川走到田臻身边,握住了他从刚才开车门时就始终在微微颤抖的手。
第三十章
有人可以把一座房子十几年如一日,维持成相同的样子吗?
可以的。
只要有心,只要有执念,只要你也愿意把时间扔进水里,然后冰冻起来,你就可以得到这样的房子。
沙发,餐桌,茶几,柜子,家具们都在原先的位置上,墙纸,窗帘,桌布,还都是田臻记忆里的颜色,挂在墙壁上的油画,摆在壁炉上的相框,也全部都如十几年前一样。
这房子里的一切,都被锁住了。
时间照常流逝着的,外面的世界,就这样被完美而不容置疑地拒绝了。
田臻站在它的玄关处,觉得眼前所见,太像是张照片,不能说完全没有实感,可是这实感是笼统的,是夹在一层带着灰的霾里的。
两双印着客用字样的拖鞋端正地摆在了他和应川的脚下。
摆拖鞋的是刚刚在门口搬植物的那位阿姨,她微笑着轻声对他们说,请使用。
显然,她不认识田臻。
这很正常,他们以前一年只过来度假两次,除了委托家政公司在他们抵达前定时来打扫以外,并没有单独请佣人。她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来的。而活在这里每张照片中的田臻不过是个儿童模样,她认不出他是照片上的人,也没有人要和她介绍他是谁。
所以拿来客用的拖鞋给他穿,这很正常。
和当地所有从事服务行业的人一样,阿姨笑容温和,举止礼貌,端上沏好的热茶后便安静地迈着小步走开了。
田臻看了眼那杯子,当然,也不会是他专用的杯子。
客用的拖鞋,客用的杯子,田臻盯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有些出神,这样的情况好像是可以伤心一下的,然而不行。
太吵了。
客厅另一边,壁炉里传过来的,干燥的木头燃烧着发出的特有味道,太吵了,一直分散着他的注意力。一直让他想起小时候他和田然都喜欢闻这味道,总是趴在壁炉前的地毯上玩拼图,为了两块形状颜色都十分相近的拼图究竟应该放在哪里而闹别扭,闹到两个人都累了,他们就握着拼图在地毯上睡过去。
最后一幅他们一起拼的,他记得是个两千片解密类拼图,寒假快结束时还没有完成,他们说好等夏天再来拼的。
它不在地毯上,是被收起来放在哪里了呢?他们的书房,爸爸的书房,还是,妈妈的书房?
妈妈呢?
“你长大了。”茶杯里的热气不急不缓地氤上了爸爸的脸,他和田臻说话的语气,让田臻觉得自己像是窗外某座离他很遥远的山:“小臻。”
田臻怀疑他们各自面前的茶,就是等到凉透了也不会有人拿起来喝。
不会被喝的茶,名存实亡的关系,倒是有种奇妙的相称。
“长大了。”他又说了一遍。
田臻的视线停留在自己的手指上。
对方在说话时要看着对方的眼睛才礼貌,妈妈教过他们的。他应该抬起头来,他应该笑一笑。
可是他做不到,他觉得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孤单得碍眼,这让他很困扰,他需要应川来握住它,就像进门前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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