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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 作者:野兽菊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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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强强

  公路上围了许多人。
  他们静静地站成两行,看向公路的一头,留出中间的道路。
  路的那一头有一些黑点,隔得太远,看不太清。
  近了,近了。橙色的衣服出现在我们眼前,是消防官兵。为首的四个人抬着两个担架,神情严肃而悲伤。后面跟着一大群人,有些头上简单包裹着纱布,有的用身上撕下来的布条吊着手臂,有些走路一瘸一拐,脸上都是一样的表情。担架已经用白布盖上,不用说,我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是我不太明白。天上乌云一点点隐去,微弱的阳光从云层中透出来。你看,最艰难的日子都已过去,为何又会发生这样的事?我真的不明白。
  沈洋碰了碰我的手臂,以眼神询问我这是怎么回事。这种时候,他也顾不得我们还处在尴尬之际了。我摇摇头,表示不知道。只能静静地站着,对着担架默默地行着注目礼。
  越来越近,人群已离我们仅十几步远。
  营长韩高不知什么时候到了这里,他一言不发,站在我们右边,就那么看着抬着担架的队伍离我们越来越近。直到他们走到我们的右前方,他才蓦地开口,发出一道命令:“敬礼!”。
  我们“唰”的一下抬起右手,放在太阳穴边,注视着队伍从我们面前走过。竟没想到指导员也在队伍里。他走在中间,一脸的心痛与惋惜。手里拿着的应该是那两个人的东西,破破烂烂的军用雨衣,像是被某种尖锐的东西刮烂的。后面有几人拿着沾了血迹登山绳、电线架设工具,和被压的变形了的钢盔。白布单紧紧盖着尸体,看不到面容,但两双套着解放鞋的脚露在外面,更真实地证明这是俩个战友。那白布单上沾染了大滩血,鲜红的颜色触目惊心。我能清楚地感觉到太阳穴跳了一跳。
  待到他们走远,营长才和我们说明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这一队消防官兵是在另一片山区和电力维修队一起抢修输电线路的时候发生意外的。为了确保关系国计民生的电力输送,必须尽快除冰。他们俩跟随抢险队爬到险峻的山顶,登上铁塔去除冰。铁塔承受不住覆冰和绞线的拉扯,终于不堪重负轰然坍塌。他们刚好处在接近铁塔最顶端的地方,几十米的高度,没有被摔成肉酱已是万幸。其他人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摔伤或砸伤,但没有他们那么严重,惨重到失去生命。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放不下。本以为自己早已看透生死,才知道这只是一个笑话。求不得,又放不下。当死亡的气息在耳边回荡,才会明白,生本痛苦,死亦依然。注定让一生改变的,只在百年后,那一朵花开的时间。
  并不是没见过死人,也并不是有晕血症什么的。只是生平第一次清清楚楚地感受到死亡的气息,来自死神的呼唤。这是和我一样的同胞。我忽然莫名地恐慌,我竟感觉到害怕!那白布下模糊的、血色斑斓的尸体让我的心不可遏制地一阵阵抽动。我不敢想象,有一天我会不会也变成这样,变成一具不会再开口说话的尸体。不不不!我无法想像!那种感觉太痛苦,痛苦到只是想想便会不由自主地害怕。我已经受够了孤独的滋味,我不想再体验失去生命的刺激。人最宝贵的莫过于生命,若是连仅有的生命都不复存在,那这世上还有什么,还有什么值得期待?不,什么都没有!
  身体控制不住地开始颤抖,潜意识里的恐惧已经让身体做出了反应。我好像不再是我自己,灵魂已然随着那担架而去,空剩一副躯壳,无声无息地,证明着我的存在。
  “嘿,阿声,你怎么了?!”离得最近的沈洋发现了我的异样,使劲摇晃着我的躯体。可我还沉浸在自己可怕的遐想里,听不见他的呼喊,感受不到他的动作。“阿声!阿声!”“啪!”他忽的给了我一巴掌,我苍白的脸上瞬间显现出清晰的手印。他用一巴掌将我打醒了。思绪飘得老远,可身体还是活的。神经末梢接触到来自外界的侵袭,迅速做出反应,将信息传达给了大脑神经元,于是我感到疼痛。“唔……”我说不出任何话,脑海中臆想出来的画面重新将我的意识占据。有时候拥有记忆是件痛苦的事,为什么呢?因为记忆,常常会让我们想起许多曾经的已经失去的而又永远无法再找回的美好,也会让我们忘也忘不掉痛苦的、不愿再想起的东西。
  “阿声,你看着我!你看着我!”他紧紧捏着我的双臂,眼睛死死盯着我的脸,不放过我任何一个表情。“嗯……”我艰难地扭头,凭着潜意识缓缓地对上他,双眼没有焦距,无神地望向虚无的飘渺深处。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二章 春节快乐(1)
 
  “阿声!”我的脸色估计苍白的可怕,他惊慌地大声喊着我的名字,引来了周围的集体关注。“怎么回事啊?”孟向北、程辰他们都围过来,见到我的样子,倒吸了一口冷气,大概从没见过我这个样子。“他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个样子?”本已走远的营长在听到沈洋的惊呼后快步走过来,“到底什么情况?他受伤了?”“没有。”沈洋十分焦急,也顾不上回头答话,只简单丢下俩字。“阿声……”“我看看!”营长等得不耐烦了,挤上前来擎着我的双臂拍了拍的苍白的脸,“秦之声!秦之声!”见我始终没有反应,他加大手上的力度,终于给了我的另一边脸狠狠一巴掌。
  我终于醒悟过来,无焦的眼神逐渐恢复清明,“……嗯……?”
  “你这个龟儿子,到底咋回事,咋还灵魂出窍了?”营长怒骂着,可也不难看到他眼里浓浓的关切。
  “没事……就是有点晕血……”
  “你就编吧,到底咋回事?” 晕不晕血的,显然蒙不过精明的营长大人,这种瞎编的理由谁会信。
  “营长,真没事儿。大概是饿惨了吧,看到血就有点想吐……”
  “行了吧,不愿说我也不勉强。等会儿回去好好休息,要不就去医务室挂个水。记着啊!”果然营长大人面冷心热,话里满满的都是关心。三十几岁的人,此时就像我的大哥一样。这么多年,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上学,一个人……生养我的父母努力挣钱供我读书,却没有像营长这样说过关切的话。每每打个电话,从来都只是问我还有没有钱用,或者干脆就好长时间没有一个电话。好久没有这样的感动了,仅仅是几句平常的话,却让我的眼泪差点滚落下来。
  我对着营长微微一笑,眼泪在眶中打转儿“嗯,谢谢营长。”
  “嗯。”
  不远处有人在向他招手,于是他再拍了拍的肩膀,转身走了。
  我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柏油公路的缓坡后,恢复一脸平静。
  “你刚才怎么了,怎么突然变成这样?”沈洋见营长走远,赶忙拥上来,扶着我焦急地询问。我怎么了?我当然知道我怎么了。“……没事。”我不想让他知道刚才我内心的千回百转,波涛汹涌的感觉真不好受。我也不想让大家嘲笑我的懦弱,我的胆小,我怕他们再也瞧不起我。是的,我就是这样。即使害怕如斯,胆怯如斯,也要保留一定的自尊心,这是我最后仅能守护的一点点,唯一的一点点东西。
  “阿声……不管怎么样,没事就好。”他见我如此回答,也就不再追问我具体缘由。他知道我不愿说的事,再问也得不出结果,反而只会让人厌烦。他终于舒了一口气,然后抬手紧紧地,紧紧地,抱着我。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勒得我脖子发疼。我知道他需要发泄。第一次真正的实实在在地直面死亡,再坚强乐观的人也会承受不了。连从未失态过的我都如此,突然间就在人前变成了这一副模样,他不能不感到惊慌失措。我任由他死死抱着,让他发泄刚才积蓄的恐慌。
  “阿声,”他的声音闷闷的,带着点点哭腔从我颈边传来。温热的气息团聚在耳边,吹拂着耳后的敏感点。“阿声,我不知道原来人的生命是如此脆弱,前一秒还能看见他们强健有力地挥着工兵铲清路,下一刻就只看见白布单上的血。你说,人的命运怎么就这么难预料呢?” 
  我的肩膀传来一片温热,很快又冰冷。那是他眼角滑落的泪珠。一滴,两滴……
  这具强健的身体此时是那么的脆弱,那么的令人心疼。他就像一个失去依靠的孩子,需要人去关心,需要人去呵护。我只能一下儿一下儿地轻轻拍着他厚实强壮的背,以无声的沉默来抚慰他脆弱的心灵。
  周围的人都已走远,连长在召集人员集合了。
  我拉拉沈洋的手臂,示意他我们该走了。他还是毫无反应。“洋子,该上车走了。”无奈,我不得不出声提醒。
  “唔……阿声,再让我抱抱。”嘿,这孩子,还上瘾了。
  “行了,真该走了。”想给你继续抱着,这组织也不让啊,何况你都快把我给勒死了。
  “嗯……那好吧。不过回去你得继续抚慰我幼小的心灵!”无可奈何地妥协,还顺带提要求,真贪心。
  “嗯。”看样子不答应是不会轻易放手啊。
  “嘿嘿,那咱走吧,都等着咱俩呢!”你还知道啊。
  日落时分,我们终于回到了营地。
  尽管牺牲了两个消防战士,但灾情的及时控制还是让大家十分兴奋。数以万计人民的生命财产得到保障,这是中国军人的骄傲,这是中国军人的自豪!
  大家都开心不已,一路上歌声不断。
  随着雪灾结束而至的,是一年一度的春节。
  据说要搞文艺表演,尤其新兵不能放过。大家伙儿最近都在马不停蹄地准备文艺节目,希望在汇演上露个脸。
  程辰不用说,一准儿是个钢琴独奏。孟向北和顾郎那小子就不知道要整些啥玩意儿了。倒是沈洋最近偷偷摸摸地,不知道在干什么。想要去问问吧,又觉得实在太突兀,只能在心里默默猜测他的动向。至于我自己,反正那也不是我的世界,表演什么的有没有都是一样,所以也就不准备准备点啥节目。
  “嘿,之声,看我整了点啥好东西!”这天孟向北揣了点神神秘秘的东西和顾郎高高兴兴地从外面回来,一脸的得瑟。
  “嗯?”
  “看,这是啥?”他把手里的东西递到我面前。
  “啥?”我确实不知道那一盒盒粉是些什么,面粉?不像,五颜六色的。颜料?也不太像。
  “那你等着啊,看我们先给你表演一下。”说着一把椅子往中间一摆,好嘛,开始了。
  孟:“今天,我们给大家编了个小节目。这个节目叫双簧,由两个人表演。”
  顾:(他拉住孟向北)“哎,你等等,什么叫双簧,我不会呀。”
  孟:“哎呀,双簧就是你在前面表演动作,我在后面说词儿。说的不演,演的不说,这就对了。”
  顾:“哦,我知道了。那咱开始吧!”
  孟:“等等,演出之前要先化化妆。”
  顾:“哦,还要化妆。”(孟向北就给顾郎化了妆,用的就是刚才他拿的那些粉)
  孟:“化好妆了,大伙儿看这小伙儿,长的多酷啊,就像麻将里最漂亮的那张牌……”
  顾:(眼睛看向孟向北,期待地)“哪张牌?”
  孟:“幺鸡!”
  顾:“去你的!那现在咱可以开始了吧?”
  孟:“好,开始。”
  (孟向北转身,坐定。顾郎躲到椅子背后,孟拍手,顾说话。孟拿一块毛巾,随着顾的说话动作夸张的戏剧动作)
  顾:“各位落座沉住气,看我演段老话剧。剧情说的是表兄妹,依依不舍难分离。”(孟开始一人分饰俩角,扮演表兄和表妹)
  ………………
  嘿,居然演的是双簧!这俩小子还真会整点事,别人估计都想不到这茬。看这样,嗯,演技还不错,内容也挺有噱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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