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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精神世界像一面墙支撑着一个人，那么他的墙在分崩离析。

 

那个人回来了，魏颂明再也不需要他，甚至还要亲手将他弃尸于荒野。

 

明明三年前，将他从崩溃边缘拉扯回来，悉心照料了那么久，为何……为何如此绝情。

 

那个如此温柔专情的人，原来也有无情无义的一面。

 

他仿佛回到了三年前，事故后初醒的状态。

 

他觉得自己这一次真的要疯了。

 

他害怕，这到底是怎样的世界，自己到底是谁。

 

他恐惧，魏颂明发现他还活着，会如何了断了他的性命。

 

他拼命的蜷缩着自己的身体，抱紧手臂，低下脑袋，仿佛再缩小一些，他就不会被人发现。

可是，他依然活着，依然存在在这黑暗的地方，要面对深爱之人的刀刃相向，难以想象这样的场景发生。

 

或许，他该自行了断。

 

这样什么痛苦都随着死亡烟消云散。

 

他不必再恐惧这个虚伪而可怕的世界，不必纠结自己到底是谁，不必再因为被欺骗和放弃而痛苦难当。

 

想到这里，他挣扎再三，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胡乱摸索着直到台阶绊倒他。

 

下意识的，在摔倒的瞬间，他护住自己的脑袋。

 

潜意识里还不想死……

 

他苦笑，躺在台阶上气喘吁吁。

 

蓦地，零星的画面出现在脑海中，杂乱无序，毫无逻辑，但是……

 

有一个画面是一张照片，上面的他笑的开心，身后是一对和蔼慈祥的中年男女，面容与他有几分相似。

 

那是父母吗？

 

魏颂明说过他没有父母。

 

不，那是真正的徐蕴的身世，与他毫无关系。

 

看那照片，该是一个和睦美满的家庭。

 

三年不见，他们很担心想念他吧？

 

他的世界里不单单只有魏颂明一个人，有真正属于他的家。

 

他应该去找他们，回到原本的生活中去。而不是因为三年的欺骗，为爱情，而选择了断性命或任人宰割。

 

突然间有了活下去的信念，他抓着扶手重新站起来。

 

不能死，而杀他的人也绝不能让其逍遥法外。

 

地下室的门从外面锁上了，但幸好有串备用钥匙挂在内侧。他打开门，灿烂的光芒迎面而来，刺的他睁不开眼。

 

他怕魏颂明突然回家，闭着眼睛摸索着闯进离的最近的工作室，这里有一部分机。

 

不知是否因为刚才摔倒，额头上的伤口裂开了，冒出的血糊住了他的眼睛，他抬手抹去，才发现黑暗中抓住的那团纸仍在手中。

 

半张照片映入眼帘，那是一张与他相似的额头与眼睛。

 

心里一阵慌，他手忙脚乱的展开报纸。虽然被血迹沾染，但照片和一小部分字仍旧清清楚楚。

“唐曜，1986年生，于2009年5月失踪……”

 

他盯着照片看，他确实在09年的5月遭遇车祸，而这世上，大概不会有三个长的一模一样的人了吧？

 

这一次，是欣喜与庆幸的热泪盈眶，家人还在寻找他，而他亦没有因为痛苦而选择轻生。

事不宜迟，伤势不能让他继续支撑了，顾不上砸的满地都是的画板纸张和颜料笔刷，连忙扑到茶几前，颤抖的手拿起听筒。

 

血色在“1”和“0”的按键上绽放，短短的三次按键仿佛快要抽离他所有的力气。

 

短暂的自动语音后，电话那头响起了人声，仿佛黑夜中，有人为他打开一扇明亮的窗。

 

 

 

 

第10章 010

 

唐曜醒来时，入眼是熟悉的苍白病房，这一次他没有害怕，而是高兴——得救了。

 

报警后，他又给唯一信任的小孙去了电话，谁知道总是没接，不知第几次拨号，他终于支撑不住，晕过去。

 

“徐先生，你终于醒了。”旁边响起小孙的声音，随即有警察上前来。

 

他现在还有点意识不清，又戴着呼吸机，所以警察只是简单的说明情况。

 

魏颂明在当天即被带回派出所问话，已经承认杀人罪行。而徐蕴跑了，目前下落不明。

 

“适当的时候，我们会详细的和您做笔录。另一名在逃的嫌疑人，我们会尽快抓获归案，请你放心。”

 

唐曜点点头。

 

警察离开后，小孙重新坐下，他到现在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接电话的人是警察，告诉他海边别墅里出人命了。

 

他慌忙赶到现场，看到一脸血的徐先生被抬上救护车，警方正在对别墅进行搜查。

 

想到和魏颂明一起坐在车上的徐蕴，再看救护车上危在旦夕的徐蕴，觉得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可是眼前的人，确确实实是他照顾了一个多月的徐先生，不会错。

 

那么，警察口中的魏先生杀人和徐先生在逃，又是怎么回事？

 

他想问床上的人，可惜在得知安全后，又睡过去了。

 

小孙叹口气，扫眼床头柜上的塑料袋，幸好他知道徐先生平日里把钱和存折放在何处，不然这会儿要为医疗费用发愁了。

 

唐曜在三天后度过危险期，幸运的是短暂的停止呼吸没有带给他任何后遗症。他接受了警方的询问，将自己三年前因车祸失忆，与魏颂明的关系，以及谎言被揭破、发现自己并不是真正的徐蕴等等，一五一十的告诉警察。

 

而他要清楚的告诉警察的是——

 

“不，是徐蕴动的手。”

 

唐曜如此说，这样提起自己用了三年的假名字，古怪极了。

 

警察惊讶，遇上一个顶罪的。

 

本市商界的青年俊杰，居然不顾前途和名誉，为自己的情人顶罪？

 

“你确定？”警察的目光犀利，语气变得严肃，“魏颂明承认是自己动手杀你，和徐蕴毫无关系。”虽然身份是假的，但三年间确有感情，说不准又是个隐瞒事实的。

 

“是。”唐曜不意外魏颂明说谎，必然的选择，他很清楚，但不代表他会选择一起隐瞒。

 

三年前，也是这家医院。

 

魏颂明忙碌的身影历历在目。

 

没有魏颂明，他三年前会疯，也许会死。

 

这份恩，他不会忘。

 

站在他的角度，不愿看到魏颂明为那个心狠手辣的人顶罪，更希望魏颂明不要背负杀人主谋的罪名。

 

警察叹气摇头，将他的话一字不差的记录在案。

 

做完笔录，唐曜觉得很累。他拿起那份沾血的报纸，颤抖的手，在手机上输入了号码，却迟迟没有按下拨号键。

 

三年前的记忆，神奇的在这些天里恢复了些许。

 

虽然不多，但除了真名和年纪外，他想起自己在非洲工作的父母，还有在法国定居并抚养他长大的外公外婆，以及这次回国，是瞒了家人，偷偷回来替父母买结婚三十周年的纪念礼物。

他似乎是在国内和法国读的书，学过十多年油画，毕业后随母亲在非洲从事翻译工作。

 

另外，他小时候，养过一只叫“欢欢”的京巴。

 

其它的，还没有想起来，但是这些已足够他有勇气去面对外界，有信心忘却这三年，回到自己原本的生活。

 

他再也不是那个因无知而陷入无尽恐慌的失忆症患者。

 

看了看那一串号码，唐曜最终选择了退出。

 

家人挂念了三年，若相聚时看到他头裹纱布、病怏怏的样子，不知要多操心。

 

还是等伤势恢复的差不多了，再去相认吧。

 

小孙从食堂端来午餐，看到唐先生放下报纸和手机，高兴的问：“找着家人了吗？”

 

“还没，这副德性不好意思见。”唐曜笑了笑。

 

小孙放好餐盘，从兜里掏出药瓶子，神神秘秘似的说道：“徐……唐先生，你知道吗？您吃的这瓶药，只是最普通的维生素，对您的康复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唐曜愣了一下，失笑。

 

魏颂明不想他恢复记忆，因为那意味着他或许会离去。

 

“不提了。”他将迎接新的生活，不愿在那三年中多徘徊。

 

要说，他仍旧是怕的。

 

付出了真爱，像他这样的人，是不容易轻易而彻底的斩断过去与感情。

 

藕断丝连，最伤人心。

 

所以，尽量的不再想，不再提，用新生活将它深埋。

 

“对了，”他拿起存折，在便签纸上写下密码，“谢谢你照顾我。”

 

这是他画画赚来的，除去必要的开销，全都存在银行里。

 

不多，但好歹有五位数。

 

小孙连忙摆手推辞，“不要不要，我拿过工资了，照顾您是分内的事。”

 

两人你推我让了几回，唐曜最后败在口齿不流利，说不过小孙上。

 

“唐先生，您后续治疗花费不少，而且说句您可能会不高兴的话……您以前的记忆和学识能恢复多少，没有定数，可能暂时还没办法继续以前的工作，生活还需要开销的呢。您和……一次性给我两个月的工资，比外面不知道要高了多少，我感激你们还来不及，怎么能贪心的收更多呢？如果唐先生非要送我什么的话，不如一幅画吧？我可喜欢您的画了。”

 

唐曜笑着点点头，这三年，结交了有可靠的朋友。

 

第二天，警方那边传来消息——经过和邻居、保安的询问核实，证实魏颂明确实没有动手杀人。

据说路雅请了国内最好的律师，从中周旋，使得儿子顺利的从警局出来。并且此事在本地媒体未见任何风吹草动，可见路雅的能耐。当然了，这是警察透露出的八卦消息。

 

接着下午的时候，小孙敲敲门，说是魏颂明想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