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的时候,花筏带走了全部的和果子,脚背也被人仔仔细细地抹上药膏,缠好纱布。
就这样,花筏成了方辞冰院子的常客,只要文社不开社,方辞冰就会在屋里等他。
花筏是一张白纸,虽然没读什么书,但是学起来很快,比从前读过书的人还聪颖,因为不会被从前的一套拘束。
读书多的人,都好为人师,方辞冰也不例外。遇到闲暇时光,他就拉着花筏,从词到句从头到尾都给他分析一遍,花筏总是很耐心。
方辞冰时常觉得,虽然只认识花筏几天,但却比相交多年的同行好友都要来得心意相通。
那天,他依旧和花筏讨论到黄昏,被他朋友蛮横的开门声打断了。
“我想,俳句更看重物,而唐诗宋词融情于景,不写人,却处处可见人。”花筏无视那人,继续道。
“是,俳句凉薄得多。是无常、是徒劳、是虚空的虚空。”方辞冰回了一句,对朋友微笑,“回来了?”
他朋友冷哼一声,带上门:“怪不得不想去文社了,原来在屋里开着呢。”
方辞冰介绍道:“这是花筏。”
“我知道,你的‘小朋友’嘛。”男人带了分意味不明的笑,“来日本,当然要尝意气、修色道,尤其来了个现成的小美人。”
方辞冰的脸色冷下去,站起来道:“阿博,你说这话,有辱斯文。”
“也不知道关起门、斯文扫地的是谁。”阿博甩了一句,进了自己房间。
当晚,方辞冰便和那群人绝了交,收拾东西,另寻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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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会回来吗?”花筏站在林海冰原,望着他。
“我该回家了。”方辞冰微笑,春风化雨。
“你不愿意留在这儿,是喜欢国内的繁华?放不下你的‘千里快哉风’?”
“好风嘉月,处处都有,我怎么会觉得不同?”
花筏不再说话,心里却隐隐窃喜,方辞冰并不讨厌这个地方,也不讨厌他。
方辞冰是君子,不同于西方的绅士,很中国的一个词。
他父亲曾经魂牵梦萦的地方,要不干脆去看看?就算方辞冰不再回来,他也可以去找他。
和方辞冰道别,人不再见,那傲骨和风雅却像一粒种子,深深地在他心里扎了根。
可到了国内,他却发现游子始终是游子,穷人始终是穷人。风花雪月救得了文人水深火热的心,却不能满足他的辘辘饥肠。
他融不进方辞冰的圈子,连靠近他的生活都费力。
他甚至开始怀疑,他不远千里过来追寻的人,究竟是和他越来越远、还是越来越近。
朗月清风、前程似锦的先生啊。
不如折断那傲骨,困住那风雅,将他拖到自己所处的泥潭。
听说花筏出车祸之后,方辞冰一时糊涂,什么也不顾地跑到花筏常在的山下找他,却被他困在山洞里出不去。
花筏生着火,没日没夜地和他聊天。
他也就由着他。
怎么说,心肠烂透的人,也总比死了的好。方辞冰惊讶自己的底线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之低。
“方辞冰,你知道吗?你娶叶隋璐那天,我想到一个词,驸马。”花筏蹲到他面前,拿明亮的眼睛对着他。
方辞冰皱眉,不愿理睬。
“断送自己毕生前程,换做后半生的富贵闲人,你开心还是痛?”
“我开心。”方辞冰抬眼看着他,那视线在花筏看来分明是钝刀子。
“你撒谎。”花筏咬牙道。
“没撒谎,求仁得仁,我认。”方辞冰面容散淡。
“我替你痛!”花筏咬牙切齿道,“你为什么要答应她的条件?”
“花筏。”方辞冰眸光寒凉,像看着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这是你一手设计的。”
“是,是我一手设计的。我故意做出赝品,引叶隋璐偷天换日,害得你家破人亡。又故意把仿制品放在墓里,让人抓住,进牢接近方嫌雪,让他出去找叶家报仇。我存的,就是让你们两家鸡犬不宁的心思。现在谁都抛弃你,你只有我了。”
“你也没有站在我身边啊。”方辞冰扬头,讽刺地笑了声。
事到如今,人人都要逼他抢他,他却一直是孑然一人。
“我不会让你告诉他们真相的,我不会放你走。”花筏不否认,只道。
“我不会告诉他们。”方辞冰淡漠道,“你可以不放我,但我不是自愿留下。”
“方辞冰,和叶隋璐离婚!你知道,我每天被折磨得睡不着觉。”花筏凑到方辞冰面前,捏住他瘦削的下巴,樱唇贴上去,火热地席卷,方辞冰只是皱眉闪躲。
“你讨厌我?”
方辞冰沉默。
他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该成为什么样的人。
并不志在四海,也不追名逐利,但是立于天地间,该尽好自己的一份责任。
对家人的忠诚奉献是责任,对叶隋璐的承诺交易是责任,对花筏的愧疚动心亦是责任。
可从他踏出叶家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他知道花筏来国内找他、犯罪入狱的时候有多心疼,知道真相后就有多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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