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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嗒”，一本相册掉落在地，摊开的那一页照片上，年少的两个人勾肩搭背，无声的对他笑着。

 

徐蕴吃了一块苹果，俯身拾起相册，从第一页慢慢的往后翻。

 

三年前他病情稳定后，魏颂明就是拿来这本相册，一页一页的告诉他年少的相识，到成年后的相守。

 

“你看，这是我们一起读书的高中，那时候你有点儿嚣张跋扈，班主任叫我多看顾你。”

 

“我们俩并肩对付小混混留下了伤，却大笑着拍下了这张照片，从那时起，我们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还有这个，你庆祝我考上梦寐以求的大学，用打工挣来的钱买的蛋糕。你说那是你这辈子第一次干正经行当营生。知道吗，我对你表白也是在这一天，我很忐忑，怕你会接受不了。幸好结局是我们真的在一起了。”

 

魏颂明对着照片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印象深刻。

 

尽管当时他懵懂无知，但他看到魏颂明这样一个外表成熟的男人哭的不能自已，就牢牢的记住了。

 

徐蕴轻抚着照片上的自己，那些笑颜对他来说，陌生的仿佛是前世。

 

魏颂明说他是孤儿，在福利院长大，少时性格叛逆，整日与社会上的小混混聚在一起。在那一场架后，他才彻底的改邪归正。

 

他听着觉得惊奇，不知为何，冥冥中觉得自己不是那样的人。

 

提出疑问时，正巧医生查房，笑着说他现在如同一张白纸，如初生的婴孩，所以依然是人之初性本善。

 

大概，也只有这样解释的通了。

 

徐蕴正要继续往下翻，外面楼梯传来脚步声，不多时，魏颂明出现在房门口。

 

“我已经再三叮嘱好小孙了，但若是明天有事，一定要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哪怕是鸡毛蒜皮的事。”

 

看着如此紧张自己的男人，徐蕴用力点点头，“我会的。”

 

魏颂明摸了摸徐蕴的脸颊，垂眼看到摊在大腿上的相册。神采飞扬的年轻脸庞落在眸子里，神色暗了暗，再望向徐蕴时，似乎有什么快要涌出来。

 

“怎么了？”徐蕴觉察到搭在肩膀上的手收紧，让他有些疼，忙问道。

 

“没什么。”魏颂明转过脸去，飞快的收起情绪，将手中的纸袋搁在小桌上，“今天路过医院，顺便拿了药。”

 

徐蕴弯下／／／身子，仔细观察魏颂明的脸色，确定真没有事，才松了口气。

 

魏颂明注意到他的小动作，眼中又盛满了宠溺的笑意，“我去放热水，给你洗澡。”

 

徐蕴歪着脑袋，看着那熟悉的表情，拉住魏颂明的手，“累了一天，换我给你按摩按摩好吗？”

 

“好。”魏颂明揉着他的手背，也不推辞。刚刚在楼下工作室，看到未完成的画，知道徐蕴今天乖乖的劳逸结合，所以……难得的享受一次。

 

浴缸里放满热水，魏颂明脱了衣服坐进去，徐蕴搬来小凳子，坐在浴缸旁给他捏肩。手法仍不是很熟练，但魏颂明觉得很舒服，似乎一天积累下的劳累在渐渐的消失。

 

徐蕴的手抚过魏颂明肩上的一处浅浅的伤疤，又想起来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魏颂明说，这是他们第一次上床，不甘心做下面那个的他咬出来的。

 

徐蕴听了有些难为情。

 

他以前居然那么暴力，实在难以想象。

 

魏颂明总说，就算恢复以前有些冲动暴力的性格，他也仍是爱他到骨髓里。

 

可是徐蕴怎么也做不到，即使不想魏颂明失望，努力的按照他口中的模样来改变自己，却总是失败。

 

相比失忆前，他变得优柔寡断，沉静温柔了。

 

起初，魏颂明的眼中有无法掩饰的失望，但后来，只能接受。

 

爱一个人，在改变的同时也会尽一切去包容接受吧？

 

“在想什么呢？”魏颂明突然转过身。

 

“没……”徐蕴的脸微红，慌忙掩饰，“就是觉得自己的手法还不到位，该多练练。”

 

魏颂明笑着摇摇头，忽然站起身来，双手穿过徐蕴的腋下，竟是将他一把抱进浴缸里。

 

水“哗啦啦”的溢出浴缸，温热适中的水包裹着身体，徐蕴身上的白衬衣全湿了，紧贴在身上，散开的衣领露出白皙的皮肤和一截锁骨，水珠滚过，分外诱人。

 

魏颂明凑过去，细密的亲吻落在徐蕴的颈肩上。

 

他的眼睛深处似有某种刻骨的痛意，在亲吻中越来越深沉。

 

 

 

 

第3章 003

 

在魏颂明一遍又一遍的叮嘱中，徐蕴和小孙坐上去往医院的车。

 

开车的是平日里负责接送魏颂明的司机，而魏颂明今天得选择打车上班。

 

路上，小孙的模样像极了负责保护政要的保镖，时不时的问徐蕴身体感觉如何，需不需要喝水之类，或是请司机开慢些，注意安全。

 

一向少话的司机都打趣了他两句。

 

徐蕴笑他紧张过头了。

 

小孙抓抓头发，这不是魏先生严肃的千叮咛万嘱咐么？

 

一个小时后，车停在本市最大的医院门前。因是与医生预约过，一路顺利的体检完，正式的报告需要等一周，徐蕴从医院出来，拿出手机准备给魏颂明去一个电话，正巧铃声响起来。

 

“颂明。”他接了电话，唤道。

 

“怎么样了，阿蕴？”电话那头传来魏颂明刻意压低的声音。

 

“一切顺利。”

 

那边似乎松了口气，“我晚上会迟点回来，你先吃晚餐，我会带你最喜欢吃的点心。”

 

“好，回来的路上注意安全。”徐蕴挂了电话，抬头看到医院隔壁的蛋糕店。

 

昨天电视上一档美食节目介绍了这家店，据说蛋糕师傅都是从意大利学成归来的，用料考究，新意不断，因此价格相比其他店要贵出一两成，但仍不能阻止喜欢的人蜂拥而至，每到下午五点前，所有蛋糕已售罄。

 

今天他出来的早，体检完还不到中午。

 

魏颂明带点心回来，也只会带他喜欢的口味，从没想到过自己，所以他打算也给魏颂明带一份。

 

“小孙，你喜欢吃蛋糕吗？”徐蕴问道。魏颂明很爱吃甜食，以前在瑞士留学，闲暇时总喜欢和他一起去附近一家幽静的咖啡馆，喝一杯咖啡，吃一块美味的蛋糕。

 

“不大喜欢，太腻了。”小孙摇摇头，不过他看出徐先生对那家蛋糕店流出的渴望之色，“徐先生如果需要的话，我帮您去买吧。”

 

徐蕴知道小孙怕出意外。上一回因为自己不小心，害的护工被辞退，一直心里过意不去，他不想小孙也摊上这种事儿。

 

“麻烦你了。”他从车上拿了便签、笔和钞票，写了魏颂明爱吃的蛋糕名称，递给小孙。

 

小孙见他这么爽快，高兴的拿过东西，小跑着去蛋糕店。

 

徐蕴坐上车等他，看到他的主治医生接着电话，脚步匆匆的从自动门里出来。

 

杨医生看到他，指着手机点头笑了笑。

 

徐蕴也点头示意，知道电话是魏颂明打来的。

 

“徐先生，我回来了。”小孙小心翼翼的托着纸盒回来了，打断了望向杨医生的徐蕴的思绪。

 

“谢谢你。”徐蕴接过纸盒，放在腿上，一只手轻轻的按在上面。

 

回到家，徐蕴简单的吃过午饭，洗过手去工作室画画。小孙收拾好碗碟，见时候差不多了，倒水备药，准备给徐蕴服下。

 

“诶？徐先生，您吃的这类药，我记得换了包装了呀，怎么魏先生新拿回来的还是旧包装。”

 

“旧包装里总有零星剩下的吧。”徐蕴一口吞下药丸，又喝了两口水。

 

小孙没有再多问，收拾了水杯，晾晒衣服去了。

 

魏颂明回来时，已经凌晨三点。他脱下外套，一只腿跪在床上，俯身去看熟睡中的徐蕴。

 

沉在睡梦中的人丝毫不知正有人凝视着自己，似乎梦见了高兴的事情，嘴角微微勾起，在昏黄的落地灯照映下，暖暖的，令人恨不得咬一口。

 

他看到了留在桌上的小纸条和冰箱里的蛋糕。这样的心意似有无穷的力量，一扫工作带来的劳累。

 

想着明天休假，一定要好好陪伴在徐做身边。

 

魏颂明正准备去洗澡，手无意中碰到床上有什么硬梆梆的东西。

 

借着灯光，他拿起来看，原来是两本相册，很厚，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一本的时光终止于三年前，一本则开始于三年前，徐蕴车祸之后。

 

两本相册，仿佛是两个世界的隔阂。

 

他翻开车祸后的相册，灯光昏暗，模糊了照片上的人脸，但是他的记忆犹新，清楚的仿佛就发生在昨日。

 

那时，他以为自己失去了徐蕴，却没想到竟在痛苦的深渊里重逢，像一盏明灯，指引着他重回人世。

 

他请了很长的假期，全心全意的照顾重伤的徐蕴。

 

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抚过每一张照片上的人脸。

 

脑袋上裹着厚厚的纱布，躺在病床上，却面露灿烂的笑容，与他对着镜头一起摆出“V”手势的徐蕴。

 

认认真真的执笔画画来表达自己意思的徐蕴，明明什么都不记得了，无论是语言还是行动能力，都已经忘却丢失的人，纸上的画却生动如真。

 

再往后，还有他教徐蕴如何刷牙，如何拿筷子吃饭，握着徐蕴的手教他写字，拿着小学的语文课本认字。

 

无声的照片诉说着那段艰辛但充满光明的日子，耳边似乎又响起徐蕴刚开口说话时，低哑难辨的嗓音。

 

魏颂明苦笑。

 

相册再往后翻，有两人在复健中心的一点一滴，如何从轮椅代步，到渐渐的可以自行走路，原本只能拿起笔和筷子之类轻小物件的手，逐渐能抓握更大更重的东西。

 

如同是父母记录孩子的成长，每一次变化都被相机记录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