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白深渊Ⅲ 作者:DNA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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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勇敢。”艾伦说,“绝不是勇敢。”说完他推开汤尼,转身走开。汤尼愣住了,远处的警卫朝这里看了一眼,他只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艾伦挡住监视者的视线。
艾伦闯进仓库时,狄恩已经快像条下锅的鱼一样干净滑溜。他被一个帮凶从後面抱住胳膊,囚衣全解开了,艾伦不知道林克在这里干过多少回这样的事,但今天恐怕不会让他如愿以偿。
“狄恩,你在干嘛?”艾伦对他的傻瓜朋友说。
狄恩恐怕是被吓坏了,一时间没有留意有人进来。他在想到底发生了什麽事,还有接下来会发生什麽事,甚至开始想在外面被债主追杀是否比此刻的境遇更好些,然後他想到了露比,他精神一振。
“维克,救救我。”他说著开始挣扎,但他的腿被林克按住。艾伦从地上捡了一根棒球棍,这里从来不搞棒球运动,很难猜测在此放置球棍的用意,也许就是为了打架。艾伦对准林克的脑袋就是一棍,多姆突然冒出来抓住他的棍子。艾伦一只手就可以把他打翻在地,但他不想把事情闹大,至少在没有找到委托目标之前不想。委托人花了一年时间在监狱中寻觅马卡斯的踪迹,雇佣的杀手却总是无功而返。马卡斯可能会像露比一样躲在一个能纵观全局的地方,只要他露出一点破绽,就可能像前任一样以失败告终。艾伦握紧球棍,目的只是虚张声势,多姆很容易就从他手上夺走武器,随後故技重施朝他的嘴角狠狠一拳。艾伦不希望他两次都打在同一个地方,於是伸手挡了一下,看起来更像一个人挨揍时的本能反应。多姆又跟上去拳打脚踢,狄恩在一旁大喊,与其说助威还不如说是责怪,他也看出艾伦不是对手,早晚他们都得遭殃。艾伦挣扎著起来反击,立刻被多姆打倒,他从地上抓了一块锋利的铁片,但没有对他的敌人进攻反而在自己的手背上划了一道。鲜血涌出来,艾伦说:“想试试吗?”
多姆停手了:“你伤不到我,别用那生锈的东西吓唬人。”
“那你为什麽不试试?”艾伦转头对林克和另外两个人说,“你们可以一起上,这样我命中你们的机会还会更高。”铁片上沾满了他的血。“狄恩,穿上衣服站起来,你还想在那躺多久?”
狄恩从林克的胯下钻出来,一边走一边拉上裤子,并且因此差点绊了一跤。
“你们出不去。”
艾伦说:“我们不想和你作对。”
“可是已经作了。”林克向他的同夥使眼色,他可能觉得艾伦不会察觉,因为他们紧张得不知所措。有人悄悄往艾伦身旁转移,并捡起滚向墙角的球棍。狄恩对此一无所觉,艾伦知道他们想干什麽,但他听到门外的声音。
棍子砸在他脖子上时,仓库的门被推开,警卫从门外进来命令所有人抱头蹲下。
(11)国王
“站起来小子,你为什麽会这麽弱不禁风?”
艾伦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说话,起初他以为是警卫,後来才发现那是来自他脑海中的声音。兀鹫派恩总是这麽轻蔑地激励他,站起来站起来,好像他生来就没有骨头,需要外界鼓励才能蹒跚学步。挨打的学习总比走路和爬行要困难,那意味著得不断承受伤痛、习惯伤痛,直到麻木,在此之前,他已不知挨了多少拳打脚踢。
艾伦从黑暗中清醒过来,昏迷时间只有几秒,减轻了应该承受的疼痛。他听到四周的脚步声,说话声,狄恩正喋喋不休地向警卫解释刚才发生的事。
“你怎麽样?”其中一个警卫问。
艾伦摸著被击中的部位,装出受伤不轻的样子以便躲过盘问,而事实上并没有人来盘问他,现场的情况几乎一目了然。两名警卫扶著他,出门时,他看到汤尼在操场边看他,脸上带著你欠了我一份情的表情。艾伦被送进医务室,乔治.吉恩医生已经收拾好行李,今天是他在费什曼监狱工作的最後一天。一家私立诊所愿意聘请他,这将是一个美好的新开始,因此医生的心情也很好,直到他看见满身是血的艾伦被警卫送到他刚整理好的床上。
“你真是言而有信。”医生开始检查他手背上的伤,清理周围的铁锈,并为伤口消炎。
“我有点头晕。”艾伦说,“他们打中了我的颈椎。”
“你何不让他们把你打成终生瘫痪呢,只差一点你就可以保外就医。手上的伤又是怎麽回事?”
“为了自卫。”
“破伤风死是你的另一个计划?”
“医生,你责备我的时候简直像家长。”
“我几乎不责备我的孩子,因为他们不伤害自己,他们知道我比任何人甚至比他们自己更珍惜他们的健康。”
艾伦看著医生为他包扎手背,打破伤风针,此刻他的目光是温柔的,医生的话让他想起一个同样珍视他更甚自己的人。
“想到有这样的家人一定让你非常幸福。”
“你的家庭呢?”吉恩医生尽量不碰到他的痛处,无论身体上还是心灵上。但艾伦早已痊愈,他看著医生的眼睛说:“我也有一个非常幸福的家庭,难以置信的幸福。”
“你该珍惜,不要犯罪。”
“有些事不像表面看到的那样,我花很长时间学会如何看清人的内心。”
“你觉得学会了,其实还差得远。因为人的内心是没有穷尽的。”吉恩医生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无奈,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帮助到每一个人。“我累了。”他说,“每天看到因为一点小摩擦而导致的伤患,还有各种你难以想象的创伤。建造监狱的人应该想到,管理者在这里所承受的压抑比犯人更多。我知道你偷了一个针筒,你想用它来干什麽?”
艾伦没有隐瞒,只是反问:“你没有告诉警卫吗?”
“没有,我没有告诉任何人任何事,但我希望你能把它还给我。”
艾伦看著他沈默,拖延时间,然後警卫进来了。
“他怎麽样,医生?”
“还需要观察一会儿。”
警卫对艾伦说:“站起来。”
艾伦就站起来。
“感觉如何?”
“没什麽问题。”艾伦急於离开这个温暖的庇护所,他对温柔善良的人总是没有好对策。警卫带他离开医务室,吉恩医生把行李搬到门外,忧心忡忡地目送他离去。艾伦发觉他们走了一条陌生的走道,这不是去牢房的路,於是他问:“我们去哪?”
“等到了你就会知道,现在乖乖往前走。”
目的地是监狱长的办公室,史特伍德.泰勒狱长坐在巨大的皮革座椅上,正埋头研究桌上的一份档案。“坐下。”他对艾伦说,狱警关上门离开。
办公室里还有几张椅子,其中一张正对著泰勒监狱长的书桌,艾伦在那坐下,心中开始猜想对方找他来的目的。
“维克.弗吉尔先生。”
“叫我弗吉尔就行,或者编号,你说过不再称我们为先生。”
“我指的是那些无恶不作的人渣。”
“我也是其中一员。”
“你这样认为吗?”监狱长抬起头看著他,“我是这里的最高权力者,监狱长,用你们的话说是首领、头目、老大,但我并没有太多时间去关心监狱里发生的事。”
“没有太多时间?”
“你试著在几万人中弄明白他们暗地里的勾当。”监狱长说,“管理监狱就像治理国家,唯一不同的是这里没有良善之辈,我们时常面对更多考验。”
泰勒狱长站起来,走到艾伦身边,双手放在他的椅背上。监狱长的语气像是在征询部下的意见,而不是对囚犯的态度:“你觉得费什曼监狱如何?”
“是一个大熔炉,外表坚固,内里沸腾。”
“犯人们在监狱里千锤百炼,哪天他们有机会出去就会发现自己完全变了一个人。”监狱长说,“更好或者更坏,伤害过别人的被伤害,受冤狱者满腔恨。你说我该怎麽办?”
“我不知道。”艾伦说,“这不是我该考虑的问题。”
监狱长轻轻捶了一下椅背,这个小动作对他来说算得上亲昵,他说:“每年我都会从新囚犯中挑选几个。”
“挑选出来之後呢?”
“做我的眼睛、耳朵。”他走到艾伦面前看著他问,“明白吗?”
“为什麽是我?”
“不止你,很多人,但他们互相都不知道。我始终认为光靠墙和铁栅是关不住囚犯的,真正需要的是人力,人力并非单指警卫,他们之间也时常会有小阴谋。”
“那麽为什麽是我?你认为我能干什麽?”
“你有些小聪明,史蒂文让你从医务室偷针筒,你办到了,然後用针筒制造假象使林克相信你染有性病,这样就不会找你的麻烦。我见过很多有相似遭遇的人,他们想不出办法保护自己,於是就成了别人的玩物。”
“你知道有这种事,但是你不阻止。”
“我为什麽要阻止?我没有阻止林克.格罗弗,你一样明白自救的道理而且干得漂亮。今天我还发现你有勇气去为别人做点什麽。这不错,很好。”
他转回自己的座椅,舒服得整个人都埋了进去:“如果你答应,我可以让你得到一些便利。”
“我有什麽特权?”
“让我想想。”监狱长拿起桌上的档案,艾伦已经看清楚,那是维克.弗吉尔的入狱档案,上面的照片已经被替换过。“你是个心灵手巧的人,入狱的原因是打开一名富商家中的保险柜,从里面盗走一笔巨款,你让整个别墅的监控和警报系统一起失灵。你是否懂得器材和设备维修?”
“要看是什麽设备。”
“照明设备,简单点说就是换灯泡,很轻松吧,你可以负责监狱某些器材的维修换新,这样你就有大量时间可以四处走动。”监狱长冲他眨了下眼睛,“好差事,很多企图越狱的人都热爱这份工作。”
“这个诱饵太大,我很难拒绝。”
“那就不要拒绝。”监狱长不再谈特权,他适时地换了话题,“我想听听你对狱警的看法。”
“什麽看法?”
“牢骚、抱怨、坏话,什麽都好,说说看。”
“他们有时对暴力很放纵。”艾伦尽量如实回答,如果是维克本人想必也会如此作答,因为此刻在他面前的正是这座铁牢王国的主宰。
“还有呢?”
“有些人会收一点钱。”
“你是说贿赂。”
“比如林克,他在监狱工厂工作收入不错,他可以用钱买到很多特权。”
“但他永远不可能去换灯泡。”监狱长对此得意洋洋,似乎换灯泡是一件振奋人心的壮举,他将这样一项伟大的工作托付於眼前这个囚犯,对方应该感激涕零才对。“你觉得如何呢?将那些你认为错误的、不正确的事告诉我,对你只会有好处。”
“我有点担心。”艾伦说,“告密者的日子不会好过。”
“不必马上答应,我可以给你几天时间考虑,为我工作时你就可以避开那些缠著你不放的家夥,要是你的朋友有什麽麻烦也可以来告诉我。”
艾伦沈默了一会儿,正在犹豫不决。监狱长说:“警卫,送他回去。”
房门立刻被推开,狱警走到艾伦背後,他顺从地站起来,但目光仍然停留在监狱长那张严峻而不失幽默感的脸上,对新人训话时他像刑讯者,此刻他是个奸猾的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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