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番外 作者: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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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水车越转越高,锦也看得越加清楚,心却随着愈加清晰的景像狠狠抽了起来。
全身湿漉漉的人已经是奄奄一息,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都成了青白色,咳到最後似乎已经脱力,只见一团一团的烟雾自冻成紫黑色的唇里一颤一颤的呼出,再也咳不出什麽,只剩淡淡血丝自唇角蜿蜒流下。
身上的外伤看来不多,但锦知道这终年水温不到五度的水潭就是最致命的凶器。要不是还没问出什麽,行刑的人故意吊着他的命,东可能早已经被冻死在里面。
「快把人放了。谁准你们用这水刑?!」锦又急、又气、又恨、又恼,直想把这群不长脑袋的人砍了,但最想杀的却是自己,昨天要是多花二分钟弄清楚事情真相不就没事了!
「去拿毯子,快!」
脱下外套盖在东已经失温的身体上,拍着他的脸,喊道:「东…东…」
张开失神的眸子,东扯出一个极为难看的笑:「锦也以为我是挟怨报复?!」
「不是。」
不知是不是没听清楚锦的回答,东自顾自的笑道:「我要杀她,又岂会错到腿上去。」
「嗯…你枪法神准,怎会射错。」锦随口应合,只想让他保持清醒。
「呵呵…你相信我…那也够了…」随着愈来愈慢的声音,东的眼皮也缓缓上。
一句话听得锦险些掉下泪来,没想到东竟如此在乎他的信任,那麽…是不是他对自己也有些正面的感情了?!
接过手下递上来的毯子,锦脱了他身上湿衣裳,把他裹住,大力搓揉着他的四肢,一面大声说道:「别睡,跟我说说你枪法怎麽学的!」
东却像没有知觉一般,对於锦的动作没有任何反应,倒是对锦的问话回道:「这麽久的事谁还记得。」
「仔仔想一想,你又不笨,怎麽会忘记。」
「嗯…」再没声息。
「东…东…」锦只觉心脏都要随着东消失的声音停止跳动,随即想起他最在乎的人,连忙高声问道:「小光呢?!小光那时有没有与你一起?!」
听到小光,东的眼睫扇了扇,虽然没张开眼,却轻声说道:「那时他还好小呢!每次闻到我身上的烟硝味都要大哭一场…」
「然後呢!?」锦诱着他说话。
「然後…姐姐死了,要我带走他…」东好像陷入沈思,又好像陷入迷梦一般,眉头轻轻拢起,唇瓣轻启,吐出轻的不能再轻的遗憾:「我再不能照顾他了…」
「只要你活着就能照顾他…」
没有回答锦的话,东只是自顾自的说道:「姐姐死了可以把他托给我,我死了却要把他托给谁?!」那声音淡得几乎和他的生命一般要消逝在空气中。
「所以你不能死,你死了再没人照顾小光了。」锦手上愈加用力,声音也愈见大声:「你听见没有?!」
「听见了,你好吵。」东淡淡笑道:「我没背叛你,合约还当生效,你收了我的灵魂,自然要替我照顾他一辈子。」东说得理所当然,佛彷此生再无牵挂。
如水的眼神倏然凝结成冰,锦都能听到自己的心冰碎的声音。原来…原来东所在乎自己相不相信他,可笑的竟只是怕他毁诺不肯继续照顾光一。
光一…还是光一…就连命要没了,心里挂着的还是只有光一。从未有过的恨意和怒意一下冲破锦的理智防线。
「你死了我绝不会照顾他,我恨他又怎麽可能照顾他?!」锦低声吼道。
东慢慢皱起眉头,勉力凝着目光,看着锦,问出疑惑:「小光很可爱的,锦为什麽要恨他?!」
「为什麽?!因为我…」我…爱你,所以恨他,所以恨…在你眼里、心里唯一存在的他…
答案终於清楚明朗…可也…绝望、可笑!在经过这麽多事情後,东怎麽可能回应自己霸道、独占而又充满伤害的爱!
没催促锦的答案,东突然打起哆嗦:「锦,好冷,我好冷…」
东无神的低喃唤回锦的神智,愈加把他拥紧了。会冷,表示他有了知觉,表示他离死神又远了一点…是否也表示他离自己也近了一点?!
第九章
全身像有万根、亿根针在扎一般,那钻心的痛、麻、酸、痒,从手指、手肘、脚趾、脚踝…一直蔓延到全身,连五脏六腑都能感受到的没法忍耐的痛。
东躺在床上,从指头、四肢到身体的每个部份都被搓得发红,完全看不出原本白皙的肌肤,有些地方更是已经被搓得瘀血片片,但几个人仍是不停的拿着药酒搓揉着。
见东不住的呻吟挣扎,小暮搓动的手不觉慢了下来。
「小暮。」锦一声冷喝。
小暮回过神来,眼泪却随之落下,再也忍不住的难过喊道:「东山先生很痛的,他从没有这样挣扎过…」
痛,锦当然知道,尤其已经麻木的神经被这样激烈的药酒刺激醒来之後,那痛更是随着全身毛细孔进入四肢百骸,再唤起百倍、千倍的痛感和知觉。如果能有别的选择,他怎舍得让东吃这种苦头。
床上的人不堪疼痛折磨,发出的汗不知湿了几条被单,现在更是痛得全身挣动,嘶喊连连。
锦怕东伤了自己,连忙紧紧抱住全身不住抽颤挣扎的人,轻声安抚着:「忍耐一下,这是驱寒的药酒,以後才不会落下病根。」
失了神智的人哪里听得进去,那彷如置身地狱般的痛苦引发另一场潜在的恶梦,好怕再掉进那无穷无尽的苦痛之境,那再来一次都要神形俱灭的可怕痛楚。
不要,绝对不要…东拚了命的挣动要逃离,却被抓得更紧更牢,身体的痛苦和心理的恐惧一下爆发开来。
自东喘泣如哀鸣的呼喊中、自他凌乱如擂鼓的心跳中,锦感到了他无助的恐慌和惧怕,也明白他异常的恐惧所为何来。受了东无数拳打脚踢,锦的身上却一点儿也不觉得疼,反倒是胸口里怦怦跳动的心,每一下都能感受到剧烈的痛,因为怜惜的痛,因为懊悔的痛…
那时冲动下给东注射的“地狱之门”…确是开启了东的地狱,和…他的地狱!
中野医生拿着布巾在一旁,锦却没办法再像以前狠下心绑着他。对着中野摇摇头,锦愈发把东搂得密实了。
忍着他毫无留情的攻击,不住低声安慰:「再忍忍,一会儿就不疼了,我在这里,在这里陪你,你别怕…」
有什麽…好似有什麽突破了这千万重的苦痛,涓涓的、细细的、徐徐的…抚平了不安,带走了痛苦…这里…是可以信任依靠、安心休憩的地方吗?!
……
坐在窗台上的人背对着门口,眺望着远方,身体一晃一晃的看得出大概正悠或者无聊的摇着自己的腿。
「病没好呢,怎麽就在那儿吹风,要是再受凉还得了?!」才进门的人看到这景象有些不悦的唠念着。
「被子也有晒晒太阳的时候。」声音有点懒懒的,衬得天生的淡淡鼻音倒更迷人了。
听得出声音主人正在暗暗抱怨呢!锦不禁想笑。
想想这几天是闷坏他了,话声不由放柔了:「再难受也忍个几日!医生交代过了,不能晾汗、不能吹风…」
「小暮一天到晚叨念着、中野医生三不五时提醒着、连你这个大忙人都要来凑上一脚,就不怕我耳朵生茧子什麽都听不到了!」愈发不耐烦了,窗台上的人索性跳了下来,皱着眉头嘟嘟囔囔的抱怨。
待看清锦手上拿的又是这些天让自己痛不欲生的药酒,东更加拧紧了眉头,又是无辜、又是哀怨的瞪着锦。
看了东难得一见的楚楚模样锦差点没笑出声来,抿着嘴,忍住了笑:「你那是什麽表情?!」
东也不怕不好意思,嘟着嘴哼声道:「自然是怕疼的表情。」
第十四章
东也不怕不好意思,嘟着嘴哼声道:「自然是怕疼的表情。」
这样子跟个耍赖的小孩儿有什麽两样?!锦唇角未动,可眯细的眼睛却藏不住满满的笑意,低声说道:「我一直以为东山先生很勇敢的。」
「勇敢跟怕疼有什麽关系!」东立时分辩二者的不同,神情正经不过,微皱的眉头却是深深刻画出谁要否认就给谁好看的霸道。
那表情看得锦再忍不住,抿不住的薄薄美唇流泄出一阵轻笑:「是是是,更正,我以为东山先生是不怕疼的。」
「我是正常人当然怕疼了。」横了锦一眼,明明是不悦,可那太过美丽的凤眼挑起的却是说不出的万种风情。
「可以前见你不过皱皱眉、咬咬牙,也不怎麽吭声就过了,实在看不出怕疼的模样。」
「大男人又哭又叫能看吗!再怎麽疼也是要忍的。」东说得理所当然,但想起小暮说起自己昏迷时的丢脸模样,瞬时恼红了整个脸庞,瞪着锦,恨恨道:「反正…现在脸也丢尽了,干嘛还死要面子硬撑。」
「哈…」锦再克制不住,大笑出声。
见锦一点不克制的夸张笑容,东的脸愈加红了,一双美目更是要冒出火来。
锦也是见机的人,连忙起了笑,讨好说道:「你便算又哭又叫也还是天底下最帅的。」
「那是自然,还用你说!」瞪了锦一眼,东没好气道:「你有空不去陪陪琴子小姐?!」一天尽跑这里惹人心烦。
「人都接回来了又跑不了,什麽时候去不都一样。」锦的回答倒是随意。
「真差劲!一上手就不上心了。」话里全是不满。
锦当没听见,靠近了东,又是一句暧暧昧昧:「真冤枉人,你给我上过多少次了,我现在还不是把你当宝疼。一天三次,还不累人嘛!」
「什麽…什麽…一天三次…」这人胡说八道什麽,东气得都结巴起来。
「我说擦药啊…」锦晃晃手中药瓶,笑得贼眼眯眯:「你这小色鬼想到哪里去了。」
一把夺下锦手中的药酒,东说道:「叫小暮擦吧,这种事也麻烦的到锦织会长你吗?!」
锦怕他失手打翻了,连忙又抢了回来,见东还要再夺,直用另一只手护着。
他动作紧张,话却仍是轻松:「唉,你怎麽一点也不体贴老板,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摸鱼。」
东抢不到药酒已自气闷,再听到这话,想也没想就回道:「你这哪是摸鱼,摸来摸去不尽是摸我…」
说完了才发现自己话里暧昧,不知是气自己还是气锦,东重重哼了一声,背过脸去,趴在床上便不动了。
「这可不是条漂亮极的美人鱼。」锦嘻嘻笑道。
回应的是更加赌气的重重一“哼”!
锦被逗得又是一阵大笑,心里却是暖暖的开心。几日前差点失去他的恐惧犹存心头,像现在这样,只是跟他拌拌嘴都觉幸福…
幸福?!他怎地竟生出这种好笑念头。
看着那赌气转过头去不理他的人,闭着眼完全无损他近乎完美的侧脸线条,长长睫毛反倒令人生出不由想疼惜的心情。
锦忍不住伸手摸摸…是幸福啊!只要他在自己身边,只要看看他、摸摸他、感受着他,便觉…幸福了。
床上的人没张开眼,只淡淡问道:「今天从脸开始吗?!」
一句话惊回了锦,手却没伸回来,仍是在他脸上轻轻摩挲。
半天不见锦回话,东也觉奇怪,张开了眼却直直对上那双水亮明眸,眸里找不到往日惯见的讽谑、冰凉或冷锐,蕴满的是他一点儿也不熟悉温柔。
重新闭上眼,东淡笑问道:「想到情人了?!」z
「嗳?!」锦好一会儿才弄明白东话里的意思,心里一阵恍惚,竟回道:「你不能是我的情人吗?!」
自鼻子里哼出浅浅的笑来,东想也没有多想,随口答道:「自然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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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鼻子里哼出浅浅的笑来,东想也没有多想,随口答道:「自然行的。」
锦心里突跳了一下,脸上竟不觉挂上了笑,正想藉机表白,还没来得及开口…
东接着又道:「你要我做什麽便是什麽,这是早谈好的条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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