憾生一愣,说:“他不会回来了。”
“如果回来呢?”
“他不会回来了。”
“如果呢?”栋天执着地问下去。
憾生默然许久,说:“栋天,我答应永远不离开你,你相信我。”
栋天的心松了松。
憾生又靠上去吻他,柔柔地说:“栋天,我真的很爱你,真的,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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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场暴风骤雨般的肃剿运动中,茉舟无数显贵富商和政府官员纷纷落马,憾生什么都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他谁都不想管,只想留住陆耀宗的命。
陆耀宗这个名字在茉舟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幸而憾生只是个小打小闹的败家子,没过多牵扯进集团的生意中。秦贺尽量压低了媒体的报导,让陆耀宗的案件保持低调,监狱法院包括机场安检全部买通,假护照也做好了,只等陆耀宗一出来就直扑机场。
憾生那双熊猫眼总是泛着亮晶晶的光芒,心情好得人都快飘起来了。和他一起当班的服务员小田笑着问:“憾生,你的眼圈怎么黑成这样了?晚上不睡觉都干嘛去了?”
憾生魅惑一笑,笑得人家年轻的女孩子心跳加速,“想你呗。”
小田顿时飞红了脸,嗔道:“乱讲话,被你女朋友听到可不好。”
憾生做无辜状,说:“我没女朋友啊,苍天可鉴啊!”
幸亏人家小田和男朋友感情坚固,不然就要决堤了。她“嗤”地一笑,说:“你和我嚎什么?没有就快正经谈一个吧,不然姐姐帮你介绍?”
憾生没脸没皮地嬉笑着说:“我在很正经地和栋天谈啊。”
小田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你就贫吧!懒得理你。”
旁边有人喊:“憾生,有你电话。”
憾生到了柜台,柜台小姐冲他乐,也问:“这两天眼圈怎么黑成这样了?晚上没睡好吗?”
憾生还是笑,说:“想你啊。”
柜台小姐轻捶了他一下,媚眼一横,“就会没正经,快接电话。”
憾生拿起话筒,听到了秦贺的声音,秦贺说:“憾生,我在停车场,你快点出来。”
憾生乐呵呵地问:“什么事呀?”
“下来再说!”
憾生摸摸脑袋,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赶紧下了楼跑到停车场,一进秦贺的丰田,就发现秦贺一脸的阴沉。
“怎么了?”憾生疑惑地望着秦贺。
秦贺发动了车,说:“我带你去看看你哥,出大事了。”
憾生懵了半天才问出句:“到底什么事?”
“你没看最近的新闻吗?由东圣牵扯出来的几个公司和企业没有一个干净,都倒了,宇华的陈若兰也落网了。”
“那又怎样?关我哥什么事?”
秦贺苦笑,“我也说不关你哥的事嘛,他明天就可以出来了为什么还淌这浑水啊?他把陈若兰的罪名都揽到自己身上了!这下警方又有一堆事要审讯他,不会这么轻易放他走,我们怕是要前功尽弃了!”
憾生全身都僵了,颤声问:“陈若兰搞的是什么被抓进去了?”
“……”
“贪污?”
“……”
“行贿?”
秦贺憋了许久,说:“她光走私白粉这条就是死罪。”
憾生如遭了一记闷棍,眼前一黑,差点没昏过去。
秦贺慌忙说:“憾生,你先别急!我一听消息就赶来找你了!还有时间!你快去劝劝你哥别这么想不开,赶快和陈若兰撇清关系,这次走不了的话他就死定了!”
隔着冰冷的铁栅栏,憾生直勾勾地盯住耀宗,眼睛都充血了。
耀宗反倒一脸释然,说:“憾生,你今天怎么没带念宣过来?”
铁门一开,憾生冲上去揪着他的衣领低吼:“你疯了吧?你真想死啊?明天就可以出去了你知不知道?”
耀宗默不吭声。
憾生的嗓音带上了哭腔,“大哥,你到底是想干嘛啊?明天走不了你就完蛋了!大哥!”
耀宗重重的叹了口气,说:“憾生,你不用劝我了,我本来就该死,能多担就多担点。”
憾生咬牙切齿地说:“大哥!你给我留条命吧,我求你了!你要念宣和我们一样当孤儿吗?大哥,你为她想想啊!你死了她怎么办?”
耀宗死咬着牙关,吐出句:“憾生,念宣拜托你了,你想孝顺我的话就帮我照顾她。”
憾生摇晃着他的衣领,急得快疯了,眼泪止不住倾泻下来,“大哥,那陈若兰是人家的老婆!她不配你为她不要命,舍不得你的人不是她,是我和念宣啊!大哥,你醒醒啊,只要你现在和她撇清关系,把她那些鸟罪名丢给她,你明天就可以走了!要不然我和念宣就再也看不到你了!”
耀宗把头扭到一边去不理会他。
憾生狠狠地抱住耀宗哀求道:“哥,我不能没有你,我求你,你不要死!我求你了!”
可是,不管他怎么求,耀宗都不肯答应,憾生跪了下来,抱着耀宗的腿失声痛哭:“哥,我求你了!我给你跪下了,我给你磕头,我求你了还不行吗?你要我怎么做啊?大哥,我不能让你死啊!哥,我求你了,我求你了啊!”
耀宗颓然地坐倒在一边,饱经沧桑的脸庞上挂满了清泪,他颤抖着嘴唇,许久许久才说出话来,他说:“憾生,你不会懂的,我这辈子只爱过她一个人,宁愿我自己死也不愿看着她死。”
憾生彻底绝望了,他盯着在自己心中像父亲一样的兄长,眼泪源源不止地流淌,他知道他什么都改变不了了。
没过几天,陆耀宗定罪了,虽然判死刑是毫无悬念的,但是听到“死刑”这两个字从法官嘴里吐出来,憾生只觉得全身都瘫软了,仿佛判死刑的不是他哥哥,是他自己。
法院里闹成一片,念宣歇斯底里地尖声哭喊:“爸爸!爸——爸爸——”
曹阿姨死抱着发狂地想冲上去的念宣,最终还是没有拦住,念宣扑上去抱着耀宗哭得喘不过气,她说:“爸爸,小叔叔说你不会有事的,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耀宗泪雨纵横,哽咽着说:“你小叔叔尽力了,你别怪他,你……你以后要听他的话。”
憾生跪倒在他脚下,哭得说不出话。
耀宗抬起戴着手铐的手,摸了摸憾生的脑袋,嘴唇动了半天,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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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耀宗的后事都是栋天忙着去打点的,憾生像抽走了精气一样悲伤,不是因为要在念宣面前强撑着的话,他也要倒下去了。念宣怎么哭也哭不完,整个人都呆滞起来,憾生心疼的不得了,搂着她又是安慰又是自责,眼泪掉个不停。
憾生还没学会叫爸爸妈妈就只剩陆耀宗一个亲人了,所以他从来不知道父母意味着什么,他的天空都是陆耀宗撑起来的。自从兄长死了后,他才万分悲痛地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孤儿,没有了陆耀宗,他就没有家了。
栋天会在晚上念宣睡下后坐在憾生身边抹去他的脸上的眼泪,或者俯身搂着他轻轻安慰。憾生发现栋天是那么那么珍贵,根本就不敢想象如果没有栋天,自己该怎样去承受这一切。
没有了庇护他的兄长,没有了显赫的地位,也没有了花不完的钞票,憾生有事没事就将脑袋搭拉在栋天的肩头,用掌心去细数栋天的心跳。他庆幸老天爷给了他一个能够用整颗心去依赖的林栋天,替他赶走阴霾和畏惧,让他有信心从逆境中走出来,让他不再孤苦无依。他请了三天假就去上班,毕竟今后他还要养念宣,要像以前他大哥养他一样,不管多辛苦都得承担这个责任。
念宣在他千求万求下终于去学校上课了,可是才上了一天就回来搂着他哭,说今后再也不想去上课了。
憾生急坏了,问她是不是又有人欺负她?
念宣摇头,却什么话都不说。
憾生知道了:没有人欺负她,但是所有人都会冷落她,这才是可怕的。
憾生过于溺爱地摸摸念宣的头,说:“不去就算了,反正也快放假了,等明年开学给你办转学手续。不过这段时间你要好好自习功课,别落下太多。”
念宣点点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憾生很快适应了这种平淡生活,甚至有点麻木了。只是念宣变得整天郁郁寡欢的,憾生哄也不行,逗也不行,为她伤透了脑筋。
栋天说小孩子整天呆家里会憋出病来,于是就问念宣想不想出去玩玩?念宣说想去学学画画,栋天就花了半个月的工资给她报了个寒假培训班。
念宣去培训班上课后多少也学会了低调平和地为人,交了几个新朋友后家里电话也多起来,她的新朋友会找她聊聊天或者叫她一块去写生,小丫头的心情明显好很多。
憾生欣慰之余更是对栋天感激万分,两个人常常下夜班后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楼道里相拥亲吻,憾生自嘲地形容自己就像在偷情一样。
栋天一笑置之,用尽柔情深深地吻他。
这一整个冬天憾生都像条小尾巴一样粘着栋天。栋天淘米做饭时,憾生就在背后抱着他,栋天走到半自动的双缸洗衣机那儿去,憾生跟过去勾着他的脖子,栋天拿着衣服出去晒,憾生也寸步都不离地跟了过去……
栋天笑着回手搂了憾生一把,或者摸摸他的脸,或者在他额头上啄一口。
这样的日子虽然有点潦倒,却什么都不缺。栋天反倒觉得更安心了,因为憾生不再是腰缠万贯的纨绔子弟,他变得平凡而又简单,让栋天觉得更有信心能和他相爱相守。
千禧年的钟声敲响,念宣站在露台上望着漫天的烟花,对憾生说:“小叔叔,新年快乐。”
憾生什么都听不到,他喊着问念宣:“什么?”
念宣勾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喊:“我最喜欢你了。”
憾生听到了,他搂紧了念宣,眼里蒙上一层湿气,他说:“我也最喜欢你了。”
栋天说:“我怎么没人喜欢了?”
念宣笑着牵住栋天的手说:“我也最喜欢栋天哥哥了。”
憾生十分不满地嚷道:“喂!都最了怎么还有两个最啊?”
念宣撅嘴瞥他一眼,说:“就你毛病多!别废话!”
憾生扑到栋天身上做号啕大哭状,一手指着念宣对栋天诉苦:“你听啊!她叫我别废话!呜呜……”
念宣被逗得笑岔了气,笑着笑着不笑了,眼里灌满了亮闪闪的泪水,许久许久,幽幽地叹口气,说:“爸爸没过千禧年呢。”
憾生也不笑了,他望着天上炫耀缤纷的烟花,默默无语。
过完年后憾生开始奔波念宣转学的事,学杂费书簿费加一些转学手续费和托关系的见面礼加起来要两千多,憾生却拿不出来,他一个月工资才一千多,况且又花掉了不少。憾生想到以前自己玩女人开间酒店套房都要好几千了,他抓抓脑袋,苦笑,第一次感到过去那种挥金如土的生活实在是太奢侈了。
栋天拿了一张五万多的存折给憾生,告诉他密码叫他要用多少去取多少。
憾生问这些钱是你的储蓄?
栋天说一部分是,大部分是他爸的抚恤金。
憾生搂着他的脖子低声问:“你把密码告诉我干嘛啊?不怕我大手大脚花钱习惯了把你的老底都浪费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