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容华从未对他们表示亲近,哪怕她是李牧寒的母亲,她对待儿子却是疏离的。
江流在说出冒犯容华的话之后,他几乎有种天塌下去的感觉。
年幼的他并没想过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但是却与生俱来的害怕着。
然而容华却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实质性的行为,她仿佛没听见一样,目光眷恋着窗外。
江流浑身僵硬的盯视着容华,所以他完全没察觉到李牧寒的样子。
李牧寒的脸上是一种冷漠的表情,也许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到底在期待着什么。
是期待看江流受辱后悲愤的表情吗?
是期待容华听见后惩罚江流的样子吗?
还是单纯的期待容华的关注?
李牧寒将江流一把推开,他快步跑到容华身边,和容华一样看向窗外。
窗外什么景色也没有,是一条宽阔又寂寥的街道。
斜对面是江流曾经住过的地方,而以前,江流的妈妈在出去的时候经常会路过这窗前。
窗玻璃从外面看不见里面的情况,而里面却可以很清晰的看见外面。
所以李牧寒有时会和容华一起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满面麻木走过的江流妈妈。
有一天,在江流妈妈再一次经过的时候,李牧寒仰头问,“妈妈,你在看她吗?”
李牧寒本来并没有想得到答案,可是容华却回答了他。
她说的是,“对。”
李牧寒想再听听多余的解释,容华却不再多说了。
此时李牧寒直直的站在容华身边,他的眼睛看着空荡荡的窗外,他的话几乎未经过大脑,突然间就从他嘴里泄露出来。
他语调没有什么感情.色彩的说,“那个婊.子再也不会出现了,妈妈你看不到了。”
容华的睫毛一垂,仿佛是被咖啡的热气熏染了一般。
他低头看着自己小小的儿子,伸出纤白的手拖住李牧寒的脸。
她的语调几乎和李牧寒如出一辙,或者说,应该是李牧寒在模仿着他的妈妈。
她问,“是谁教的你?”
李牧寒浑身紧绷着,他觉得拖住自己脸的手不是母亲的手,母亲的手怎么会这么寒凉。
他闭紧了嘴,一言不发,甚至都不敢抬头去看容华。
良久,容华收回手。
她端起咖啡杯凑近嘴唇,却并没有喝下去。
她淡淡的撂下一句话,“明天我就走了,你和江流好好待在家。”
李牧寒有些诧异的抬头,容华将手放在李牧寒的脑袋上,她说了个“你……”,却又蹙眉,后面的话没再继续说,她直接转身离开了。
江流始终表情紧张的看着窗前的两人。
他不敢凑过去,他就远远地注视着那对母子。
他们侧着身,口型看不清,所以这么一会儿,江流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容华经过江流的时候,如果江流身上长着绒毛,它们肯定会全都炸起来。
直到容华离开,江流才慢慢软下.身子。
那晚,李牧寒躺在床上,翘着腿。
江流抱膝坐在床下的地毯上。
李牧寒对着天棚说,“江流……”
没人回答他。
李牧寒一遍一遍重复,“江流江流江流……”
江流什么也听不见,他沉浸在无声的世界里。
李牧寒突然坐起来,他的双腿垂下床,踩在江流弯着的背上。
他的袜子很白,尤其是在江流黑色衬衫的衬托之下。
李牧寒踩一脚就喊一声“江流”,他的喊声越来越快,他踩得也越来越快。
直到江流趴在了地上。
李牧寒从床上跳下来,他一脚踹在床沿上,他喊了一声,“都他妈的不说话!”
他抓起江流,在他脸前问,“你为什么不说话?”
江流眼神冷漠,他耷拉着眼皮不去看李牧寒。
李牧寒面色一冷,他抿紧了嘴唇,拖拽着江流,一直将他弄到浴室。
然后他打开门,把江流按压在喷头之下,并打开冷水的开关。
激流汹涌而下,完全浇落在江流的脑袋上。
细小的水花沾染上李牧寒的衣袖,他看着水下的江流,将江流又往水柱正中压了压。
李牧寒发泄完,离开浴室,并将门反锁。
他躺在床上,伸手够自己的被子盖好,他旁边是另一床凌乱的孤冷的被子。
没一会儿,李牧寒沉沉的陷进梦里。
江流的手摸索着去碰开关。
水在关闭的瞬间,整间浴室一静。
江流蜷缩着身子,直到缩的不能更小,他维持着那样的姿势不动了。
房子外的光线由暗变明,当李牧寒睁眼的时候,他妈妈已经离开了这座房子。
李牧寒爬下床,他跑到楼下的卫生间洗漱,然后坐在饭桌边等着李妈把饭菜端上来。
李牧寒没有问李妈容华是不是已经走了,李妈也没有问李牧寒江流怎么没下来。
李妈从容华小的时候就开始照顾容华,她像是守在这座房子里的幽灵,容华在的时候,她打理着这座房子。
容华离开的时候,她依然打理着这座房子。
等容华有一天带回来一个孩子,李妈便多服侍一个人。
李妈存在感很低,她很少说话。
容华有时会吩咐她做什么菜,大多数时候都是李妈自行准备。
李牧寒吃完饭之后,他懒散的躺进沙发里,打开电视看着不感兴趣的节目。
李妈去李牧寒的房间收拾屋子。
当她打开浴室,看见躺在地上人事不省的江流时,她走上前,将江流搬出来,放在浴室门外的地面上。
等她收拾好了浴室,再退出来,抱起江流来到客厅。
江流像一只生病的小狗,软软的昏迷着。
李妈抱着江流来到客厅的时候,李牧寒侧头瞟了一眼她怀里的江流。
立马把江流放在沙发里,她转过身去打电话叫家庭医生。
医生在大约十分钟左右就到了李家,他是一个面相年轻的男人,穿着白大褂,拎着包,整个人看起来一丝不苟。
他简单的检查江流的情况,给昏迷的江流打了一针。
医生弄完就走了,客厅里又剩下江流和李牧寒两个人。
李牧寒趴在沙发上,就当这屋子里只有自己。
电视不停的播放,从白天,到黑夜。
江流不知何时无声无息的醒来。
他没什么胃口,晚上吃饭时,李牧寒从厨房端出一碗粥。
粥碗之上,堆着一小撮桔梗,鲜红的颜色,其实吃起来有点甜。
李牧寒用勺舀出一勺,递到江流的嘴边。
江流偏过头。
李牧寒突然一笑,他的表情难得透露着调皮。
他将粥送进自己的嘴里,然后他含着,揽过江流的肩膀,对着江流的嘴喂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上学
李家是一座坟墓,唯一流动的是空气。
李牧寒在看一部电影,名字叫做《古宅心慌慌》。
李牧寒压制着江流,让江流陪自己看。
其实他看不大明白,他在认真的听音效。
肚子偶尔会咕噜噜叫,不过没人能听到,除了他自己。
江流听不到,江流什么也听不到,江流窝在李牧寒的怀里,闭着眼睛。
沙发前的玻璃桌上放着大半碗凉粥,李牧寒之前自己就没吃饭,即使他很饿。
他喂给江流的那口粥被江流吐回了碗里,淹没了上面那撮鲜红的桔梗。
天黑了,没人开灯。
容华不在,李牧寒便放纵的睡在客厅沙发上。
他和江流团在一起,在感到屋里寒凉的时候,李牧寒就把江流抱在怀里。
第二天早上,江流一睁眼,就看见李牧寒坐在自己面前,盯着自己的脸。
江流坐起来,看见李牧寒对自己说话,“我们去上学吧。”
江流没做回应,上学吗?
李妈征询了容华的同意,带着两人去了光明小学。
他们将在光明小学的幼儿班读一年,然后直接升小学一年级。
光明小学离李牧寒家不远,他们两人每天一起结伴上下学,大约要走半个小时。
两人穿同样的裤子,同样的鞋子,背同样的书包。
不同的是江流穿着黑色帽衫,而李牧寒穿白色。
打眼一看,他们像一对儿兄弟,都是细瘦的胳膊腿儿,白皙的脸庞。
现在是五月份,他们算是插班生。
两个人站在讲台上,老师叫他们做个自我介绍。
李牧寒像个贵族小公子,彬彬有礼的冲大家鞠了一躬,说,“大家好,我叫李牧寒。”
然后他在没征得任何人同意的情况下,将手搭在江流的肩膀上,“这是我的仆人,江流。”
整个班级的人将目光落在江流的脸上,大家诧异的看着两人。
江流侧头看一眼李牧寒,不知道他说了什么。
李妈没有告诉老师江流的耳朵有问题。
老师对李牧寒的话没什么特殊的反应,将他们二人安排到一个双人桌处,正式开始上课。
老师教大家学拼音,所有人像整齐的鸭子,跟着嘎嘎的发音。
偶尔大家收声,能听见奇怪的、不和谐的音调。
有人四处张望,有人精准的回头看江流这一桌。
旁边的李牧寒嬉笑的偷偷伸手指点江流,表示那奇怪的声音就是江流发出来的。
大家恍然大悟,表情怪异,有时控制不住的“噗”的笑了出来。
老师说话节奏很紧凑,江流有时跟不上,所以他才会走调。
在他慢慢意识到大家拿他当异类看得时候,他渐渐闭紧了嘴巴。
下课的时候,一堆人叽叽喳喳的围坐在李牧寒和江流身边。
大家热情的搭话,各种方向,发出不同的声音。
李牧寒像鱼进了水,快活的说来笑去。
有人对着像傻子一样看着大家的江流说,“江流,你怎么不说话?”
那人说话时是在江流视线之外,江流没听到,所以江流不做回答。
李牧寒拖住下巴,挡住江流看自己嘴的视线,对大家说,“大家不要理江流,他只听我的话,你们说什么都没用。”
有人问,“为什么啊?”
李牧寒就说,“说了是我的仆人啊,你们要不要这样的仆人?”
那人答,“好啊好啊,好像很有意思!”
李牧寒扯动嘴角一笑,“不给,想要自己培养一个。”
大家无趣的“切”一声。
中午放学的时候,李牧寒什么也没说,急冲冲的跑出了教室。
江流呆在教室半天,半个小时后不见李牧寒回来,他走出了教室。
在卫生间转了一圈,里面空无一人。
有几个门是关的,江流守在门外等候。
等到所有的门都打开了,里面走出的人都不是李牧寒。
江流无法敲门去问,或开口去叫。
因为就算有回应他也听不到。
江流离开卫生间,他除了一身衣服,没有别的东西在身。
没有钱,书包在班级。
他顺着大街回了李牧寒的家,却又被关在大门外。
声明 :本站内容转至互联网,所有资源版权均为原创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版权请与我们联系,及时删除!站内所有作品、评论均属其个人行为,不代表本站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