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者的保密义务 作者:二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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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她这麽一提夏子弘才惊觉,过去一年来他几乎没有再和任何老朋友联系过。他没有找他们,他们亦没有找他。Pinky像是个凭空出现在他生命中的絶缘体,他似乎就因为这样的一个意外而和过去的一切断絶来往。
「哈,你都不知道他们把我传得多难听呢,有机会你可要替我平反平反啊!」前度女友接而又更新了圈子内的资讯。「说我骗了你甚麽的......唉,这可多难听啊!我和你可是好来好往的不是吗?真是气死我了!」
「哈哈,怎麽说呢?」Pinky笑着歪头发问,那诚然不是一个问题。夏子弘感觉到他的腿正在蓄力,说不定下一秒Pinky便会翻脸不认人,拔腿就跑。
只是樊和明还待在他身边,挡住了路,也就不好跑了。
「不过怎麽说呢,若是让他们看到你现在这样,说不定又要说是我害你自暴自弃了......」她一边说一边低下小巧的头颅,突然想起甚麽,又冒失地冲着两人道。「啊,哎呀哎呀!我可不是说歧视甚麽的。不过你知道嘛,嘴巴长在别人脸上,可难说呢,毕竟你过去也是正常得很......」
然後她又说了两句甚麽,见没人再搭理她,才施施然地说要再见:「那麽我一会约了人在那边等呢?以後有机会一块喝茶哦。」
夏子弘也听不出Pinky是承诺了还是敷衍了没有,前度女友便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这种说法似乎有点奇怪,前度女友,她本来是有个名字的,过去他就叫她阿颖。阿颖、阿颖,他一直目送这个蹦蹦跳进人群中的身影。以前曾经觉得那样是很可爱的,现在看起来,也就和别人一样了。
未等夏子弘的感慨消散,Pinky马上又回过头去。虽然时间是在晚上,可街上的霓虹灯亦足够的亮,然而樊和明还是渐渐地从他的视线中模糊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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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Pinky似乎喊出了一声。
然後夏子弘的腿三步并作两步的走,拼命地从人丛中挤着,总算是力保不失,维持了跟过去一样的距离。
樊和明其实并不走得特别快,只是像随波逐流,人群在推他了,他也就流得极快。
「喂。」Pinky又喊了一声。
樊和明也就教她抓住了。奇怪的是他只是停下来,既没有使劲摔开对方,也没有口出恶言。他只是停下来,静默的让Pinky抓住他的手臂,既不挣扎,亦不留恋。甚麽时候Pinky松开了,他也就会走了吧。
不过Pinky拿捻着手里的命运,却是怎样都不会放开的了。「你生气了吧?」
「没有。」樊和明微微的张开了口,可夏子弘觉得他就像一尊佛,传出的梵音妙语都是由众僧的嘴巴里唱出来的。「我说过,你若是喜欢女孩子的话,我们也是可以玩玩的。」
「我没有玩!我是......」说了满嘴推搪之词,其实Pinky还真冤枉。毕竟那只是夏子弘的前度女友,而不是她的孽障。「我跟她是......」
「那是你喜欢过的女孩吧?」说到这份上樊和明似乎再忍无可忍,眯眯的一双眼都尖起来,随便哪一瞥都是不善的目光。
夏子弘在心里祈求彼此先冷静一下子好了,然而Pinky却不干,贴上身来就要亲樊和明的脸:「我喜欢的只是你!」
啪!
那一把掌打得还真是响。
夏子弘的一边脸肿了,Pinky呆立在原地,两者同时感受的便只有痛。
樊和明的原意大概只是想推开一点距离,也没想到真的会打到她,一时间也就愣住了。
Pinky真是冤枉,说真话还要挨打。真是冤枉,就像她真的是个骗子一样。
「抱歉......」
樊和明转头便走了,Pinky还是一股脑儿在後头的追。
不知走了多少条街,也许在挤塞的人流中根本走得不远。樊和明开始时还是漫无目的地低着头一直走,後来回头,见了Pinky在後面跟着。再回头,她的身体还是在那里。然後他放慢了脚步,走进了一间连锁甜品店,坐在二人卡座的一边。
Pinky快步走上前去,一个屁股坐下便占了另一边。
然後两个人若无其事的点了茶,无所事事的在座位等着。要说在冷战又不像,夏子弘只觉得那是种充满隔膜的温暖感觉,就似连温度都是虚,一切不过是沿自断肢的幻痛。
怎麽说呢?他想不透。
後来樊和明一直用吸管捅着杯子里的冰块,似乎在导出一口气让自己呼吸。「......我从来没听说过你的事,你的家人呢?他们是怎样的人?」
「我......我家嘛......」Pinky低头踢着脚,轻轻的碰在桌脚上,敲出了一字一字的回答。「我家里只有我一个孩子,父母在念高中那回儿......就死了。」
胡说!他们才没有死呢!不过是......移民了,一个在澳洲,一个在英国。不过是离开他身边而已,并没有死。
夏子弘想。
事关到他的父母,他希望Pinky能庄重一点面对。不过对方却无视他的心愿,又把故事丰满起来:「是场意外,搭的飞机没有着地......哈哈。」
「是这样吗?我不知道......」问到不该问的事情,樊和明又是一脸抱歉的样子。「......我家虽然人很多,不过我总觉得自己其实一个亲人都没有。」
夏子弘有点奇怪。这是安慰的说话吗?
「或者我有没甚麽立场这样说。不过......」接下来他喃喃自语起来。「我希望我们能跟彼此坦白一点事情。」
嗯?
夏子弘着实有点糊涂了。他隐约似乎觉得,对面这个游戏人间的男人,似乎想从别的层面更深入地接触他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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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夏子弘不懂那是为甚么。
套用男女相处的模式,会问起对方的亲人,大概亦意味着尘埃落定的时候到了。若是可行,在短时间内几乎必定拜会对方父母,吃了饭,喝了茶,未几便双双步入教堂。夏子弘不懂同志间的相处是否同样,不过以他有限的经验来说,这些搞基的似乎着重性欲多于一切。
就拿Pinky在酒吧里的风月见闻来说,前两天明明看到两位大叔黏得如胶似漆,改了天,便双双换了位高大英俊年轻貎美的放在身边。若是问起原因,不外乎是鸟大、腰强、气力足。痴情的他没见过几个,或许Pinky便是硕果仅存的一位。
不过Pinky是个女的。
那么樊和明呢?他也是算是么......
夏子弘却觉得看不透他。
「......后来他们也就离婚了。本来也不是和和气气的,而家里又有点钱,事情便变得更乱了。」即使对方正徐徐向自己叙述他的历史。
他不懂樊和明为甚么要说那些话。这一年来接吻、拥抱、睡觉,偶然在他的大腿间射精。不是这样就应该满足了吗?何以想与自己有更深的牵扯?
可怕。
樊和明搅动着杯子中的冰块,咚咚的,制出他自身以外的声音来。Pinky由始至终都沉默着,不知是在聆听,还是哑口无言。不过此际在那家伙心里盘旋着的必定只有喜悦,满满的充斥身体,传递着使肌肉鼓涨酸软的疼痛。
夏子弘已经能感受到这件事了,尤其在樊和明说了这种话以后:「不过有时候我也有这样的感觉,我觉得很寂寞。」
当一个人诉说他寂寞时,以后必定是在为他接下来的荒唐作出掩饰。不论是过去的、现在的、将来的......将来?夏子弘一想起便想苦笑。将来?再想一次,都觉得那是早就计算好的答案。他和樊和明?将来?哈哈哈哈。
不过那个人却在说,他寂寞。
「......我不知道你听过多少有关我的传闻,正因为不知道,不如换我来告诉你好了。」他的自白仍在进行中,坦白的坏处之一,便是使人变得无法指责那人。不管他是大奸大恶、坏事做尽,那又能怎样呢?他都承认了。
只好接受。
这事情Pinky必然做得在行,连一个大男人的??干她都坦然接受了,还有甚么能难住她不成?
所以夏子弘的嘴唇动了,就说:「你的事我都知道。」
然后Pinky又有所补充:「我觉得那样的你不坏。」
哪怕对座那个男人诉说他强 奸过一头狗,Pinky都会说他不坏。
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这些夏子弘都是知道的。所以他就他妈的搞不懂为甚么自己会在这里﹗不过这个问题即使打越洋电话给妈妈,再让妈妈诚心询问洋人教堂里的上帝,只怕也不会有解答。搞不好,弄几个人来驱魔,便会把他自个儿的魂魄赶了出去。
不过他走不了,那个人捉紧了他的手不让他走:「我也觉得你不错。」
那话说得平淡似水,好像他们只认识了几分钟,彼此看对了眼。
都说人的眼睛住了他的灵魂,不知道樊和明是看了左眼还是右眼,才会说出这种话来。
不知道他承诺了甚么,夏子弘觉得很不自在。
即使是件好事,他却觉得自己正往更坏的方向流向。旋转的,卷入深不见底的旋涡,而他却想不到要向谁呼救,也不懂用甚么方法脱身。就好像那天早上他醒来时,还不懂为昨天浪费的时间后悔。
原来那竟是他最后一天做他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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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眼,他们却已经到家了。
最先察觉到Pinky不对劲的,还是夏子弘。
「你没甚麽吧?」然後樊和明也注意到了,一手伸来,便扶住了快将倾倒的Pinky。
然後Pinky只是摇摇头,笑了笑便道:「不,我没事。」
「身体不舒服吗?」说着樊和明又凑近来,这下子倒是Pinky要远离了。
甩开了樊和明的手,Pinky赶紧扑到沙发之上躺着。她合起眼来,那声音听着倒像是在撒娇:「我累了,逛这麽久的。我要睡午觉。」
「哈哈,就睡在这?别胡闹了,快起来吧。」樊和明伸手便要拉起她,一时不放心,又把手贴在夏子弘的额头上摸着。「来,来,回房间去睡吧。」
「嗯。」Pinky只是软软的应了声,左摇右摆的,便晃到房间内的大床上躺着。
後来樊和明大概是怕她冷了,一张被子盖上来,又在床边坐了好久。
这时候这两个人心里都应当是快乐的。然而夏子弘却感到有一股浓厚的悲伤正侵入四肢百骸,在肌肉上绞出了零零星星的疼痛。
事情有点不太对劲。
夏子弘又试着挣扎了几下,马上便有一种冰冻的锐痛刺进心窝,冥冥中似乎有一双大手压住了他虚无的形体,竭力抑压着他一丝一毫的反抗。夏子弘感到自己正从过去温暖的所在抽离,而被带到另一个湿冷灰暗的境地之中。
他自然是不情愿的,拼了劲死命要逃。那股力量却是穷追不舍,一丝一缕的缠上去,彷佛把他的感官都笼罩起来。夏子弘像是在做着一场让人难过的恶梦,恍恍惚惚的,一些暧昧的片段便从他的脑海中掠过。
在机场和妈妈道别的时候、收到父亲电话的时候、女朋友寄来的生日卡、看到小学时班主任的讣文......种种说不上是愉快或是悲伤的记忆,一下子便在脑海中盘旋着。有部份甚至是虚构的,比如说和小时候的好朋友冰释前嫌的一段,根本是做梦做出来安慰自己的情节。
夏子弘觉得自己可能快要死了。
不是说死前都会把自己的记忆倒带一次,让他後悔不已之时,再速速送客上路的吗?在那两个人如此幸福的如今,自己便再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吧。
这麽说来,这就是他存在的意义吗?
辛辛苦苦地活了这麽久,就是为了让别人能妥善地接管他的身体?
到最後甚至连一个来找他的人也没有。
妈妈的最後一个电话是甚麽时候来的?啊,自从Pinky申请把家里的电话号码变更後,也没有人提出联络不上的抱怨吧?今年还没有把之前买的圣诞卡给寄出去,都掉到哪里去呢?都被Pinky给扔掉了吧?他还有甚麽留下来呢......啊,之前助养的小孩有寄信来吧?那封信抬头便说:亲爱的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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