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混杂、喧嚣、战乱、贫穷……
坐在出租车里的男人面无表情看着车窗外的世界,对这个地处三国边界的弹丸之国做出了简单精
辟的结论。不过无所谓,再多的内战或犯罪都与他无关,这里只是他到达下一站的必经之地,连
一天的逗留时间都不会有。车和新的护照早已经等在某处接应,以确保他快速而满意的离境,毕
竟一切合法的出入渠道对他来说都不太方便。策划了几年之久的行动堪称完美,逃亡和血腥即将
彻底变成过去,他终于不动声色的夺取了属于他的自由。
乱七八糟的街道上突然从远处传来一声枪响,嘈杂的人群霎时更乱了,争先恐后逃跑的和混水摸
鱼抢劫的人到处都是,尖叫声和煞车声此起彼伏不时交替,街上的一切都被卷入了司空见惯的小
小风暴。
车里的男人因车身的震动而皱起眉头,黑色眼珠直视着几只正在敲打车窗的脏手:“不准停,继
续往前开。”
伴随平稳音调出现的是一把黑黝黝的枪,车窗被缓缓摇下,枪口正对住某个烂人的脑袋,短暂的
静止后,车身周围的人立刻散开,正在发抖的司机赶紧收回向后窥探的视线,尽力保持目前的车
速。
持续前进了一小段路,客人和司机都发现不远处的街道已经被黑压压的人潮完全堵死,一群警察
重装实弹的跟一群平民纠缠,看起来似乎是什么大游行正在被镇压的场面。
车里的男人深深皱起浓黑的眉毛,摇下车窗向外查看,远远看见都是些举着标语牌的年轻男女,
面对警棍和手铐后开始四处逃串。男人抿起嘴角收回了目光,催促司机改道而行,焦急又害怕的
司机却无法及时掉头。只不过刹那间,前方的人潮就迅速的涌向这一边,有警察拿出配枪开始乱
射。车外的惨叫声不绝于耳,男人也只能取出自己的枪,车身不断被人碰撞,飞溅到玻璃上的鲜
血让司机尖叫着伏下身体,男人粗鲁的咒骂了一句,勉强打开车门钻了出去。
离开这条混乱的街道对他而言不是什么难事,但他没有料到的是刚一出车门就会遇到袭击——一
个正在逃跑的男人不偏不倚的撞上了他,在他还来不及发怒的时候就跌成了一团,这可真是他妈
的幸运,他克制着微微的眩晕感抬起了脑袋。
眼前是一张年轻英俊的面孔,因为突如其来的疼痛而发出低呼,望向他的棕色瞳孔还残留着前一
刻被追杀时的紧张状态,却很快显现出对无辜陌生人诚恳的歉意。
当然,道歉的话语也来不及真正说出,密集的枪声掩盖了这个渺小的细节,但被压在地面的男人
还是注意到了一样东西,那个家伙先前的眼神:燃烧着的愤怒的眼神,仿如一只正被猎杀的野兽
。自己在仅仅几个小时之前,想必也流露过这种眼神,一种微妙的熟悉感顺着火烫的体温传送过
来,如果在以前,他们一定会是很不错的对手,不过以后…他再也不需要了。
就因为这短暂的恍惚,早已习惯了危险的他对现况做出了错误反应,枪还牢牢攒在手上,愚蠢的
警察们成群涌来,过度的混乱使他们不再畏惧个别人手上的武器,他却反射性转移视线,伸长手
臂朝前方开了一枪。
他的枪法还是那么准,即使闭着眼也会击中猎物的心脏,但被另一个人牵制而不能灵活移动的身
体变得异常危险,更何况奔逃着的犯人中又有几个倒在他们身上。浓烈的血腥味令他的直觉回复
敏锐,当露在人体遮蔽之外的右臂传来被穿透的炙热时,他立刻知道自己完了,他的自由再一次
成为不可抵达的彼岸。
还没有离开他身体的年轻男人看着他手上的枪,露出了一脸错愕又茫然的表情,而他唯一能做的
只是狠狠瞪着摧毁他梦想的凶手:“妈的,我要杀了你!”
第一章
简陋的法庭上,某个因为过分严肃而略显滑稽的声音正在宣读审判结果。
“非法入境…非法持械…策划反动游行…袭警…谋杀…”
瘦骨嶙峋的辨护律师不自然的轻咳了一下,脸上浮现一个略带遗憾的表情,无论如何,他已经尽
力了,他的客户没有被判处死刑。
“终生监禁?”
一直保持沉默的东方人失神的回味这个陌生的词汇,接下来凶恶的盯住他的律师长达三秒之久,
之后终于在一片肃穆中开口大叫:“妈的…我要求引渡回国!我要求…”
枪伤尚未痊愈的凶手右臂上还缠着绷带,嘴角的淤青也不会有任何人关心,庭警押走他的时候顺
便用警棍让他闭上了嘴,这个谋杀了他们同行的混蛋没有被判死刑不知是他的幸运还是不幸。
接下来审理的是同罪的另几个嫌犯,检察官对于本地学生与外地非法入境者的勾结并无太大置疑
,法官也称职的做出了宣判,这些恶毒的罪犯通通被押往国家第一监狱——所有重型犯专属的终
极“天堂”。尽管近几个月里,这所监狱已经人满为患,但犯人中死亡率颇高的事实足以令这所监
狱再撑上好一阵子。
缓缓前行的囚车里,被押往监狱的囚犯们都背拷着双手,唯一黑发黑眼又浑身是伤的家伙显得十
分醒目,他此时静静的闭上嘴注视身边的“同犯”。说注视还太温和,事实上他的眼光只能用充满
杀意来形容,被他盯了半个小时之久的年轻男人却只顾低头沉浸在自己漫长的思考里,对身边的
一切都没有什么反应。
“…你有话想对我说?”当囚车因为不平的路面而重重颠簸一下之后,男人如梦初醒般抬起头,那
过于沉重的无形压力使他困惑,终于对身侧狼狈不堪的“同犯”开口询问。
“不准交谈!”随着粗鲁的喝止,男人被即时踹了一脚,他痛苦的表情扭曲了原本鲜明的轮廓,但
咬紧的牙关里并没有发出声音。他只是缩紧了身体尽力减轻疼痛,甚至对身边的家伙露出了一个
非常勉强的、带着歉意的笑容。
同车的其他囚犯对这个小小的冲突漠不关心,他们各自保持木然或绝望的神情。囚车慢慢驶进监
狱的大门,自由离他们越来越远,但直到当车门被用力打开时,他们才惊恐的乱叫起来。
“我是无辜的!”
“我要回家!”
“我……”
但不管怎样,事实是无法改变的,他们只能在众多狱警的荷枪实弹之下不甘不愿的屈服。
一个接一个做过入狱登记之后,是极为粗野的全面搜身,凡属私人的物品都被没收,据说出狱之
时会全部归还,不过那一天实在是相当遥远。接下来的身体检查比搜身更加粗暴并令人难堪,以
至于在理发时很有几个健壮的年轻人都面色沮丧,不再有心情埋怨发型的丑陋程度。到集体淋浴
的时候,他们才在一群同性的坦诚相见中稍稍回复了应有的自尊,带着平静的表情换上灰色的囚
衣。
分配给他们的必备物品十分贫乏,其中有一支短短的铅笔头、一支折断的牙刷、一小管牙膏、一
块肥皂、一把剃须刀和一把梳子,但这些勉强也能满足日常需要。直到进入他们必须生活很久甚
至是一辈子的监房里面,他们才发现条件的恶劣程度——监房里的犯人实在是太多了,总数大概
接近三十之多。监房内混浊的空气里,每个人的空间几乎只剩自己那张狭窄的床位,床位之间刚
刚好留下了能走过一个人的空隙。新来犯人的物品也早就被老犯人搜刮一空,新的被褥和床单枕
套等物品全都不见了,由明显有人使用过的、还散发着难闻气味的旧物取代。
“妈的……”因为态度强硬而身上又新添了伤痕的犯人深深皱眉,站在自己的床前怒视周围那些肮
脏的蠢货。跟他分在同一间监房的同案犯什么都没有说就开始爬到上铺整理被褥,他则对这个懦
弱的家伙露出蔑视的表情,还对地上狠狠吐了一口唾沫。
他这个挑衅的举动被所有人曲解为不识时务,几个身材高大的老犯人立刻向他围了过来。听到身
后不自然的响动,默默承受欺负的青年惊讶的转过头来,对着床下多嘴的问了一句:“你们还想
干什么?”
“想干什么?”
一群老鸟怪腔怪调的发出闷笑,其中的某一个把他从上铺拖了下来,而另外的几个则对他发起挑
衅的同伴展开攻击。
右手还不太灵活的新犯人没有刻意闪避,只用双手护着头任他们殴打,几下重击之后,无辜的同
犯也遭受了同等待遇,两个年轻人倒在一起,耳际全是对方粗重的喘息。
当然,这还远远没有结束。几十秒后,他们被兴致高昂的众人拖到了靠窗的那张床位之前。
这张床位无疑是监房里最好的位置,床边还有几张用来放置日常物品的桌子,床边的空隙也留得
很大,马桶远远放在墙边,坐在床上的大汉正在享受两个人的按摩,嘴里还吃着看起来十分新鲜
的苹果。更不应该出现在监牢里的是大汗手指上夹着香烟,被浓烟呛到的青年困惑的抬起头,作
为同犯的男人却对那个大汉异常轻松的开口。
“你是这儿的头?”
无理的问话得到一个响亮的耳光,大汉随手扔掉那个吃了一半的苹果,低沉的狞笑着将手上的香
烟用力摁在他的胸口,微小而怪异的轻嗤声让受刑者面容扭曲。
“……住手!你们怎么能做这种事!!”对这种野蛮暴力似乎一无所知的青年挣扎着怒视周围哈哈
大笑的犯人们,颤抖的声音却流露出微微的恐惧和惊慌。因为极度疼痛而大口喘息的男人不失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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