鹌鹑 作者:它似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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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了约莫两分钟,灯“啪”地一亮,隔着橙色的防水布照进眼睛,令人踏实的脚步声到了跟前,李白也停止了扭动。
“你真笨啊。”杨剪无奈道,拍拍他露在外面的手背以示安慰,又降低吊床高度,把他这颗形状怪异的粽子剥了出来。
抬眼眼瞧见那双倦意蒙蒙的眼睛,李白就莫名来了好大的委屈。前天还当成宝贝的吊床,他现在就不想睡了,要和杨剪挤,那人居然也不反感,任由他抱来被子缩在自己旁边。第二天清醒了,也仍然没有反感,除去偶尔睡熟了杨剪会把李白挤到床边让人差点滚下去之外,两人就这么睡在了一起,还算相安无事。
年三十前,杨遇秋去附近早市买了两趟年货,都叫上李白陪自己一块挑萝卜青菜,再看人杀鸡宰鱼。李白依旧保有自知之明,总是找时机拿自己的零钱结账,每次出门,他还会用自己带来的夹板给姐姐做出不同的漂亮发型。他们还去王府井逛了次街,都穿上自己最中意的衣裳,只有杨剪还是卫衣牛仔裤,兴致缺缺。平时待在家里他一天走不了一百步,好像一年的学习和打工已经把精力耗光了,稍微松懈下来就不再提得起精神,被迫陪同逛商场,他主要负责给姐姐拎包,以及请三人吃冰激凌。杨遇秋说冬天买夏装才便宜,大刀阔斧地花半价给自己添了三件名牌新裙子,又挑了件只打九折的米白色羽绒服,硬要送给李白做礼物,杨剪倒是完全无所谓的样子,只在路过西单图书大厦时,给自己买了两本书。
李白发觉,这姐弟俩花钱是完全分开的。三个人在一起在外面吃饭,他们不让他掏钱,也是两人轮流地请。
他还“高山仰止”地看了看杨剪那两本书的封皮,一本有关集成电路设计,另一本则是软件编程,都是大开本,又厚又沉,还附带了两张光盘。
回家之后杨剪还真就自学了起来,先开封的是那本软件,他每天对着卧室里那台旧电脑噼里啪啦,完全心无旁骛,年三十的晚上也是如此,饭后履行完洗碗的职责,杨剪只在客厅待了十多分钟,吃了两瓣橘子,看了一段冯巩的小品。
“没意思。”李白进屋送饺子,问他怎么不看春晚的时候,杨剪这样回答。
“你也太爱学习了,这都坐一天了,”李白把醋碟放在鼠标垫旁,“不是物理专业吗?”
“光学物理找不到工作,以后的十年电脑才是重点,”杨剪勾画着书本,目不斜视,“寒假抓紧学一点,开学就能找软微电系的老师问了。”
李白肃然起敬。
又回沙发看了两三个小品五六支歌舞,等他再去收盘子,杨剪已经把那十几个羊肉饺子干干净净地吃了下去,趴在写字台上睡着了。李白蹑手蹑脚走近,给他披了件外套,端起碗盘,也正在此时,电脑进入休眠,黑屏上闪出Windows的彩窗标志,在屏幕四角移动。
想到自己在小网吧,拿着这样的电脑和系统,只会在网络聊天室潜水,或是在乱七八糟的论坛瞎逛,李白不禁感叹,高材生就是更帅。他挪出卧室,回头又瞧了两眼,刚想跟杨遇秋交流一下感想,却见大门开着,一个衣着光鲜的男人正在脚垫上站着,踩着一双崭新的棉布拖鞋,而杨遇秋立起腰,刚把他的皮鞋整齐地摆好。
“来,介绍一下,”她把碎发别到耳后,落落大方道,“这是我家最小的弟弟,叫小白就好,小白,这是高大哥,我朋友。”
李白有些拘谨地和那人握手,这么正式的打招呼方式,他还没做过几次。
那人手上戴了几枚戒指,有金有玉,皮肤也粗硬,握起来很硌,人倒是十分和善,“小杨老弟呢?”目光在李白身上扫了几遭,尤其看了看脸,他又开始四处地张望。
“睡了,不用管他。”杨遇秋道,接着,两人就进到那间供神的屋子里,关上了门。
李白跑回卧室,只见杨剪已经醒了,直勾勾盯着休眠的电脑,双手交叉起来搭在桌沿。见他进屋,杨剪没有多说什么,也不出去打招呼,只是要李白把电视关上,外面留盏小灯,再回来关门睡觉。
“我还没刷牙,你也没有——”
杨剪长长地呼了口气,出了卧室,和他一块安静又快速地完成了洗漱。临入睡前,李白听着屋外渐渐盛大的烟花爆竹声,以及身侧轻微的呼吸,总觉得这人心情不佳,是从没出现过的那种烦躁。
果然,第二天一早,八点还没到,他是被杨剪凶巴巴地摇醒的,“我今天要出去,”杨剪撑在床头俯身,又顶着那头乱毛蹙眉看着他,“你要跟我一块走就快点。”
“去哪儿?”李白揉揉眼睛,还有些惺忪。
杨剪不回答,撩起T恤就开始换衣裳,李白蓦地警觉起来,也爬起来开始套裤子。当他踩上拖鞋跟着杨剪身后走出卧室时,看见过道对面主卧的门。
平时杨遇秋会留一条缝,说是怕闷,关紧晚上会做噩梦。
而今这道紧闭的门里传来震耳欲聋的鼾声。
李白下意识转头看,大门口的玄关处,那双皮鞋也依旧整齐地摆在那里。
第8章 你有点少白头
出门之前还是碰上了。
当时李白正在系鞋带,杨剪已经把防盗门推开,叼了支烟侧着脸,看着下行的楼梯。楼道里热热闹闹的,是楼下的邻居大清早的要去放开年炮,东西搬来搬去,有小孩在笑在叫,说的好像是“爸爸妈妈你们快点”,也有女人的声音,招呼着“妈,你先带她下去”,老人就笑呵呵地应,蹦蹦跳跳的脚步声掺着沉缓的,应该是她拉着孩子,或是孩子扯着她。
而楼下的空气跟着声响飘到楼上,仍是冷冰冰的,杨剪咬着烟嘴愣神,没有去点。
或许也就是这串热闹招来了正在主卧酣睡的人,门一推开,出来的是昨晚那个男人,穿了身尺码正合适的格纹睡衣,上衣敞着,白背心掖进裤腰,挠着头发往厕所去,自然得就好像这是他在每个平淡无奇的早晨都做的事,而这房子就是他的家。
“这么早哪儿去啊?”他在茶几边停步,看了看李白身后的杨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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