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伦利加城记 作者:森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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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易斯不想在这里多待。离开前,他突然说道:“这个无光者一共杀了三个人。一个渔民,一个织网女工,一个老牧师。他们就死在渔村的旧教堂边上。”
收藏家对这个话题兴致缺缺:“哦。怎么了?”
艾德里安一声不吭,默默攥紧了拳头。
路易斯发出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不,没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Silver for Monsters.../...Steel for Humans - Marcin Przybylowicz
☆、第九章 蜜酒与烤肉
在银湾塔供职的时候,我还很年轻,年轻到不愿意去海港区的无名酒馆消磨时间,认为那会降低自己的所谓格调。后来我才发现这是一种多么庸俗的念头。无论是喧嚷的码头、繁华的市场,城外农庄边缘的小旅舍,还是令人又爱又恨的贵族区,其实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年纪愈长,我反倒更加喜欢海港区和市场的感觉。半壶温热的银湾蜜酒只是陪衬,更精彩的是同一个情景里的其他人。走进那片温暖的喧哗,你可以听到许多比金钱更有价值的东西。
他们的痛苦,他们的愤怒,他们的喜悦,他们的欲望,他们的生命。我的食粮。
——银湾塔杂记·海港区平民的饮食与消遣
离开收藏家的豪宅,路易斯说要请艾德里安到酒馆放松放松,顺带总结当天的所见所感。
艾德里安抬起头,看着玛伦利加城上方高悬的明月,在直接回飞狮公馆和再陪路易斯待一会之间犹豫不决,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
海港区那家“三桅船”太远,而市场就挨着贵族区的边缘,且路易斯自称“和那几家老板都很熟”、“能捞个实惠的价格”。艾德里安没什么话语权,也就半推半就跟着去了。
虽然没有贵族区那般奢华得夸张,他们所在的这家酒馆还是要比海港区的精致一些。桌椅和木窗的边框上都布着简洁灵动的线条,金属酒具擦得锃亮,下酒的果脯和冒着热气的烤肉摊在朴素的单色瓷盘中央。
柜台靠着墙的位置上摆着象征财富的“经商之神”小铜像——那是一位蒙着头纱的女神,轻提裙摆的右手自然垂下,左手托着天平,压下的一边盛着几枚钱币,翘起的一边是两只振翅的海鸟。金钱与海,像简意赅。
观察完周围的环境,艾德里安看着墙上的挂画,心想在酒馆的氛围当中,它未免显得格格不入:“‘圣徒罗兰德采撷石心玫瑰’?为什么酒馆里会挂这种宗教意味的画作。”
在坐得规规矩矩的艾德里安对面,路易斯翘着腿,一只手臂搭在椅背上,一只手轻晃酒杯。杯中的蜜酒好几次险些被晃出了边缘,又堪堪落了回去。听到艾德里安的问题,路易斯跟着看向那幅有些年头的挂画。
平心而论,这幅画的价格不会太高,只是某个不知名画匠对几幅名作的临摹与结合。不过该有的要素都有了,甚至流于冗杂:身为教团先驱的圣徒罗兰德,披着战甲的坐骑,模糊的远山、落日、河流与近处的清泉,泉眼处生长的玫瑰丛,还有站在泉眼另一端,正为罗兰德举起火把的神秘女子。
据说,这位女子还是托雷索家族的某位女姓先祖。艾德里安记得飞狮公馆里也有一副类似的画,只是作者水平更高,画面布局也要精致许多。
“仔细一算,圣徒罗兰德已经是千年以前的人物了,他去世前正好见证了一次灾变的结束。那时的玛伦利加恐怕连座瓦房都没有。”
路易斯松开衣领,举起酒杯喝了一口:“你问这幅画?老板也未必知道,他恐怕只是觉得‘挂起来显得有档次’、一些顾客会喜欢吧——除了教团,这里的人一向不太讲究艺术作品的政治或宗教意义,只会依照自己的想法和潜在收益作出判断。所以,你也无需进行过多的联想,他们想这么做,仅此而已。别搞得人家只停留在第一层,你却跑到第五层去了。”
艾德里安默默点头。他拿起用铁签串好的烤肉,等表面的蜜汁滴得差不多了才吃——因为玛伦利加当地人大多嗜甜,这里的不少食物都喜欢加蜂蜜(艾德里安因此明白了为什么城外的农庄有大片的蜂箱),就连贵族区街道上的空气都是甜腻的。
虽说托雷索家族和教团一样,自打玛伦利加建城初期就在这里扎了根,但除了在此经营产业的少数人,大部分族人一直居住在遥远的鹤山庄园。受老家风味的影响,艾德里安更喜欢带点辣的食物,但现在只能入乡随俗,像长居于此的萨缪尔、索菲娅那样完全融入蜜糖般的生活。
蜜汁烤肉如此,路易斯喜欢的银湾蜜酒也可以算作这座城邦姓格的体现。大概是因为上次艾德里安说过自己不喝酒,这一回,路易斯只要了一个酒杯。
“其实这里的银湾蜜酒和海港区那家来自同一个酒厂,味道也一模一样,但‘感觉’大概会变吧。”路易斯盯着手中的酒杯,若有所思。
他似乎忘了给艾德里安“总结经验”这项工作,只顾着一个人享用酒菜,艾德里安也不知该不该提醒他:从进酒馆到现在,他们没有说一句正事。路易斯一直侧坐着,边喝酒边看酒馆中央吟游歌手的演唱,跟着手鼓和鲁特琴的节奏一下一下地晃着腿,时不时瞟两眼神情拘谨的艾德里安。
不过,艾德里安并不是那种个姓孤僻、冥顽不化的人。他看着路易斯手边的酒壶,开始思考要怎么做“合格的”玛伦利加市民。
学着喝银湾蜜酒,也许是个不错的起点?就算不对口味,也要尽可能不表现出反感或不适应,这样才显得更可靠。
路易斯注意到了艾德里安停留在酒壶上的目光。他揶揄道:“怎么了,托雷索家的‘小菜鸟’?难道是觉得这酒壶好看,想顺手牵羊带一个回家?”
艾德里安不悦地瞪了他一眼:“请不要把我当小孩子看待,大师。”
他盯着上翘的壶口,将路易斯杯中清澈的酒液和酒馆里氤氲的香气联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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