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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具砸在餐盘上，叮当作响。他抱着头，弯下腰，拼命的呼吸，却仍然觉得灌进身体里的空气远远不够。

 

魏颂明在说话，他听不清，脚底的地突然间消失，下面变成无底的深渊。

 

在失去意识之前，他终于听到魏颂明在他耳边的低语——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我依然爱你，爱着你这个人。”

 

 

 

 

第7章 007

 

徐蕴从昏睡中醒来，视力渐渐明晰后，看到的是苍白的病房。某种恐惧忽然从心底升起，他的身体不由地猛地一颤。

 

“阿蕴！”他的手立刻被一双温暖的掌心所包裹。

 

徐蕴转过目光，看到魏颂明满是担忧的脸。

 

“我怎么了？”他茫然的问，一时回忆不起之前发生的事。

 

“你晕过去了。”魏颂明只字不提，柔声说道：“明天就可以回去了。饿吗？我买了些三明治和牛奶。”

 

徐蕴摇头。

 

魏颂明见他神色怔忪，迟疑着问道：“阿蕴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徐蕴没有立刻回答他，等待的时光仿佛是把人放在油锅上，煎熬难耐。

 

魏颂明问出这句话后，又后悔了。

 

不难猜出徐蕴突然晕倒的缘故。

 

偏偏又问起敏感的话题。

 

混沌的记忆渐渐明朗，徐蕴不由出神的盯着魏颂明，心里所想的话也跟着说出口了，“颂明，我会让你失望吗？”

 

他从不怀疑魏颂明对自己的感情，可是对从前的无知，时不时被提起的不同，成了深埋在心底的恐惧。

 

太多的不同，会不会成为一道永不可逾越的隔阂，让他们的感情出现裂痕？

 

毕竟，他和从前判若两人，就如同爱上了两个人。

 

十几年的相伴，真的可以忽略这些吗？而现今的状况，是否是依靠十几年来的感情所支撑？这种支撑能持续多久，是否有消磨殆尽的一天？

 

他不懂，他担忧。

 

他一心想让魏颂明高兴，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回从前。那段时光异常的痛苦，将他们两人都折磨的疲惫不堪，直至放弃。

 

“不会。”魏颂明回答的斩钉截铁，目光诚挚的望着病床上的人，“对不起，阿蕴，我再也不会提起过往，是我考虑不周，言语有失。”

 

他明白这些话还不足以叫人安心，接着说道：“活着，是向前看向前走而永不能回头。我一如既往的爱着你，无论你变成什么样。不要再害怕了。”

 

他俯下身，抱住徐蕴，安慰似的拍着肩膀。

 

“你是我活下去的勇气。”

 

短短的九个字，在耳畔回响。

 

徐蕴骤然睁大眼睛。

 

他这样说，不知该如何再问，明明心中还有疑问，却不想魏颂明为他焦头烂额。

 

“嗯。”最后他只轻轻应了一声。

 

病房的门开了，医生向魏颂明招招手，意思有话要说。

 

魏颂明指着床头柜上的食物，“饿了就吃，我一会儿回来。”

 

“好。”

 

房门又轻轻地关上，单人病房里除了仪器发出的“滴滴”声外，没有一丝嘈杂。

 

外面的天色早已彻底暗了，玻璃上映出徐蕴的脸，他看了又看。

 

手指和肩头上，残存着魏颂明带来的温暖。

 

他眷恋着这些。

 

他是他的勇气，而他是他的依靠，两人不分彼此，相依相存。

 

那么，从此，他也会带给他们的感情，最坚定不移的信任。

 

门外走廊，魏颂明和杨医生一直走到楼梯间才停下。两人点了烟，吞云吐雾一阵子，魏颂明才发问：“怎么样？”

 

杨医生道：“最好多观察两天，我会给他做一些测试。正好，再过几天，体检报告就要出来了。”

 

“好，麻烦你了。”魏颂明脸色晦暗不定，狠狠地掐灭才燃烧了一小半的烟。

 

杨医生看着他的脸色和行为，叹道：“你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病人能否恢复记忆，要靠治疗和他本身的意志。压力太大，你自己的精神状况也不容乐观。”

 

他从来没有和魏颂明提起过，但他确实看到了。

 

三年前的那天，警方通知魏颂明来认尸。在停尸间里，面对容貌腐烂，仅靠身体零星完好的皮肤上的印记来辨认，魏颂明彻彻底底的崩溃了，行为举止疯癫，甚至说要自杀，是一个警察连同三个医护人员强行按着，打了镇定剂才渐渐安静下来。

 

饶是见惯生死与家属悲痛的医生们，也头一次见到这样疯狂的。

 

不过后来，事情完全戏剧化的发展。

 

被家人接出医院的魏颂明，路过病房，看到了徐蕴，才知道那天认错了人。

 

又悲转喜，魏颂明仿佛不知疲倦，日夜守候在病床前。

 

所以，他曾暗示过魏颂明定期到医院接受精神状况的检查，但他一直没有放在心上，三年间只来过寥寥两三次。

 

“我懂。”魏颂明点点头。他明白医生的好意，却也有自己不可言说的秘密。

 

这个秘密所带来的痛苦和压力，他只能一人承担，无处宣泄。

 

回到病房，迎上的是徐蕴的笑脸。

 

魏颂明也跟着微笑。

 

“我们一起吃？”徐蕴拿起柜子上的食物。

 

魏颂明在床边坐下，接过徐蕴递来的三明治，却没有撕开包装，“医生说，最好留院观察几天。”

 

“有问题？”徐蕴忙问道。

 

魏颂明摇头，“没什么，为了安心。”

 

徐蕴点点头，将撕开包装的三明治塞到他的手里，“你吃。”

 

魏颂明笑着揉揉他的脑袋，“我喂你吃，你吃一口，我才吃一口。”

 

徐蕴笑了笑，点头应允了。

 

在单人病房里，丝毫没有顾忌，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吃掉一整个三明治，气氛融洽，没有半分阴霾。

 

转眼过了三日，体检报告出来，显示徐蕴的身体状况相比前一次有了一些改善。虽然进步不大，但朝着好方向发展也是可喜可贺。

 

出院这天，恰逢徐蕴生日。魏颂明和徐蕴直接在病房的洗手间洗过澡，拿出前两天差人去商场买的且干洗过的两套新衣服换上，然后直奔寄养欢欢的宠物医院。

 

魏颂明无意带徐蕴回酒店吃什么特色菜了，因为不想再和母亲打照面。

 

好不容易安抚了徐蕴，绝不想再出问题。

 

欢欢的后腿伤势愈合情况乐观，刚打了疫苗的它精神稍有萎靡，但见到徐蕴和魏颂明，又开心的摇起尾巴。

 

两个人逗狗玩儿了好一会儿，中午在面馆吃顿长寿面。

 

接着两人来到经常光顾的蛋糕店，魏颂明像以往那样，亲手给徐蕴做蛋糕。而做为寿星的徐蕴第一次看他做蛋糕，不免兴奋，又想上前帮忙。

 

魏颂明哪里舍得让他做费力气的活，只留了最后装裱的事。

 

“你看！”徐蕴仍是觉得满足，小心翼翼的将切好的黄桃和草莓摆在蛋糕中央，再点缀上几颗蓝莓和葡萄干，组成了一朵色彩斑斓的花，又用裱花器在蛋糕四周点缀上奶油花。

 

最后插上写有“happy birthday”的巧克力片，蛋糕就算完成了。

 

“真好看。”在魏颂明眼里，徐蕴的一切都是好的，他抬手为他捏捏肩膀，冷不丁的发现脸颊上沾了一些奶油。

 

厨房里没旁的人，他直接凑过去，用亲吻舔走了奶油。

 

徐蕴笑起来，侧过头去，与魏颂明唇齿相缠。

 

 

 

 

第8章 008

晚上，两人在市区一家五星级酒店订了套房，带厨房。依然是魏颂明亲自下厨，把徐蕴赶去客厅“守护”蛋糕。

 

电视里在放动物世界，正在讲非洲大草原上的狮子幼崽在母狮的庇护下成长。

 

徐蕴一开始没注意，只顾着给蛋糕拍照，后来渐渐的被电视里温雅低沉的声音吸引过去。

 

不过，真正吸引他的不是主持人好听的声音，而是讲述的内容和呈现出的非洲风景。

 

广袤无垠的草原，成群的斑马羚羊悠闲自在的吃草嬉戏；水塘里的鳄鱼仅在水面上露出眼睛，默默的注视前来饮水的动物；还有，在树荫下用打架学习捕猎的小狮子们，母狮安详的趴在一边盯着自己的孩子们。

 

画面在徐蕴的瞳孔中跳跃，他看的越发专注，隐隐流露出疑惑。魏颂明喊了三遍，他才回过神来。

 

“吃饭了。”魏颂明蹲在他面前。

 

徐蕴的视线从屏幕上收回，应声“好。”

 

魏颂明今天做了一大桌菜，样样精致，都是口味偏淡的。

 

他先给徐蕴夹了好几筷子菜，看着他吃完了，多吃几口的又新夹了些。

 

“你也吃。”徐蕴被魏颂明专注深情的目光盯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要你喂。”魏颂明颇有几分无赖的架势。

 

徐蕴失笑，夹了他最爱吃的菜送进嘴里。

 

“经过阿蕴的筷子，更好吃了。”魏颂明吃的津津有味，但也不敢叫寿星公操劳，之后便自己吃了。

 

因为有蛋糕，两个人吃的不多。收拾好碗筷，魏颂明取出他们亲手制作的蛋糕，点上蜡烛，关了客厅灯。

 

跳跃的火光照映在他们脸上，小小的两点却也有暖人心的威力。

 

徐蕴闭上眼睛许愿。

 

他的愿望不外乎——祝自己和魏颂明身体健康，事业有成，白头到老。

 

他不用许愿他们的感情天长地久，因为深信着彼此挚爱，永不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