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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胡在班会中提过,为了让大家提前适应高三的节奏,会抽空找班上每个同学聊一聊,既然凡事都有轻重缓急,聊的次序就是按成绩排了,我这种大概算表现突出提前插队的。前几天班上都在讨论这件事,说老胡竟然要破例了,他言下之意,就是准备把我们一路带到高三毕业。
可能是因为快退休了吧。
学校里不是没有年纪大还奋斗在一线的老师,可像老胡这样满头白发的却很少。多数经学生提醒,他们就会把新冒出的白发染黑。但老胡一直都留着一头修得整整齐齐的白色头发,从来不去染,这已经成为他的风格,反而让人常常忘记了,他已经是一个年纪很大的老师了,上一天的课,带一届的学生,离退休的距离就越来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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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胡从桌边的卷子里抽出一张,摆在我面前,是我月考的数学卷子。我看了看红笔写的分数,的确是我的水平,不是很高,但也不算低了吧……我第一次和老胡单独谈话,不知道他的主题是什么,所以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老胡叹了口气,把卷子翻到答题页,“这些题,你是真的都不会做吗?”
我点头,这些大题我都是按照老胡的得分大法做的:哪怕不会的题也不留空白,做最基础的计算推导部分也能拿一点步骤分。
“胡老师,我从小数学成绩就不好,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说实话,我虽然不喜欢读书,但是从来没有故意考差……我可能就是,不适合待在学校里吧。”我感觉自己只能说到这里了。
不知道学习基因归不归遗传管,不过我父母以前上学成绩好像都不太好,所以对我的要求也不是很高,就是简简单单希望我能够按部就班地考上大学。
小时候我妈夸我唱歌好,又不那么介意我的成绩,我总是梦想着可以有一天去学音乐,成为一个厉害的歌星,可以唱歌还能挣钱,幸福人生不过如此了。但我爸一开始就说了,家里不准我走艺体学、什么乱七八糟的音乐,他说歌谁都可以唱,不好好读书以后被人欺负到死。我爸高中毕业,当了一辈子小职员,好不容易靠资历在所里坐稳了板凳,却被后来的年轻人拿文凭打压,这件事他一直耿耿于怀,可能就是觉得自己以前吃过这种苦,就一定要在我这里给补救回来。
“我嘱咐你们一定要做基础部分的意思,是在不会做的时候,尽力多拿一点分,”老胡推了推眼镜,他戴的还是班上一起用班费买来送他的老花镜,定定看着我,说:“而不是一看见问题就退缩,不想去解决。”
老胡指着最后一道选择题,这是我随便选的,运气不好还蒙错了,上头有一个叉,“这次的压轴选择题,光是看起来就让很多人害怕,觉得肯定解不出来,题干这么多,题支看起来就更复杂了,所以放弃了,不做了,不想浪费时间。但是只要坚持算三步,其实变量就可以全部消掉,剩下来的是个常数。”
“你不算,怎么能知道这是个常数?题支只有一个常数选项,不论它的格式看起来是什么,所以根本不用再计算下去,这个常数就是最后的正确答案。”
“我教书这些年,每一届都要看见很多不情愿读书的学生,他们说待在学校痛苦啊,读书不是唯一的出路啊,被家长逼得太紧了。可是既然人已经坐在学校里了,学也是一天,不学也是一天,不学下去,不痛苦一下,怎么知道自己的未来,不可以是个意想不到的常数呢。”
老胡不愧是专门教文科的数学老师,连比喻都打得这么独树一帜,他静静注视着我,好像要等我回复一个答案,不过这时有个人越过我身边和老胡说话,打破了这种奇怪的氛围。
“胡老师,我们两个班的卷子都分好了,缺失的同学就下午去教务处领,何老师看快上课了,让我直接一起带到你们班去。”
“颂鸣啊,”老胡竟然笑出了褶子,“行,辛苦你了。”
何颂鸣似乎在老师这里有天然的好人缘,只是帮个小忙都能得到亲切的慰问。
“江江,你和何颂鸣一起回去上课吧,记得把卷子带给课代表。”老胡大概觉得自己话已经说到位了,冲我摆了摆手,“有问题的话,欢迎来办公室找我。”
我这才发现,刚刚和胡老师说话的时候,已经打过预备铃了,现在办公室的人不多了,不论老师学生,该上课的都去上课了,我也没有留下来的道理。我和何颂鸣的班都在一楼,何颂鸣和我一路走向楼梯,直到下了一层楼梯,何颂鸣好像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手上抱着两个班的卷子一样,我便说:“你把卷子给我吧,我带回去。”
何颂鸣把卷子抱得稳稳的,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数学不好吗?”
他可能一直在办公室里,不过我没看见他,看来他刚刚听见的不少。
不过这应该和他没关系吧,我心情突然有些不好起来,不想回答,只是伸手去取那沓试卷,何颂鸣停下来看着我的动作,又说:“你们文科数学挺拉分的,上周教务会说传言这届考题要为改革试刀,胡老师最近的压力一直很大。”
这什么意思?我满头雾水,跟上他的脚步,匆匆之间又转了一个弯,这里已经快走到我班上的后门了,何颂鸣这才说了一句我能听懂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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