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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乐耐心地应付着重重关卡，最后是李天傲出来，才带他们进去了。

 

李天傲的眼睛红肿着，身上也很狼狈，头发都烧焦了一部分。他的手里捏着祁少言的手机，上面还有安洋的留言。

 

安洋下车来，小包子被赵乐抱着。

 

李天傲走到安洋的跟前，本来停止的眼泪又滚了出来，他颤巍巍地把手里的手机递给安洋，泣不成声，只隐约听得到他在说‘对不起’。

 

而安洋想比起来还比较冷静，他拿过那个和他的款式一模一样的手机。开机，一条未读信息跳了出来，发件人的备注是‘老婆’。

 

看到这两个字，安洋就像是被摁下了开关。痛苦和悲伤一股脑地向他席卷而来。

 

他紧紧拽着手机，泪流不止地问李天傲：“他在哪儿？”

 

李天傲咬咬牙，用脏脏的袖子抹了抹脸，强打精神说道：“在……在医院的停尸房。安洋……你，你最好有心理准备。”

 

安洋知道李天傲什么意思，爆炸中的尸体，恐怕已经无法辨识原本模样了。

 

但是安洋却像是听不到一样，他跟着李天傲的身后，在杂乱的人群中走着。

 

医院，这个机密区域唯一的医院，此时却没有想象中那么混乱。这里，更像是一个葬礼现场。

 

那些穿着军装的人脱下了他们的帽子，笔挺地站在那里。还有和李天傲一样穿着脏兮兮白袍的人群，沉默地站在走廊中。

 

他们都在看着安洋，他们虽然没见过安洋，但是都知道这个男人跟祁少言的关系。

 

李天傲沉默地带着安洋走到了那个冰冷的地方。那里只有一张铁床。

 

白布覆盖着床上的人，看得出来他姿势奇怪，那是因为大火的缘故……

 

安洋紧紧闭上眼，他不敢去想那个画面，不敢去想……

 

沉默了近一分钟，安洋才重新抬起脚步，走到那铁床旁。可是当他准备掀开那布的时候，李天傲抓住了他的手。

 

李天傲几乎带着哀求：“别看了，安洋。别看了。”

 

“为什么？万一不是他呢？万一，不是他呢？”安洋的声音脆弱得神经质，却足以让每一个听到的人都心痛难受。

 

“安洋。求你了。DNA检测已经出来了，安洋……”李天傲哀求着，他不能让安洋看到，如果看到这样的祁少言，安洋的下半辈子再也无法从这个噩梦中走出的。他没能救得了祁少言，至少不能让安洋往更痛苦的路上走。

 

安洋摇头，声音嘶哑得已经变了调：“万一不是他呢，万一不是呢？”

 

安洋猛地挣扎起来，想要伸手去抓，李天傲一惊，连忙阻止。两人争执间，白布滑落了一截，露出了一只僵硬焦黑的手。在那只手的无名指上，套着一个铂金戒指。

 

安洋的动作一瞬间停了下来。

 

他认得的，即使被烧得焦黑变形，他认得的，那是祁少言的手，他们十指交握过无数次的手。那个戒指，和今天早上，祁少言留给自己的那个，一模一样。

 

“啊——！”

 

安洋终究是崩溃了，他跌坐在地上，失声痛哭着。没有人能体会他的痛，那种仿佛自己被整个世界都抛弃了的孤独，那种仿佛一夜之间一无所有的无助，那种仿佛再也无法快乐的绝望。

 

哭声传到门外，赵乐抱着小包子，同样红了眼。小包子一直把脸埋在赵乐的怀里，仿佛害怕得厉害。

 

又过了好久，哭声渐渐嘶哑，渐渐停歇。

 

安洋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手掌污黑，紧紧握成了拳。在他的手心，是祁少言手上的那枚戒指。

 

“安先生。”一个穿着白袍的中年男人看到安洋出来，迈步迎了上去。

 

他脸色哀痛，轻声道：“节哀。”

 

安洋愣愣地点了点头，他的脸色差得让人觉得下一秒他就会倒下去一样。

 

“关于少言的遗体。虽然有些冒昧，但是我们还是希望能够……”

 

“我要带他走。”安洋打断男人的话，他猛地回头，哭肿的眼里透出渗人的锐利目光：“我要带小言走。”

 

男人还没说话，李天傲就回答了。

 

“我会帮你安排的。安洋你放心，我绝对会送少言走好最后一段路的。”

 

中年男人皱了皱眉，没有再说话。出于试验机密和一些别的原因，他们是不希望祁少言的遗体被送出去的。

 

可是这并没有什么硬性规定，如果这时候把他们的担忧说出来，那简直是太冷血、太不近人情了。

 

没有再听到什么反对的声音，安洋这才收回了视线。然后一步步往外走去。轻声跟李天傲说着话。

 

“我不要火化他。”

 

“好，不火化。”

 

“我要给他葬在别人都不能打扰他的地方，一个合葬墓。留着我的位置。”

 

“……好。”

 

“天傲。”安洋停下脚步，扭头看着李天傲，轻轻一笑：“不是你的错。”

 

李天傲原本已经收住的泪水，瞬间再次决堤。

 

在安洋最痛苦的时候，安洋却用简单的五个字，拯救了李天傲。他得到了解脱，得到了释放，可是安洋呢？

 

这一晚，安洋没有留在这里。因为在他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他晕倒了。

 

当安洋再次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趴在他旁边睡着的小包子。

 

那张和祁少言小时候一模一样的小脸，这时候睡得很安稳。

 

那一刻，安洋突然觉得自己飘零的世界找到了落脚点。宝宝成了他的寄托。

 

“醒了。”赵乐提着早餐从门外进来，笑着：“我就知道你一定会醒，给你买了豆浆油条。”

 

“谢谢。”安洋轻声道谢，声音嘶哑得吓人。

 

“葬礼准备得怎样了？”安洋声音很轻，像是怕吵醒了旁边的小包子。

 

赵乐点头，同样轻声说道：“今天下午，就会准备下葬。墓碑那些都弄好了，只是没有刻字。下午，李天傲没让实验室那边的人来。他说你和那小鬼都喜欢清静。”

 

“嗯，是的。”安洋捧着豆浆，失神坐在那里。

 

赵乐不知说什么好，半饷，才说道：“公司那边，我已经给你请了假了。我也请了假。”

 

安洋看了看赵乐，有些动容：“谢谢你。”

 

“应该的。”赵乐想了想，还是说道：“安洋，人死灯灭，祁少言那小子，绝对不希望看到你伤心的。”

 

安洋一愣，神情几分恍惚。

 

正在这时候，小包子醒了过来，爬起来的一件事，就是抱住了安洋，软软地叫着‘洋洋’。

 

安洋回神，抱住小包子，对赵乐笑：“我会好起来的，我还有宝宝呢。”

 

赵乐这下却是心里一惊，但是他也只是点点头：“是的，你还有宝宝。”

 

心里却还是忍不住越发难受——如果，祁少言的父亲他们要带宝宝走呢？

 

那时候的安洋，还能够再承受一次世界崩溃的打击吗？

 

赵乐只是想了想，就觉得老天当真不公平。安洋这样的一个人，老天为什么能这么狠心地伤害他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4章 004

祁少言的葬礼，进行得意外得简单而快速。

 

安洋抱着小包子，穿着黑色的西装，在盛夏时节却没有一滴汗水。他静静地看着棺木下葬，被掩埋，被铺上水泥封顶。

 

他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爱人和自己真的天人永隔。但是他没有哭。

 

他像是已经接受了祁少言死去的这件事。

 

葬礼只有李天傲和赵乐参加，葬礼结束后，最先说出离开的，却是安洋。

 

“还没有给小言的爸爸他们打电话，该死，我竟然不知道他爸爸的电话……”安洋上了车后，苦笑着呢喃。

 

“洋洋，我知道。”小包子这时候仰起头，小脸上一副大担当的样子。

 

“宝宝真乖。”安洋亲吻着小包子的额头，眼中的脆弱一碰即碎。

 

其实他知道的，他有祁少言的手机，怎么会不知道。可是他不敢打过去，他怕他们连宝宝也带走。

 

“洋洋别伤心，我陪着你。”小包子坐在安洋的腿上，抱住安洋，乖巧得安慰着。

 

安洋勉强地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回到别墅，李天傲和赵乐都没有离开。安洋苦笑：“我不会自杀的。”

 

可哪知道他话一出口，两个男人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安洋摇头，干脆泡了茶，一人一杯，和他们坐在客厅沉默。

 

倒是小包子这时候突然伸出手对安洋说：“洋洋，我要玩游戏。”

 

安洋不疑有他，拿出自己的手机，调出了简单的游戏递给小包子。

 

小包子拿了，兴冲冲地和大白凑一块去了，在客厅玩了会，又跑去了院子里玩。

 

和大白一出了院子，小包子脸上的天真瞬间就褪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心疼。他咬了咬牙，找了处客厅看得到他的地方，背对着客厅坐下。然后对着大白伸出手。

 

“看着客厅，有人出来就叫。”

 

“汪汪~”大白叫了两声，然后头朝着客厅特别听话地趴在了小包子的身边。

 

而小包子这时候，两只小肉手在屏幕上滑动得迅速而灵活，仔细看去，就会看到他那短短嫩嫩的手指正在飞快地摁着短信。

 

短信内容很简单：老头，我待会给你打个视讯电话，你先把救心丸准备好。

 

那串未知号码，自然是祁少言的爸爸祁胜龙的号码。

 

好在祁少言早就把安洋的电话告诉过他家老头，以备不时之需。所以收到来自安洋手机的短信，祁胜龙只挑了挑眉，就知道发短信的人一定是他家的混蛋小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